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德并不知道刚刚来到庄园里的几个人正在做些什么,即便他想知道,目前也暂时没有办法去知晓答案。
他现在陷入了一个难题之中,那就是他彻底迷路了,不知走到了宅邸的哪个地方。
上上下下的石梯让他有些颇不耐烦,而眼前越来越幽深的道路以及墙壁上飘浮的蜘蛛网让他明白——自己已经误入到连庄园里的仆人或许都不会来的地方。
也许再走走就能再转回去了呢?
抱着碰运气的想法,他边看边走,果然,前方的廊道里露出一丝光芒,不过却是源自左侧一扇腐朽的木门后。
封闭的廊道里,唯有木门透出一道明黄色的光,给人以温暖、舒心的感觉。
唐纳德向左右看了看,又望了望和之前那般并无二异的走廊,抿了抿嘴,一下子就推开了那扇木门。
……
“哈贝马斯先生,日安!”一出门,西奥多便瞧见在给树苗浇水的邻居。
“日安,布莱克先生!”对方愣了一下,抬头望了过来,那只活蹦乱跳的大黑狗欢快地摇着尾巴,不停蹭着自家主人的裤脚,显得很是亲昵。
“嘿,时钟!”西奥多也向那只大黑狗打了个招呼。
希斯今天并没有跟自己一块出门,昨日秋祭时引起的头疼看上去还尚未褪去,腹泻又来了。
不知道是酱肉的原因还是因为水土不服,反正这个可怜的青年此刻还略带虚弱的躺在床上。
和他一样,老是会因为贪吃而肚子疼。
不知为什么,西奥多突然想要发笑,却又微露苦涩。
跨过神奇的“洛里斯的甜点”,西奥多打算去找一份工作。
昨天,他翻看报纸时,就专门找了找报纸上的招聘区域。
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这些犄角旮旯的内容,不再为金钱的事情而发愁。
但如今,他必须重新开始,重新回归于一个正常人,不去管过去,不去理会“探索者之眼”上的浅紫色光芒,不去管藤箱里那只不停扑腾的东西……
那些都与他无关,与他的学生希斯无关,与现在无关,这一切必须回归于正常。
路过十字星大街的时候,西奥多特别地往那地方瞧上了两眼。
地面上残留着有褐色的血迹,一只野狗正在那儿舔舐着,直到被发现的人给赶跑。
二楼的窗子也还破损着,没有人再居住。
这边的街道安静极了,甚至可以听到走路时发出的响声。
一个老妇人在扇敞开的门前编织着小玩意,一只橘猫趴在她的腿上打呼噜。
老妇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做自己手中的事去了。
报纸上的招聘广告写着地点在东区的圣希尔德街。
当西奥多漫步到他的目的地时,发现这里早已人满为患。
肩膀上扛着小吃食的小贩穿插在服饰各异的人群中,小孩子抱着玩偶跑来跑去,大人们坐在凳子上和周围的人胡侃闲聊。
周围是一棵棵高大的金合欢,树上牵拉着许多彩线,上面黏贴着不同形状的彩色布条与纸片似的东西。
西奥多走过去才发现,那些悬空的纸条或布条上充斥着或精致或简陋的画作。
有明黄色的宗教绘画,有萨里河上泛舟的渔夫,也有小孩子随手涂地夸张小人……
它们被随意地混在一起悬挂着,在放松交谈的人上方飘荡。
一个小孩子从他身边跑过,不小心把吃的东西擦到他的长袍下摆。
西奥多看着面前有些畏惧他的小男孩,故意板着一副严肃的脸孔来逗他。
“科恩,科恩,等等我!”
另一个小女孩喘着粗气跑了过来,俯身叉腰地休息。
“科恩,不要跑得太快,会摔倒的。”
“姐姐,我,我……”男孩一手拿着吃的东西,一手拉着女孩的袖子,害怕地低下头。
女孩看了看西奥多衣服的下摆,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看了看她弟弟一眼,接着又用满含歉意的语气向西奥多道歉。
西奥多也只是一时兴起,道完歉就让对方走了。
这个衣着朴素的女孩倒是很有礼貌。
和周遭的其他人一起欣赏了一下台上那些面容稚嫩的人进行的演出,西奥多这才走到这次出门的目的地——瓦尔德之家。
一座小型的剧院。
“还不错吧,我的小办公地,随便坐吧。”
对面的男人高兴地向他炫耀,他约莫三十多岁,却极富青春的活力。
西奥多自然地坐下。
和一般座椅不一样的是,它们似乎是由半个大树干做的,内侧被大部分掏空,上面垫着一块饰画的软垫,一眼即可看出那画的是一则寓言故事的场景。
这样的座椅共有三个,摆在一张边缘平滑但不规整的桌子旁,一些书册和几个木制小玩偶堆在桌子上。
回想着刚进门时对面这人的装束,西奥多实在无法相信这人就是剧院的团长。
身上披着白色长袍,手里拄着一根造型奇异,枯藤虬结的拐杖,头发灰白凌乱,眼睛下方的皮肤涂有蓝紫色的颜料,嘴角也有几缕血痕,看上去并不恐怖,甚至还有几分吸引人?
“您这是刚从舞台上下来?”西奥多看着对方猜测着。
“当然,我的剧院我做主,谁也无法阻挡我对戏剧的热情。”
提图斯先是夸张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自傲地表示自己的权利,又将头伸过来,用一副熟稔地语气说道:
“我跟你讲,今天我表演的老好了,和我对戏的那个人都在台上情不自禁地的被我吓趴下了。”
西奥多看着陷入自我狂热的剧院团长,一下子无言,缓了会儿,他试探地询问:
“我在报纸上看到你们发布的广告,请问你们这儿还缺人吗?”
“当然,高超的厨师备受亲睐,优秀的人才从不嫌多。”
瞬间从狂热状态恢复过来的剧院团长微笑道,仿佛之间只是一个幻觉。
从剧院工作处走出来的西奥多吐了一口气,静静地观赏廊道两侧摆放着一些模型铠甲与一些绘制有经典情节的木质版画。
据提图斯介绍,这些版画每隔几周便会换一次,它们都是由城北的洛瑞安艺术学院的学员绘画的。
他目前的工作就是清点、搬运这些画作,整理投票,顺便做一些简单的分析描述。
虽然收入不多,但也算是个好的开始,而且胜在轻松,有充足的空闲时间。
他现在只想远离那些施法者,特别是那些认识他和希斯的人。
西奥多穿过一道布制门帘,迎面的是许多挂在头顶上木质小玩偶。
它们有的滑稽可爱,有的悲惨可怖,四肢皆被用线牵引到横着搭的木杆上,透过那些木杆,隐隐约约间可以看到上方所绘的幽暗星空,就像观星图鉴里绘制的那般精细。
类似于占星术,但感受不到丝毫力量,只是艺术装饰而已。西奥多摇摇头走了出去。
脸上还涂抹着颜料的提图斯用一种诡谲的眼光看着远去的人,捏了捏手中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