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塞领，依尼翠小镇。
破旧的酒馆内，布莱恩与伊凡相对而坐。
这场交易的谈判已经进行了一整夜。
“以上盟约，在创世神的见证之下，双方皆以灵魂为誓，谨守承诺，违者必遭厄运之刑。”
随着双方念出古老羊皮纸上的文字，黄褐色的羊皮纸嘭地炸成了碎屑，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看来你的准备很充分。”
“当然，这一条贤者途径，埃里克家族势在必得。我们已经准备了好几年的时间。”
“其实，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就算没有这件圣器，我们也会考虑支持你。”
“是吗？”
“当然，只是考虑而已，毕竟，寻求世界真相这件事情，对于北地人而言，实在是太奢侈了，这也就是我们迫切需要这件圣器的原因，即使你提出的条件再苛刻，我们也只能接受。”
“现实经不起假设，我只相信能握在手中的东西。主教大人，合作愉快。我送您回去吧。”
布莱恩露出了微笑，开始主动结束对话。
伊凡轻轻点头。
“合作愉快。”
就在这时，格雷夫突然走了进来。
伊凡配合地撤去了隔音的护罩。
“少爷，菲诺克领加急军报。”
布莱恩脸色微变，对伊凡说道：
“抱歉，我恐怕不能亲自送您回去了，有些事务需要处理一下。”
正低头抚摩着圣杯残片的伊凡抬起头来，笑着回应：
“我想，在这里还没有人能对我造成威胁。”
“那我留下一个小队护送您，关于协议的内容，有需要的时候我会联系您的。”
说完，不等伊凡回应，布莱恩跟着格雷夫走出了酒馆。
随后，一阵马蹄声响起，逐渐远去了。
伊凡坐在木桌前，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终于，终于没有辜负教皇冕下的嘱托。
他的目光在圣杯的残片上游离着，尽管它只剩下残破的半截，但在他的眼里，这是无价的珍宝。
这是圣光教会历史上最出名的圣器之一，来自初代教皇即位的祭礼，在那一次典礼上，圣神赏赐了两件圣物，一件是阿斯加德主神殿内的永恒圣火，另一件就是光明圣杯。
光明圣杯具有制造圣水的能力，将其中的酒水变为信徒的圣药。
除此之外，它还能回应虔诚信徒的祈求，一定程度上满足他们的愿望。
圣杯之所以出名，并不只是因为它的来历，还因为它的去向。
早在一百多年前的圣战中期，教会为了阻止魔族的入侵，在与魔族首领的战斗中使用了圣杯的能力，那时的教皇依诺森九世向圣杯祈祷，获得了巨大的增幅，这才打败了由众多魔族强者融合而诞生的首领，圣杯也因此崩裂四散。
有说法认为，圣杯已经彻底损毁了，但教会从未放弃搜寻它的下落。
而现在，所有的流言都不攻自破。
传说中的圣器再度回到了教会。
他并不担心这是仿冒品，因为圣力的回馈足以验证它的本质。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如果圣杯再次被发现，那它十有八九是在凡尔特联邦，毕竟作为当年圣战联军独立后诞生的国家，他们就是当年的战场清理者。
看着桌上的圣杯残片，伊凡内心忍不住涌上一阵激动。
这就是教会期待已久的，研制“光茧”的关键啊，有多少北地人会因此得救！
“老先生，尝尝小店的特色早餐吧。”
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伊凡的思索。
他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穿兽皮夹袄的褐发少年站在木桌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这家小酒馆是一对母子开的，眼前这个少年就是老板娘的儿子。
昨天他控制着迪伦进入酒馆，只是因为它离小镇出口不远，很方便寻找，至于其他的方面倒是没有注意。
这时看到少年过来，伊凡才意识到，自己和布莱恩在这里谈判了一夜，并且赶走了其他的客人，只点了一壶酒，还没付账。
这样确实有些对不起他们……
伊凡伸手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随即露出了苦笑。
糟糕！
身上这件袍子是教袍变化而成的，他所有的随身物品都放在了神殿的个人居所，原本以为只是在边境见面，根本没有准备钱。
看着眼前的老者在身上摸了一阵之后，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少年也有些急了。
“老先生，就算不吃早餐，这一壶酒您也得付钱啊，虽然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酒，也只要二十个铜币就可以了。”
“卡鲁，怎么跟客人说话的！”
正在柜台收拾东西准备食物的老板娘听到动静，连忙赶了过来。
“像您这样的大人物光临小店，这一壶酒就算赠送给您，并赠送早餐一份，希望您能原谅孩子的鲁莽。”
老板娘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老者的身份绝对不简单，昨天被治安官迪伦大人带了进来，随后来了一位治安官见了都要乖乖听话的大人物，在这位面前都非常恭敬的样子，自己这家小店是绝对惹不起的。
伊凡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上的胡子。
“这个，不用担心，我会付账的。”
他一边这样说，一边思索着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抵酒钱，可是他真的什么东西都没带。
枢机主教的身份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作用，而且，他也很不喜欢用身份去压人。
“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带啊……”
“卡鲁！”
少年一句话说破了真相，被老板娘一把拉开了。
看着少年有些鄙夷的神情，伊凡在尴尬之际，突然想起了布莱恩的最后一句话。
对了，他还留下了一个小队，他们应该会随身带钱的吧。
“来人啊，有人在外面吗？”
伊凡朝着门外喊了一句。
“是，伊凡大人。”
很快，有人在外面应了一声，走了进来。
竟然是治安官迪伦。
“是你？”
“是的，布莱恩大人让我一切听您的吩咐，护送您离开……”
不等他说完，伊凡直接开口问道：
“你身上有钱吗？”
“呃，有……就这些。”
迪伦愣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解开了上面的束带。
一大片银色的金属光泽透了出来，边上围着一圈黄澄澄的暗色。
伊凡一把抓过钱袋，摇了一下，几点金色的光闪烁了一下，照亮了少年的瞳孔。
眼看少年脸上的沮丧消失无踪，露出兴奋的表情，伊凡心里也感到一阵愉快。
“咳咳，给我来一份，不，十二份早餐。迪伦，把其他人也叫进来吧。”
说着，伊凡把钱袋丢给少年。
“不用找了，就当补偿昨天把客人赶走的损失吧。迪伦，这些钱算在我头上，不要难为他们。”
“是，伊凡大人。”
少年接住钱袋，感受着手上沉甸甸的分量，一时之间有些眩晕。
“这是真的吗？”
“卡鲁！你先去干活，这边交给我。”
老板娘一把抓过钱袋，从中数出三枚银币，又将钱袋递了回来。
“大人，不用这么多钱的，多的我们不能要。”
伊凡看着老板娘，有些发愣。
这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脸上已经有了很多的皱纹，身上穿着简单的粗布衣服，最保暖的衣服穿在了儿子身上以，她的眼神隐晦地瞄向了随后进来的卫兵小队。
伊凡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在这样的地方，给她太多的钱反而不是好事。
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烦闷，接过钱袋，又拿出十多枚银币，递给了老板娘。
“多余的就把店面装修一下吧。迪伦，这个地方对我们来说可是具有重要的纪念意义，我不希望看到这里出现任何动乱，否则，我们的合作就要重新考虑了。”
迪伦神色如常，低头应到：
“是，伊凡大人。”
“那就留下来吃个早餐，你们这里还有什么食物，一起端上来，吃完再一起付账。”
伊凡心想，看来只有换个方式帮助你们了。
直到很多年以后，他回想起这个早晨，都会感叹命运的曲折。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时的善心，会给这对母子，对这个世界，造成多么重大的影响。
此时，他的心里只想着怎样弥补自己的过失，然而却造就了更大的过失。
就在他们留下来照顾生意的时候，一股暗流悄然逼近了这家普通的小酒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