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过去了,又到了草木茂盛的初夏。
猴爷戴着眼镜的样子有些可笑,那其实是一副平光的假近视镜。此时他正和一个女孩在电影院门口排队。我站在他们身后静静的看着他们,不想引起女孩的注意。听着猴爷与那个女孩的对话,每每要笑出声时,猴爷都会及时的用胳膊拱一下我,提醒我隐藏身份。
“若不是你今天叫我出来,我可能还在看巴尔扎克的《老人与海》”猴爷推了推鼻子上的平光镜。
“哦,那真是对不起了,我不知道您有那么忙。”女孩欣赏的看了猴爷一眼。
我在后面偷偷的踩了猴爷一脚,低声的说:“《老人与海》是海明威写得,不是巴尔扎克!”
猴爷用胳膊肘猛的拱了一下我的肚子,小声说:“你丫少废话!”
“您说什么?”女孩回过头来,狐疑的看着猴爷。
“我没说什么啊,可能是后面的人说的吧。”猴爷一脸的无辜。
“哦,那您整天研究文学,不觉得的枯燥吗?”
猴爷装出一脸的陶醉:“一点也不枯燥,沏上一杯加啡,坐在阳光下,让自己畅游在文学的海洋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满足感。”
“是咖啡!那字念咖,不是加!”我再次提醒猴爷。
猴爷看女孩对自己的话没有什么反应,便回头瞪了我一眼。“小声点行吗,让她听见就穿梆了。”
我捂住了想要笑出声的嘴,使劲的点了点头。和猴爷说话的女孩,是外贸局局长的闺女,自称是个文艺女青年。正好最近我和猴爷有笔进口的生意要做,但是想要做进出口贸易,必须通过外贸局局长的签字和审批才行。于是我和猴爷连续往外贸局跑了一个星期,但那位局长大人油盐不进,我们好话说了一箩筐,人家就是不给我们签字。没办法,猴爷才想出了这么个歪点子,先从局长的闺女身上入手,再托关系走后门。
没几天猴爷就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外贸局局长的闺女,李灿。为了投其所好,猴爷把自己装扮成文学青年的样子,希望先博得她的好感。等两个人的关系熟识以后,再让李灿帮忙去说服她爸爸给我们签字审批。
“你最近在忙什么?”猴爷有些讨好的问李灿。
“没忙什么,上班都快烦死了。你知道的,外贸局这种工作不适合我。”
“那你觉得什么工作才适合你呢?”
“我想当演员。”李灿小心翼翼的看着猴爷。
猴爷脸上泛起笑意,但说出话来却是一本正经:“我也觉得你适合当演员。”
“真的吗?”李灿的眼中闪过一抺喜悦。
“真的,因为我发现你身上有一种气质,高贵而厚重的气质。如果你要是当演员的话,这种气质可以帮助你成功的塑造角色。”
“我怎么没发现自己身上有这种气质呀?”
“因为当局者迷嘛,而且我要补充一点,你身上这种特殊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是现在每个演员身上所欠缺的,所以我认为你没有当演员,是文艺届极大的损失!”猴爷说出这些话时,我突然从他身上找到了李莲英的风采。
李灿听完猴爷的话,喜形于色:“所以我今天才拉着你来陪我看电影,我想学习一下电影的表演方式,这对我以后走上演艺事业的道路是有好处的。”
“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今天我才放下了心爱的书,陪你来电影院了。”
“对了,你刚才说你正在看的书,是巴尔扎克的《老人与海》吗?”李灿拉住猴爷的手,态度亲热了很多。
猴爷的笑容像春风般的温暖:“是的,就是巴尔扎克的《老人与海》,我推荐你看一下,这本书写的真好!”
“那我回去就看一下,也可以积累一些文学方面的经验。对了,书的内容是什么呀?”
猴爷挠了挠头,半天没有说话,他悄悄用后脚根儿踢了我一下。我马上就明白,猴爷被问住了,刚想要小声告诉他。李灿就已经摇着猴爷的手,催促着:“你怎么不说话了?”
“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怎么和你介绍这本书。”
“现在想好了吗?”
“想好了。”
“那就给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大作家。”李灿一脸的仰慕,看着猴爷。
“呃……”猴爷有些语塞,但马上又镇定下来:“书的内容是讲述资本主义社会的黑暗,号召人们推翻统治阶级的反动政权。”
正说着话,我们已经通过了电影院的检票口。猴爷用身体挡住了穿流的人群,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很绅士的对着李灿说:“女士优先!”
“谢谢。”李灿微笑着走入了电影院的放映大厅。
猴爷看李灿已经进去了,赶紧转过身对我说:“你丫一会机灵点,刚才老子差点穿梆。”
“我哪知道你丫没看过那本书啊?你丫不是早就买了吗?”我一脸的无辜。
“一会坐我后面,多提醒我啊!”说完猴爷就去追李灿了。
进场以后,我坐在猴爷和李灿的后面。不一会大厅内的灯光暗淡下来,电影开始放映了。今天的电影是文艺片《魂断蓝桥》,刚看了没多久,我就被剧情吸引了,主要是饰演女主角的费雯·丽太漂亮的原因。猴爷在前面不知道和李灿在聊着什么,我只隐隐约约的听见他说,“看见了没,这就是资本主义社会,太黑暗了……”
当影片结尾的时候,剧场里响起了阵阵的哭声,前面的李灿也靠在猴爷的肩膀上,小声的抽泣。猴爷用手轻轻的拍着李灿,像是在安抚的样子。我突然有一种羡慕他们的感觉,有个对象,真好!
出了电影院的时候,李灿哭的像个红眼儿兔子。猴爷又和她一通的神侃,还不断的指点着影片的不足之处:“是个好片子,就是少了些战斗的情节,对于阶级斗争的描写也不太突出。”
李灿就影片的内容和猴爷探讨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猴爷转身嘿嘿笑着,问我:“怎么样?这事儿有戏了吧?”
“有什么戏?你是说让她爸爸签字的事儿,还是你们俩的事儿?”我故意把两个问题全摆了出来。
“都算上,我是说,全都有戏吧?”猴爷摘掉眼镜,拿出根烟点燃,刚才文学青年的感觉荡然无存。
“签字的事儿,还得看她爸爸的态度。至于你们俩的事儿,我看有点眉目。”
猴爷喜笑颜开的搂着我的肩膀:“走了,庆功去。哥们儿要告别光棍了,签字的事儿,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