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小叔会来,但是看到他出现在这里,却一点也不惊讶。
小叔神通广大,这个我是知道的,更何况有他在,我心里也安定一点。
只是我不知道秦锦心愿不愿意与我小叔相见。
“过去吧。”秦锦心倒也没想着避开我小叔。
我背着干尸走过去,站在小叔面前,小叔看了一眼我背上的干尸,叹了口气:“来啦?”
“小叔你知道我要来?”我问道。
“他什么不知道?”小叔还没开口,秦锦心的身影便出现在我的身边,语气有些不善。
小叔看了秦锦心一眼:“二奶奶,你不该这么早就把陈沧拖下水的。”
“我不把他拖下水,拖你有用吗?十几年前,你溺在沧河之中,我拼尽全力把你捞上来,让你挑起这个担子你不愿意,你就是个缩头乌龟,还不如陈沧有胆魄。”
秦锦心一语惊人,我顿时石化了。
“小,小叔,你也有印记?”秦锦心曾让小叔掌控沧州镖局,那就说明,小叔也是继承人,是这个意思吗?
如果是,那我上赶着去挑这个担子不是找死吗?
小叔比我可厉害多了,更何况,他背后还有沧州风水局!
小叔摇头:“如果我有,那我肯定会主动去挑这个担子,你别多想。”
“好了,别说了,陈沧,开门吧。”秦锦心催促道。
我摸出脖子上的青铜牌,走上前,伸手握住了青铜锁。
手在抖,手心在冒汗,因为这将是我人生中一个巨大的转折点。
一旦这青铜锁打开,我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只能高扛着阴镖大旗一路往前。
“陈沧,你想好了吗?这个时候后悔还来得及!”小叔在身后叫了我一声,担忧道。
我还有退路吗?
没有。
从我接到死去的堂哥那个电话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被盯上了。
这扇门,早晚都得由我来开。
而早点晚点的区别是,我能跟着小叔后面学到多少东西?
有些事情是要靠天赋的,学法术,就像是练武,有天赋的人可能一点就通,而榆木疙瘩十年八载也摸不到任何法门。
而我,等不了那么久。
与其等着人家找上门,不如先发制人来的爽快。
“没事,我不怕。”
咬咬牙,我将青铜牌插进了锁孔里面。
咔擦!
一声闷响,青铜锁里面发出一连窜的响声,像是里面有无数的齿轮在转动。
随着‘啪嗒’一声,青铜锁弹开,应声而碎。
我摊开手掌,看着手里面一堆粉末,有些不可思议。
刚才还坚若磐石的青铜锁,此刻却变成了一堆青灰,一阵风吹来,青灰飞起,顷刻间消失不见。
吱呀一声!
红漆大门朝着里面缓缓地打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堵照壁,左右两边各是一杆旗幡。
上次我用手电筒往里面照,就看到了这些,但是却看不到上面的图案。
而门开下来的那一刻,院子顶上那一层黑幕似的屏障散发出星星点点的金光,黑幕渐渐退去,月光洒了下来。
照壁上面雕刻的是地行夜叉,头如驼峰,青面獠牙,三只眼,鼻孔一个朝天,一个望地,左手拿着与他形象相似的盾牌,右手拿着一把铁叉,嫉恶如仇的样子,看了让人心惊胆战。
而照壁左右两边的白幡上面,分别是一黑一红两个大字,都读镖。
我一下子就辨别了出来,左为阳右为阴!
“终于回来了。”
秦锦心哀叹一声,飘了进去,我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小叔,小叔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曾经跟着爷爷在这里住过短暂的一段时间的,所以看到此情此景,怕是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记起了大半。
“小叔!”我叫了他一声。
小叔一惊,脸上的神色已经被掩藏起来:“进去吧。”
我想了想,抬脚就朝着右边走去,小叔的叹息声传来,我脚下一顿,心里却明白,小叔这是为我以后所要走的路而担忧。
转过照壁,眼前豁然开朗,院子很大,正中央是一座恢弘的大殿,古朴的样式,雕龙画凤,好不气派,左右数十间厢房,门窗紧闭,即使历史悠久,看起来却一点都不老旧。
可是,就在大殿的前面空地上,赫然放着四具红木棺材,上面雕着繁复的花纹,手指粗细的红绳紧紧的扣在棺材上面,呈网状束缚住了棺材。
而秦锦心却越过棺材,伸手推开了大殿的门,厚重的声音传来,吸引住了我们的视线。
大殿之上,供桌上面的长明灯竟然亮着,即使是站的这么远,我依然看到那供桌之上,密密麻麻码着诸多黑压压的牌位,而秦锦心上前,将一方牌位抱在怀里,悲戚不已。
我背着她的干尸走进大殿,看着上面历年历代老陈家的牌位,心里面酸酸的,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牌位从上到下有数百个,而最靠近右下角的地方,我看到了我大伯夫妇,我父母,甚至还有我小叔的牌位。
而最末端,却有一个牌位,孤零零的靠着墙角摆放着,上面盖着一块红布。
我伸手便想去揭开那块红布,秦锦心阻止了我:“别揭,那是我的续命牌,揭了,我立刻灰飞烟灭。”
我像是触电似的缩回了手,看着那红布,说不出来的心惊。
“那,那你的尸体该怎么办?”我总不能一直背着吧?
秦锦心指了指牌位:“你先给列祖列宗上香。”
我只得先将干尸放下来,从供桌上面抽出檀香,手接触到供桌的时候,却发现上面纤尘不染,就仿佛这里一直有人住着,每天都打扫的一般。
点燃檀香,我跪下来给列祖列宗磕头,祷告,让他们一定要保佑陈家,保佑我能化险为夷。
之后,小叔也跟着上香磕头。
做完了这一切,秦锦心让我背起她的干尸,出了大殿往后走,后面有一个圆形拱门,穿过拱门,再后面便是一片花园,只是花园里面杂草丛生,将路都拦起来了。
在这一片杂草之中,西南角的方向,坐落着一排三间青砖红瓦的禅房,秦锦心让我将干尸背到那边去。
“那里曾经是我养病的地方,也是我作为你太爷爷守墓清之后,搬进来的家。”秦锦心万般感慨,对这里的一切充满着眷恋,可是物是人非,徒留伤心罢了。
禅房上面的锁早已经锈蚀掉了,我伸手轻轻一拽便打开了,房间里面的陈设很简单,最特别的是供桌前面挂着的那副妈祖画像,那是自梳女的信仰。
我将干尸放在床上,秦锦心坐在床沿,摸了摸床上大红色的铺盖,笑了:“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
“太奶奶,你可以暴露在阳光下吗?”我这才想起了这个问题。
传说中鬼魂都是害怕阳光的,秦锦心应该也怕吧?
“鬼魂分为很多个等级,没有怎么修炼过的,鬼力太低,暴露在阳光下立刻灰飞烟灭,想要出去,必须借助遮阳的东西。
而修炼到鬼术四阶以上,魂体开始出现实体状态,可以适当的在阳光下行走,假若能修炼到七阶以上,便毫无畏惧了。”秦锦心解释道。
这让我一下子想到了洪凌雪,她已经修炼到第四阶了,也就是说,她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不一定能分辨出她是人是鬼。
“那你修炼到哪一阶了?”我问秦锦心。
秦锦心凄楚的一笑,这个时候小叔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我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她十几年前就已经修炼到了第七阶,可惜那一年,我掉进了沧河,她为了救我,被天雷打残了鬼脉,鬼脉一日无法修复,她一日不能再次修炼。”小叔愧疚道。
秦锦心站了起来,叹了口气:“没事,虽然鬼脉断了,但是我借助凝魂珠,保住了四阶鬼力,就在这镖局之内行走,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怎样才能帮助你修复鬼脉呢?”秦锦心到底是我的长辈、亲人,我能帮的,一定会努力去做的。
秦锦心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眼神特别慈祥:“陈沧,你要记得,在你扛起沧州镖局阴镖大旗的道路上,会有诸多的人为了你受伤、牺牲,你不必纠结于这些,因为我们选择站在你背后的那一刻,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你的目标只有一个,任何时候都不要被杂事所干扰,懂吗?”
我直摇头:“不, 我不想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为我而牺牲。”
“傻孩子,没有牺牲,哪来的进步,你一日不站稳脚跟,又岂能护佑你身边所有的人?”
秦锦心的话狠狠的刺痛我的心。
这是一个悖论,一个永远无法两全其美的选择。
“好了,陈沧,天快亮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小叔并没有沉浸在悲伤之中,而是焦急的催促着。
我却不解道:“还有什么事要做?”
秦锦心让我送她回老宅,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不是应该离开吗?
小叔瞪了我一眼:“沧州镖局的大门已经开了,你就得立刻把镖给立起来,否则,沧州镖局的招牌就被你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