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从侧屋子里走了出来。
众人在院子里站成两排开出一条道路来,奶奶走在中间出了院子。
傻子暗自叹了一口气,说:“精神是挺精神,但还是不如当年的余家当家。”傻子摇了摇头。
我开始怀疑傻子讲给我的故事都是闲扯淡了。傻子你怎么可能见过当年的奶奶呢?当年的奶奶又怎么可能是什么余家当家掌柜呢?
我捅了傻子一下,放下饭跟着出去,对傻子说:“被胡说,傻子。”这是我第一次叫傻子,我记得非常清楚。
其实,傻子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人,他之所以和我亲,是因为他经常在我家吃饭和换洗衣服,缝补衣服,他这一辈子始终一个人,住在离我家不远的村口,家里从来都没有开过火。
傻子,是一个壮士的男人,一米八五的大个子,比我高出好几个头,我看见他的脑袋就好像是一个竹竿上插着一个土豆,傻子的身体是经过训练的,村里的大树已经被他撞坏了十五颗了,这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但我见过傻子的设计,绝对是一个好把式。
我们随着众人走在了乡村的道路上,其中夹杂着继续涌入人群的村民,还有王教授和李云鹏,当然还有我和傻子。
我两个走在最后,傻子可以看得清楚前面的一切。
我要了解的情况,全部由傻子口述直播给我。
“村长,黄沙停了下来,停了下来。”一个村民跑过来报告说。
“停下来了,停下来了。”
众人开始欢庆。手中的铁锹松落在了地上。
“不好啦,不好啦。”
又有村民跑过来了。
“怎么了?”村长问道。
“黄沙停下来了,退去了,可是那里漏出了一个高台,高台上面好像坐着一位老人,穿着斗篷,手拿着佛珠,看不清楚脸,黑乎乎的,盘腿坐着。”前来报告的人描述道。
奶奶的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难看,她突然穿过人群走到我和傻子面前,吩咐傻子道:“辰爷,黑莲来了,去拿我的东西吧。”
傻子像接到了要命的任务一样,死命的往家里跑,我心里暗骂道。,真是傻子啊,他妈的傻啊。
奶奶推开人群,继续走在前面,我紧跟在奶奶后面。
河岸大约有一个足球场的宽度,可那个高台就像一个半场足球场,高台上发着耀眼的白光,除了那个黑影模糊的黑衣斗篷人盘腿而坐着,其他地方白得几乎透明,周围好像散发着炎热夏季的温度,我感觉不到一丝清凉。
奶奶凑到前面一看。
村长说:“余家老太太,你老人家见多识广,你给我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我们触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小子真是害人啊,害人害人啊。”
我不小心碰了一下奶奶的手,奶奶的手冰凉的接近死人的手。但我看见周围的人几乎都在流汗,那叫一个热,热得让人巴不得一下子跳进那河水里。
黄沙被晒的金黄,在河里的高台上流动着,好像流动着的血液。
一半埋在黄沙里的高台开始逐渐全部漏出来,斗篷人的背后果然是一朵黑莲,紧贴在斗篷上,正如描述的一样。
奶奶好像是未卜先知。
傻子这时拿来了奶奶要的东西,一个大包裹,傻子拿开包裹,一件一件递给了奶奶,奶奶披上最先换上去的斗篷,背上的黑莲挡在了我的面前,奶奶换上皮靴,傻子最后递上去那一串佛珠,奶奶我在右手里,掐在右手的指尖。
傻子也换得干练了起来,抱着一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连发枪。
奶奶暗暗地说:“他怎么会在这儿啊?他最后还是来了,这么多年来,宿命终归是原本刻好的模样啊。”
傻子看着奶奶的行头说:“这才是当面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过,岁月无法改变的永远是你。”
奶奶对傻子说:“找人抬我上去吧,你也随我去吧。这是命。”说着奶奶盘腿而坐,双手戴上了斗篷后面的帽子,我对比了一下高台上的黑影,他们简直一模一样。
原来奶奶就是那个黑影子啊,我在心中捉摸着。
奶奶在众人的手脚里被送了上去,傻子站在河水里,手持着枪,像极了一个边防战士。他就这样守卫着奶奶。
他转过身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背上,也是一朵黑莲,紧贴着傻子的风衣。
奶奶在高台上打坐,我们都看不清他的脸,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村里的人都在这里守着。
高台上的奶奶点了点头,好像示意着傻子什么意思。
傻子又悄悄告诉给了村长,村长带领着村民转身往回去赶,留在这里的只有我和傻子还有王教授和李云鹏,王教授的学生。
天色暗了许多,这夜的月亮也躲进了云层。大地上一片漆黑,我越来越看不清奶奶了,我发现她老人家好像以及融入了那高台上的后墙里面。
这时,忽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奶奶那里传了过来,奶奶似男的声音说:“该来的总是来了,我们留下的祸根还得我们自己解决。”
傻子站在河水里,他好像感觉不到夜晚时分水底的冰凉,回应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十年了,你小子的孙子都这么大了,十岁了,你余老驴真是命大福大,坏事做尽,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福分,阴德损尽,都头来是我替你养了孙子。”奶奶坐在高台上说着我几乎全都不懂的话。
傻子交叉双手举起放于胸前,说道:“玉面子爷,所用之物马上就到。”
王教授突然从我身后站到前面,和傻子一样,双手交叉放于胸前,抬起头说:“玉面子爷,我卯爷来迟了。”
“哈哈哈哈,我以为我们玉面家族十二位众兄弟都死绝了呢?没想到你还活着。哈哈哈哈。”
李云鹏和我在一旁看的都快傻了眼。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子爷,什么玉面家族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但我已经深深地感受地到这里将有一场大的事情发生,他们之前一定有着天大的秘密,无法言说。
傻子拿出挂在腰间的玉佩,在黑暗的夜色里,我看见,玉佩上纹着一头带有梅花斑点的巨蟒,有村里人用的水缸粗细。自称卯爷的王教授也从里面的衣服上拿出了一张玉佩,同样的上面纹着一头带有梅花斑点的巨蟒,奶奶一跃身子,从高台上平移到了我们站的河边上,我都几乎要吓晕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飞檐走壁的轻功吗?
奶奶的玉佩从斗篷的帽子里取下来,依旧是一个带有梅花斑点的巨蟒。三人的圆形玉佩翻过面背后分别写着“子、卯、辰”。三人相视一笑,傻子和王教授交叉双手放于胸前,说道:“静候子爷调遣。”
奶奶收起玉佩放于斗篷的帽子里面,说:“不知道寅爷如今生活的怎么样?”
卯爷暗自一叹,说:“看来子爷对寅爷所用之情不减当年啊。”说着他也收起了玉佩放在了里面的衣服里,傻子,哦不,他是辰爷,也收起了玉佩挂在了腰间。
子爷抽搐一下胳膊,吸了一口冷气说:“这是我们弟兄三个最后一次出征了,各自命都天,解决完十年之前遗留下来的问题,我们便不再出现在这一个行当里。”
“哈哈哈,谁说我们玉面家族现如今的行动只有你们三人了呢?那不还有我们兄弟二人在此吗?”一个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我回头一看,是一个青衣人和一个白衣人,是和奶奶的一样的斗篷,我清楚地看见他们的腰间是同样的玉佩。
奶奶回过头来看见这青白二兄弟,说:“哈哈哈,戌爷亥爷从那儿而来啊?”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回复子爷的话,我兄弟二人从终南山而下,做游荡僧人,游荡至此,恰巧碰见子爷。”
“你们也出家了?”子爷问道。“那既然已经出家了,就不便出手了,玉佩还挂在腰间有何用。”
青衣人回答道:“子爷,您误会了,我们兄弟二人在西安城外的终南山归隐,不是出家做和尚,以养终南山里的巨蟒为趣,打发闲暇时光,种菜种粟,自给自足,倒是快活。”
“那你们为何又自称游荡僧人呢?”子爷问道。
“老夫二人,在终南山久了,未曾再与事事争个高下,和僧人无异,便自称罢了。”白衣人回答道。
“你们二人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啊,现在越来越是老顽童啦。”辰爷打趣道。
“辰爷不也一样没有变化吗?几十年如一日,守护在子爷身边,爱情的伟大也不过如此,只可惜寅爷出家了,子爷——”青衣人好像有些惆怅。
“戌爷——”卯爷打断青衣人的话。
我感觉到这是一辈人的秘密,他们究竟我经历过怎么样的分离和重逢。我实在想不明白。
这时,我们的老村长带人拿着十只红冠白毛的公鸡赶到河边,各个老公鸡的脖子上都用血液染红了一圈。黄色的鸡爪子都已经被扭断了一只,有的老公鸡疼得抽搐。
子爷开始吩咐,说道:“一百只白色的蜡烛全部点燃放于高台周围,十只白公鸡每隔十只蜡烛放一只,放于高台周围。”
村长和村民正在照办。
子爷又吩咐道:“请卯爷更衣,准备蜡烛和黑驴蹄子,我们下去吧。”
卯爷从李云鹏提着的包裹里拿出一件风衣,风衣的后背上是一朵黑莲,卯爷穿上了风衣,他将玉佩系在腰间,双手戴上了风衣的帽子。
村长已经和村民们准备就绪,五人站在河岸边,右手提着每人都提着一个玉面面具,面具右上角刻着一朵黑莲。
子爷对村长说:“如果天亮之前,我们回不来,那就是永远也回不来了,你看蜡烛燃尽,同白公鸡一起扔进高台里,高台自然会消失,会保地方一片干净和一方平安。”
村长点头,他妈的好像有些煽情,舍不得我奶奶,早知如此,何必当时非要叫我奶奶出来呢。
子爷又吩咐道:“这是我们玉面家族内部的事情,带来的学生和外人就不要随行了吧。留在河岸上吧。”
卯爷看着我和李云鹏,说:“你们留下吧。”
他们戴上了面具,宽大的斗篷帽子下面,五张玉面开始向高台出走去。
我和李云鹏相视一笑,跟在了后面。
他们走到高台下面,围绕着高台左走三步,五人一起用力,向右搬动高台一下,然后向右走三步,向左搬动高台一次。三五个来回,我都没有数清楚,从高台的中间唰一下子向两边而开,打开一扇大门,大门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