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对手已经发起了挑战,纵横江湖这么久的汪不平自然也不会认怂,闻言也向前走了两步。
两人在场中站定。
关于武场较技,自古以来就有很多的规定,但是生死相搏,却没有了那么多的规矩束缚,一切以击倒对手为目的。
关于功夫,有云“一力降十会”又云“四两拨千斤”好像在理论上各有各的优势,就好像太极和八极,一个讲究以柔克刚,是为四两拨千斤的表率,一个讲究以身为盾,有我无敌,是刚猛力量的代表。
两者相逢,真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俗语有云:“太极十年不出门,八极一年打死人”,说的就是两种拳法最根本的区别,看似八极技高一筹,实则也不然,太极缠手专克天下刚猛路数,八极拳的阎王三点手,迎门三不顾,霸王硬折缰等刚猛招式,如果遇到真正的太极高手,那便是拳打棉花,无处着力了,而太极主张是后发先至,有意无行,讲究的是借力打力,但是如果遇见八极拳高手,发力超出了其接受范围,但只一招立地通天炮,就够他受的。
所以,功夫的运用,在于其对自身的了解,以及对对手实力的预判。
场中的两人现在就面临着这种处境,第一次见面,若不是自报家门,甚至连对方的姓名都未可知,谈何预判?所以一开始,茅方想先探探手,摸摸对方的底细。
可惜,他的对手是八极拳。
“忠肝义胆以身做盾舍身无我临危当先”是八极拳的十六字口诀要领,哪里会有什么试探?既然决定了开打,对于汪不平来说,就没有了什么后路,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所以一旦动了手,用烂了的招式便向茅方招呼过来。
一时间,场中腿影如风,拳影重重,一些杂草碎石伴随着汪不平的拳风飞舞,远远看来像是一个小型的龙卷风,而观战的几人只能看到茅方在苦苦支撑,几乎看不到汪不平的身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场中的茅方咬牙坚持着,虽然汪不平的拳脚力道被他卸去不少,但是仍然有部分寸劲入体,曾曾积压之下,茅方感觉到自己的脏腑有些移位受损,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在汪不平累倒之前,自己肯定先吐血而亡。
正在他苦苦思索对策的时候,冷不防汪不平一招“怀抱婴儿”把他当婴儿揽了过去,紧接着就是一记“铁山靠”想以其肩肘撞击茅方的胸腹,若是这招挨实了,茅方吐血而亡的可能性就提前了。
“来的好!”
电光火石之间茅方精神一震,双手平摊,怀抱虚无,揽雀尾以其双手为垫,硬接了这招“铁山靠”,接着便像是被时速八十公里的小车撞击一般,倒飞了回去。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敕令:今借雷神之力,证道汪洋,五行雷电,劈!”快速的念罢咒语,五道神雷便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正的劈在了汪不平的脑门上。
“你耍诈!”
这是化为渣渣前,汪不平说的最后一句话。
“呸!性命相搏,你以为擂台上闹着玩呐?”
茅方有些鄙视的对着那堆杀人无算的灰灰啐了一口。
刚刚这招茅方接的也是险之又险,若不是仗着自己的铁骨精筋以及自己身轻的优势,在对方寸劲未吐之间那一霎的时间借蛮力拉开双方的距离,恐怕自己也没有施展五雷令的机会了,想到这里,茅方又有些感激老头这些年咸菜大饼喂养出来的身材。
若自己是个体胖身宽的富贵人,虽然也能借力打力,但是出手就没有这么精准了,同样,自身发力也不如现在的自己这样迅速。
总之,今晚一战,虽然险象环生,但好歹是胜了。
耳畔大毛的欢呼声,是此时此刻对自己实力最大的的肯定。
终归是少年心性,茅方也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个我?”
黑心郎中孟庆凡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将正陶醉在胜利喜悦当中的茅方吓了一跳。
打眼一瞧,只见漂浮在半空的黑蛇盘身苍鹰敛翅,纷纷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茅方双目一凝,手掐指诀做好了防备。
“老三!”
涂行面色难堪的喊了一声。
正在与茅方对峙的孟庆凡看了他一眼,最终收起了发动烟魔的起手式,接着便只见这些禽兽重新化作黑烟,纷纷钻进了孟庆凡的玉瓶中。
“罢了,你们去吧!”
收拾好这些,孟庆凡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说到。
“老三,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涂行劝道。
“走?怎么走?”
孟庆凡苦笑着反问道。
“你身为一个相师,行走江湖都会遇到仇家,更别说我一个以杀生救命为生的郎中了,这么些年在太平道里,着实的惹下了不少的仇家,脱离了他们的庇护,甚至会反遭到他们的追杀,那时我真将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你别看今晚这小子剩了一场,但那得亏他反应机敏,再加上术法精熟,这才侥幸取胜,这两方面有一点欠缺,现在躺地上的可就是他了,但是尽管如此,如果把老四换做老二,这小子在他手底下不会撑过五招,这点你也是清楚的。”
在场的几人都露出了认同的表情。
“如果你们再带上我,江湖上的追杀,不是这小子现在能应付的了的,所以,不论是为了你我,你也不必再劝了,抓紧收拾东西上路吧!我估摸着,组织里肯定会派人在过来的。”
“唉……”
虽然有些不舍,但是涂行也知道孟庆凡说的是实情,转身向茅方看去。
“帮我这兄弟解了毒,我们立马就走。”
茅方说到。
“将这个东西,每日放在他鼻子上闻一个时辰,三月之后,其毒自解!”
说完话,孟庆凡抛来一个樟脑丸似的东西,便转身走了。
“我们走!”
茅方也干脆,进屋取了几件老方用熟了的法器,便带着两人出了家门。
闷头走到了村口,茅方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养育了他十几年的村庄,黄土里都埋着热情,虽然夜色深沉目不及远,但是只眼前的这几处景象都能勾起茅方漫长的回忆:
张婶家的零食,还有那个可爱的小蕊,二憨家的玩具屋还有他妈妈做的农家美食,打小救济过的癞皮流浪狗,甚至坏的流脓的刘龙,都在眼前变成了一帧帧画面,在脑海里缓缓的播放着。
“咦?”
正回忆往事的茅方揉了揉眼,确定是没有眼花。
原来,在他们来的路上,有一条小狗正欢快的跑来。
只要看一眼它那有一块没一块皮毛,茅方就能确定他是自己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前几年失去了踪影,茅方还以为被人抓去做了火锅,没想到竟然还活着,更奇怪的是,经过了这么些年,这条癞皮狗丝毫没有老去的迹象,仍然像茅方第一次见它时的样子。
“瓜皮?真的是你?”
揉着土狗的脑袋,茅方宠溺的叫到。
“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怎么回来的?是不是不舍得我啊?”
看着儿时的宠物玩伴归来,茅方格外的开心,就连背井离乡的愁苦也被冲淡了许多。
一直被瓜皮舔到手心发痒,茅方才想起来一件事,站起身来对大毛说到:
“大毛,涂行既然决定跟我走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以二憨的身份,载着两家的牵挂,能这么轻易走脱吗?”
“小恩公,下午我抽空回了一趟家,对两家的老人都打过了招呼,虽然他们有些不舍,但听说是跟你和恩公一起出去历练却都同意了,这个只需要你明天打电话跟他们说一声就成。”
原来大毛早已安排妥当。
“可是毕竟我这次出去是为了寻找老头的消息,按照他现在的处境,说不准我也会有生命危险,并且还要面临太平道的追杀,带着你,恐怕到时候不能护的周全。”
“小恩公,我好歹是个鬼王,于我来说,方先生的恩情无以为报,能去探查他的下落,帮帮他,也能稍许回报他的恩情,于二憨来说,这个村子里,他只有你这么一个玩伴,你也不想他以后一个人在村里孤孤单单的受别人欺负吧?”
“可是……”
“还有,二憨现在的神魂昏迷,两家老人全由我支应,下午那片刻还好说,但是按照黑心郎中的说法,最少要三个月的时间二憨才会清醒,如果你留我在家,我妈那边还好说,但是二憨的父母万一察觉出点什么,到时候你和恩公又不在,我该怎么解释?还不如随你外出,有个事情也好照应,三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寻回恩公,到那时,二憨也已经清醒,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回来,不是比现在要好很多吗?”
大毛侃侃而谈,彻底说动了茅方。
“那么……便走吧!”
说完,手一挥,伴随着大毛的欢呼声,三人一条狗,沉没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