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月老可要耐心看。”令长久淡淡道,她方才探寻时才觉着世事艰难,一个人可以牵扯出许多人,一段情可以牵扯出很多情,委实复杂。而如今她接管的差事便是这复杂事,若是早知道如此,当初她宁愿冒危险将那四个畜生给收了回昆仑,也不会接这差事。她委实是佩服伯亭珺!
月老不经思索的说道:“哼,丫头,老夫可是百花丛里走过来的,还怕这人间情事不成!”令长久挑眉,也不多说什么,施了法,便同月老去看子末也与白雪落的往事。
楚离皇元年腊冬时节,天降瑞雪,楚皇后乐氏位离皇诞下龙凤胎,离皇大喜,赐长子名白又衣,封太子,赐女儿名白雪落,封长公主。楚国国富,却并不是强国。离皇二年,卫国长皇亲率百万水军渡卫河攻打楚国,卫国兵强,尤善水战,楚国兵力供给不足,陆上运粮道又被卫军阻断,即使离皇亲自上阵迎敌,也是兵败而归。
卫长皇子容仟未功进楚国城门,只是让身边亲信大将送了一封信给离皇,离皇看完信,不眠两日,第三日时,不顾皇后乐氏的百般阻拦,下令将刚年满两岁的长公主白雪落送去卫国做质子,卫军撤退,楚国得以周全。
卫皇宫
时值隆冬,其他各国都已飘起鹅毛大雪,只有卫皇宫仍是如春景色。子容仟大胜而归,卫皇宫里一片喜庆。曾经侍奉过先太后的姑姑方氏接到皇帝旨意,要她照拂一位小女孩平安长大,这位小女孩便是白雪落。
长明宫中,千支红烛高燃不灭,红纱漫天飞舞,殿内却寂静的可怕,子容仟一袭红衣,坐于榻前,目光怅然,神色中七分伤感三分怀念,只是那般静静的坐着。修长的手中执有一块璞玉,,虚无缥缈道:“明儿,我终究还是没有踏入楚国半步,十年之诺,我守住了,你呢?末也长高好多,天天嚷着要找娘亲,你说,朕该怎么办?朕常告诫他帝王要无情,可他的父皇给他做了一个不好的示例,因为他的父皇遇到了他母后,这辈子不可能再无情了。我从楚国带回来一个小公主,只是不想让卫国的子民伤心,可是对不起,明儿,我要让你伤心了,只此一次,好不好?你若归来……”子容仟止言,扯了扯嘴唇,似是自嘲的笑道,眸中噙着泪水,却始终未让它落下来。
楚皇后乐氏在长公主被送往卫国后,便一直郁郁寡欢,以至于忧思成疾,终在离皇五年溘然长逝,临终前,只留了一句残言:“明儿,你终归还是输了……”离皇听闻乐氏离世的消息,险些昏过去,只由宫人扶着,步子踉跄的走到皇后寝宫,命所有人都撤下,独自一人在皇后寝宫里待着,直到乐氏下葬。
子容仟听到乐氏离世的消息时,嘴角只挂着冷冷的笑,淡漠道:“终归是去了!”又往长明宫的方向看去,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你是谁?”
“子末也。”
“子末也是谁?”
这是小时候白雪落同子末也之间开的最不像玩笑的玩笑。
十年后……
白雪落已然已出落成一位水灵灵的姑娘,只是没有人告诉她她的真实身份,她自己也不曾记得自己的楚国险些被卫国给灭了。在卫皇宫里,她生的自由自在,没有人阻拦她,甚至于老一辈的宫人们都忘了她是楚国公主,而将她视作卫国公主。抚养白雪落长大的姑姑方氏心里清楚得很,奈何朝夕相处十五年,她自己也是将白雪落当作卫国公主一样。白雪落陪同子末也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可随着年月的增长,子末也却变得越来越不苟言笑,于她也是如此。白雪落也从未见过卫长皇子容仟,整个卫皇宫,她熟悉的就只有姑姑方氏和太子子末也。
“姑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最近总想去一个地方?”白雪落支着头说道。方氏问道是哪里,白雪落便悄悄的说:“长明宫!”此言一出,方氏立即变了脸色,厉声道:“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难道你不清楚宫里的规矩?”白雪落失落的低眸,委屈道:“我自然知道,只是……随着年岁增长,我便越觉得长明宫熟悉,不是位置,而是……一种感觉,就像是不同于卫皇宫的那种!”白雪落无法描述那种感觉,很奇怪,也很神秘。
方氏看了她一会,微微叹了一口气,便起身离去,只是走了不过两步,又止步回头看看白雪落,道:“趁早把你那心思收起来,莫要连累这一宫的人!”
“知道了……”白雪落失落的说道。
方氏听后,才犹豫着离去。没过多久,子末也便来了,面色有些凝重,深沉道:“雪落,给你看一样东西。”说完,便从长袖中拿出一卷圣旨。白雪落笑着接过,打开细细看了起来,原本挂在脸上的笑也逐渐消失,面色是越来越差,良久,才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白雪落希望子末也说不是,可终究还是希望罢了。
子末也低眸,嗯了一声,又道:“马车已在南门,我送你!”
白雪落眸中泛着泪光,却忍住没让它掉下来,哽咽道:“好!”
那卷圣旨上写了白雪落的身世,也写了离皇已逝的事,让白雪落回楚国五日尽了孝道。子末也从小就知道白雪落的身世,只是一直没有告诉她罢了。而今离皇驾崩,无论如何,白雪落应该回去的。
只是这一别再归来,她再也不会如从前那般了……
子末也送白雪落离开的那天,卫国的一季梨花已落下,纷纷扬扬飘在空中,胜似白雪,马车行过诸国,梨花已被白雪掩盖,白雪落不觉伸出手去接,却发现掌心微凉,雪花即刻消融,不似梨花落入掌心,不凉人心……
这一刻,白雪落才明白,自己只是楚国的一个牺牲品罢了,而对于卫国而言,自己只是一个被同情的异国公主罢了,说到底,还是质子……只是,在子末也心里,她又是什么?想到这里,白雪落心里便一阵刺痛。
马车行了数日,才到楚国皇城。只是刚到皇城脚下,城门外,便有一人在等待,那人便是白雪落的同胞哥哥,白又衣。
白雪落心情沉重的下车,一袭白色狐裘似是抵不过这冬月寒风,身子也是摇摇欲坠,白又衣身着蓝色貂裘,快步走来,扶住了白雪落,淡漠又心疼地说:“走,我们回家!”说罢,便牵起白雪落的手上了另一辆马车进宫。白雪落看着这个未曾谋面的哥哥,心中有中说不出的感觉。白又衣的五官与白雪落极为相似,不愧是一母同胞,只是白又衣更显男儿罢了。
一路上,白雪落都未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车外的飞雪满天。白又衣看着她,心中更多的是心疼和无奈,岁月已长,当年的事,他却记得仍清,父皇已逝多日,他心中的恨却没有跟着去。这么多年,他不明白的事有太多,还有他的妹妹,他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