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人涌进苦妮家院子,苦妮爹莫名其妙,但苦妮爹不是怕事的人,迎上去嗓门高昂地说,你们干啥?找错门了吧?一身新衣新裤的大龙上前就鞠躬,大爷,我是来求婚的。我要娶苦妮!旁边便有人把香烟、白酒、饮料、补品之类的东西提到了苦妮爹跟前。
苦妮爹怔住了,继而轻轻一笑,大龙,谢谢你能看上俺家苦妮!不过哩,你恐怕也知道,苦妮早就处对象了,你还是请回吧!大龙笑说,大爷,你让苦妮出来亲口对我说,只要她说个不字,我耿大龙立马走人屁都不放。苦妮爹说,当真?大龙说,大爷,就算我耿大龙是条狗,也不能把我自己拉的屎吃了吧?苦妮爹看看大龙,对身后甜妮说,把你姐喊出来。
苦妮早在里哭成个泪人儿,说啥也不出去。苦妮爹对耿大龙说,你看见了吧!苦妮不想见你,你请回吧!大龙便对着屋门喊,苦妮,你要不出来,我就在这里站到过年!院门口大人孩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苦妮爹一跺脚,苦妮!你就出来!看谁还能把你吃了?苦妮终于被甜妮扶着低头垂目地出来了。
大龙上前亮出只金戒指,你要不愿意跟我,你就把它扔地下去,我耿大龙保证立马就撤。大龙说完就去抓苦妮的手。甜妮一把把大龙的手拨拉开了,你别碰俺姐!大龙笑了,甜妮,这可是你姐自个儿的事,婚姻法上都写着哩,你爹都没权力干涉,你还能管着了?大龙说完把戒指给苦妮戴上了。苦妮一动不动,只有两行眼泪断线珍珠样直滚下来……
大龙的弟兄们欢呼着一把把向院门口撒糖,不懂事的孩子们就都闹哄哄地抢,大人们则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小声地互相询问,这是咋回事?苦妮爹只觉一股心火直冲脑门,人就站不住了……
夜里,甜妮摇着姐姐的肩问,姐,到底咋了?你和兴良哥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苦妮只是咬着枕角哭。甜妮说,姐,你心里一定有啥苦处、难处,娘不在了,你要再不给我说,还能给谁说?苦妮终于说了,一直说到她当时要死没死成。甜妮大怒,姐,你不能死,死了白死!咱得告他,明天就告他去!最少也得叫他耿大龙蹲十年大牢!
苦妮一把捂住妹妹的嘴,你小点声!姐不是没想过。可这一来姐还咋做人?爹在人前还咋抬头?连你恐怕都没法进县中大门。可耿大龙呢?就算蹲十年大牢,又能咋着?等他出来了他不还是他吗?苦妮长叹一声,姐想了又想,想来想去只有一个法,先嫁给他,再离。这样,就都能说过去了。
甜妮渐渐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了的甜妮低低地喊声姐,一把抱着苦妮哭起来……
大龙和苦妮的婚礼十分轰动,成了方圆十里的特大新闻。人们弄不懂百里挑一的苦妮怎么竟会嫁给外号混江龙的耿大龙?不少人都说苦妮白长了一双大眼睛。
大龙背着苦妮郑重其事给兴良送了份请贴,大龙一出门兴良就把请帖撕了。兴良妹妹说,哥,这算啥本事?要是我,不请都得主动上门表示祝贺。兴良终于强压悲痛参加了婚礼,他想通了,他要像某些小说里写的那样表现出自己的坚强、大气和风度。
兴良如同舞台上光彩夺目的一号英雄人物出场一样,所有的人都被镇住了。刹那间,喝酒的忘记了杯子,夹菜的忘记了筷子,每一双眼睛都射向了耿兴良。有人悄悄说打架的来了,有人便说兴良不是打架的人,又有人便说反正今天有戏看了……
大龙亲自把兴良迎到上席坐下,大声对苦妮说,苦妮,给兴良倒酒!苦妮咬着嘴唇抖抖地往兴良杯子里倒了半杯酒。大龙说这不行,这是喜酒。倒满!又对兴良说:我知道你不会喝酒,可今天,这酒你一定得喝个满杯!兴良强笑一下对苦妮说,倒吧!没事。苦妮低着头一动不动。大龙便拿过酒壶给兴良加满了,又给自己一气儿倒了三杯。兴良,我的话全在这三杯酒里了。他一仰脖,三杯白酒一起倒进了嗓子眼。
兴良端起自己的酒,也学大龙那样一口干了。兴良根本不会喝酒,再加上两天来没吃饭,立时醉了。几个人搀着耿兴良回了家。
闹洞房时耿歪子借着酒劲非要亲苦妮一口不可,他紧紧抵着苦妮的身子,用流口水的嘴往上拱。身后是床,周围是人,苦妮无法脱身,她只能使劲向后仰着头,眼看就要无奈地向床上倒去,情急中她大喊了一声。苦妮喊的是:兴良——!
所有的人全都一愣,接着好几个人哄笑起来,不知是谁学着苦妮的声调朝外大喊:兴良,兴良。铁青着脸的大龙拨开众人挤过来,一把板过耿歪子的肩,往外一搡,大吼一声:滚!接着朝所有的人一指,都给老子滚!只听一片桌椅板凳响,呼啦啦满屋满院人全走了,大龙娘拦也拦不住,急得颤巍巍指着大龙直说,你把一庄人都得罪了!三天没大小,你这是干啥?你这是干啥?……
新房里两只红蜡烛默默地滴着泪,苦妮双手握着把新剪子对着心口窝,两眼盯着大龙说,耿大龙,你今天要碰我,我立马死给你看。好歹你先占了我的身子,你也该知足了。可我这身子不能叫你永远占着,你不配!别的我也不想说啥了,三天后咱们就去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