宰相必起于州牧,猛将必发于卒伍,英雄不问出处。
单遗虽然不喜欢剑这种兵器,但是对这世间的每一把剑,都心存敬意,因为剑,本身就很厉害。精致却不失纯朴,有君子之风,亦有侠士之范,刚柔并济侠肝义胆。
除了尘筱剑,这世间的任何一把剑,单遗都不喜欢。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越不喜欢某一样东西,它就越与你靠近。单遗自小就不喜欢剑,特别是听到剑这个字,他就头疼,对他来说,剑是一件非常复杂的兵器,光是它的结构,记起来就已经够头疼了,制作的工序又极其繁复。相较而言,他更喜欢缨枪。
单遗不喜欢剑,可他喜欢尘筱剑,这句话听起来很矛盾,可这和某人不喜欢某个地方,却喜欢某个地方的人一样,虽然听起来好像很不讲理,可是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单遗喜欢尘筱剑,是因为这把剑,是他那个神秘,而又厉害的师父送给他的。他喜欢尘筱剑,更多是因为师父,可是后来渐渐的,他就真的喜欢上了尘筱剑,再也无法和它分开了。他没有跟尘筱剑产生共鸣,不是因为他不够喜欢它,而是因为他不了解它,他还没有真正的爱上它,他只是喜欢它而已。
单遗要去参军,不方便把尘筱剑带在身边,他寻了一颗古树,将剑装在匣中,埋在了古树下。
临行时,单遗对埋着剑匣的地方道:“我没有抛弃你,现在我不方便带着你,你在这里等我,我会回来接你的。”
单遗越走越远,等他再回来这里时,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星稀月明,这一天,才算是真正的结束了,日出日落,依旧如常,可单遗要走的路,才刚刚开始。
古树上立着一个少年,身穿浅褐色衣裳,披散着头发,十六七岁的年纪,这,手若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虽说是形容女子的,可是此刻用在这少年身上,恰逢其意。
这少年手中拿着一把精美绝伦之剑,若是单遗见了,一定一眼就能认出这把剑。少年手中拿着的这把剑,就是单遗刚刚埋起来的尘筱剑。
这少年长相甚是貌美,若这世上最美的女子见了,怕也要羞红了脸,自愧不如。少年风度翩翩,柔中带刚,眉宇间却又不失男儿本有的英气。如此一个美少年,夜半三更孤身一人,气定神闲的站在这么一个荒凉,且人烟稀少之地,一丝畏惧之色也未显露,可谓是,年少老成,真真是后生可畏啊。
“我终于自由了,再也不用跟着这小子四处乱窜了,从今天开始,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再也不用顾忌这小子了。”
谁也想不到,这句话,能是从这位仪表堂堂的少年口中,说出来的。一眨眼,古树旁空无一人,唯有几片落叶,被风幽幽带落,少年不见了踪影。
埋剑匣的地方,封土依旧完好,没有人知道,尘筱剑怎么会在那少年手中,也没有人知道,单遗还能否再见到尘筱剑。
伍长长得高大魁梧,名叫孟岳,二十出头,两双眼睛炯炯有神,很有头脑,任谁看了他,都会畏惧三分,心惊胆战,这并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吓人,而是他自身就带着一种,能震慑住人的气场。
孟岳本身长得也不丑,长相倒还是蛮俊朗的,此人不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很厉害,实际上,也是有些本事的人,这种人往往心高气傲,认为自己比别人强大,便很难服从别人的命令,若是在别处也就算了,可这可是在军营里,军令如山,将领们下达的指令,谁要是敢不服从,可就有他的好果子吃了。
起初,孟岳也几次三番,忤逆过上级将领的命令,可后来,却和他们打成了一片,还变的格外服从命令了,最后,还做了单遗他们这五个人中的伍长。
同孟岳脾气最为相似的,当属张冠了,此人年岁二十过半,身形修长高大,很瘦,模样不及孟岳,此人不管是做事,还是待人,皆是恶狠狠凶巴巴的,但其本性软弱得很,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再者,便是一个叫柳岱泽的少年,尚未及冠,适才十八岁,此少年最为听话,最好阿谀奉承,整日喜好黏在单遗,或盛子云跟前,柳岱泽这人,不仅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软弱不堪,实际上也就是这样。
盛子云年二十,沉默寡言,做事效率高,服从命令,为人仗义,深得人心。
夜间风大,天又冷,山道上本应是空无一人的,可此刻山道上满是人影,数十个火把点燃,可以看清拿火把的军士们,脸上焦急的神情。
柳岱泽本就懦弱不堪,自己没有多大本事,干什么事儿不带脑子也就罢了,还总爱逞强,白天的时候,因为说了几句不长心的话,激怒了张冠,又得罪了孟岳,被他俩给赶了出来。
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平白无故失踪了,还是在新兵营里,任谁心里都会产生不安,孟岳和张冠二人,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一点儿也不心虚,好像柳岱泽的失踪,和他们没有一点儿干系,在他们看来,是柳岱泽自己,不愿意再待在军营里,自个儿逃走了的。
单遗、盛子云、张冠、孟岳四人,同一个方向寻找柳岱泽,张冠抱怨道:“这小子去哪里了?大晚上的不回去,让爷也得出来找。”
单遗道:“柳岱泽年纪小,胆子也小,连发个脾气也不敢,你们白天是不是吵架了?要不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肯回来?”
张冠和孟岳走在后面,盛子云和单遗走在前面,找不到柳岱泽,张冠和孟岳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但还是装作很担心他的样子,可是步子却拖得又慢又缓。
张冠有些胆怯的看了看孟岳,孟岳瞪了他一眼,张冠连忙道:“哪儿有的事儿?虽然平日里,我和孟岳跟这小子,会起一些小小的冲突,可是我们对他,也还是很照顾的,都让着他呢,怎么会去和他吵架呢。”
单遗道:“我也是随口一问,你们别放在心上。柳岱泽现在生死未卜,为今之计,还是先找到他再说罢。”
盛子云道:“我们这么找下去,柳岱泽恐怕就要喂狼了,两人一组,分开找罢,单遗张冠,你们一起,孟岳和我一起,大家都注意安全。”
孟岳道:“好,都小心点儿。”
单遗听到狼这个字眼,心里咯噔一下。单遗想:“柳岱泽难道真的是被狼给叼走了?他长的细皮嫩肉的,要真的是被狼给盯上,那他还能活命吗?”
单遗想起来,自己能和狼交流,他可以找到狼群,问问它们柳岱泽的消息,要是万一柳岱泽真的被狼给吃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柳岱泽没碰着狼,没被狼给吃了,还活着,也是万幸,狼群也能帮他找找柳岱泽。
孟岳和盛子云可是触了霉头,不偏不倚,正好碰上了狼群,狼群已经将他二人包围起来,准备随时发起攻击,可他二人依旧镇定自若,脸上未露出半点胆惧之色,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狼叫,狼群立即停止包围,纷纷应声回应。
张冠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见单遗站在高处,学狼叫了一声后,不远处却此起彼伏,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狼叫,很快,狼群来到了单遗他们这里,张冠吓得直打哆嗦,腿也用不上劲了,躲在大树后面,很废力的爬上了树。
盛子云和孟岳站在原地,更是不解,不明白狼群怎么扔下到手的猎物,自己跑了,在他们疑惑之际,树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哭声。
柳岱泽道:“盛子云,你们终于来救我了。”
盛子云道:“柳岱泽,你让哥哥们好找,快,下来。”
柳岱泽道:“我再也不上山了,娘,姐姐,我要回家,我再也不乱跑了。”
盛子云和孟岳,将柳岱泽从树上,给弄了下来,柳岱泽翻脸比翻书还快,刚从树上下来,就立马变了样子,刚才还是个哭爹喊娘的小孩子,这会儿又变得怒不可遏,一脸怒火,二话不说,往回新兵营的方向走去。
盛子云刚要教训他几句的,他倒是先一脸不高兴的离开了,盛子云和孟岳只能跟在他后面,边走边喊单遗和张冠的名字,告诉他们柳岱泽已经找到了,可以回去了。
单遗问过狼群后,向它们表示了感谢,狼群很快的离开了。
张冠从树上下来,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道:“你会说狼语?”
单遗自然不能说出实话,于是遮掩道:“以前住在山上,常年跟兽类打交道,略微能明白一些它们叫声的意思,它们刚才说,柳岱泽现在和盛子云他们在一起,已经没有危险了。”
张冠道:“哇,真的吗?柳岱泽没事就好,你真厉害。”
单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