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梁溪也是晃了神,那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不自觉地往后蠕动着身子,显然是害怕了。
令长久仍是轻轻敲打着戒尺,并没有止步的意思,淡淡道:“手。”说得甚是轻巧,好似是要做一件与她无关紧要的事。令长久也知道天上地下的几位夫子处理事情的手法,非但没能让梁溪有所收敛,反倒是更加放肆了,那边说明,有些小朋友是不需要说教的,而需要一些特殊的对待。这不也正合了梁溪那养尊处优,唯我独尊的小心理?
梁溪闻言,袖子下的手攥得更加紧了,余光往后门看看,却没能看见谁。那些家仆都是候在外面的,这私塾隔音效果又极好,他们自是不知道他们的小公子要挨打了,还一个一个的在外面细想着令长久的身影,明明是个男的,却……自惭形秽,怎可长得那般好看!
“你知道我是谁吗!”梁溪无奈,只得搬出自己尚书小公子的身份,希望借此……奈何,令长久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继而风轻云淡道:“同你一样,我也不是吓大的!”拿出梁溪说过的话,满满的都是挑衅的意味,以至于梁溪都忘了到底是谁要给谁下马威。
梁溪虎着一张脸,小嘴蠕动一下,终是未说出什么,面色也甚是难看。良久,梁溪还是倔强的没有伸出手。好歹他也霸气的活了五年,他爹娘都没舍得打过他,怎么能让这教书的给打了,不行,宁死不从!
令长久看着他那视死如归又有所顾忌的神情,微叹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桌案前坐下,将戒尺随意安放在案牍上,抬眸又扫视了一下,淡淡道:“你莫不是要站半天?”这话显然是对梁溪说的。
梁溪眨眨眼,又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教书的不是要打他吗?怎么……正发愣,令长久从台上甩下来一本书,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梁溪面前的书桌上,那距离都让梁溪怀疑令长久是要拿东西砸他的头,不自觉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发觉你很有写书的潜力,不如我来替你挖掘挖掘,三日之内,你把这本书写完,内容自定。”令长久微微一笑,本是儒雅至极,却在梁溪看来那是对他充满恶意的笑容,写完一本书?简直……太高看他了!如今他可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更况论一本书,还三天之内!
沉默良久,梁溪看着令长久那坚定不移的眼神,便略有委屈道:“我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你懂吗?”他强调的不是孩子二字,而是“小”字,如今他只期盼着令长久能良心发现,收回刚刚说的话。
令长久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思索一番,开口道:“你倒是提醒我了,你们正处在提高自己情操的大好时光,这样吧,为了梁溪你能尽快养成君子之风,这本书呢,你需写出真情实感,不可有含糊应付之意,嗯,如此甚好。”令长久眸中的笑意更为明显,似乎是在为能培养小孩子君子之风而感到高兴骄傲。
梁溪确实如同被雷劈中的模样,看令长久的眼神就如同是在看怪物一般,久久说不出一句话。而那些在默默关注战况的小书童们,也是浑身一个哆嗦,新来的夫子,委实厉害!
“我姓张,单字三,你们可以称我张先生。你们将要在上天入地私塾待到弱冠之年,故而,我希望你们能在及冠之前,都养成君子之风。梁溪为大家做了一个良好的示范,大家要多多借鉴,早日习得君子之道。”令长久一本正经的说到。看着台下那些小书童们个个面色苍白,也知晓自己的法子奏效了。又特意并别有深意的看了梁溪一眼,笑着道:“你能以身作则,为在座各位示范,委实值得夸奖。只是你以后也要给其他学生一个以身作则的机会,不能独享此荣誉,知否?”
梁溪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回道:“知道了!”
令长久笑笑,对着小书童们道:“今日大家可以自行读课,明日我来验收你们温习的成果。”读书凭自觉,只是小孩子嘛,心都不在读书上,可不读又不成,只得如此了。
小书童们闻言,皆是握紧了手中的书,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书上那密密麻麻的字,本是头痛至极的事,如今他们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一个一个的都极为专心学习。他们不想要那项荣誉,打心底里不想!
梁溪气鼓鼓的坐下,眼神扫了扫那本无字书,一阵头疼,无奈又端起《论语》,开始识字……
据他们的父母反映,那日从上天入地回来后,他们的孩子都更加热爱学习了,几乎要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故而,令长久很是受孩子父母的欢迎,只是在小书童们的心里,只觉得令长久就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恶魔,专门来折磨他们的!他们也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中默默流泪,还要在面上装作极为开心的模样,双重折磨!
尚书大人与尚书夫人以及尚书府的上上下下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梁溪……从私塾回来之后就埋头书房,连饭都不吃,睡觉也省了,可谓已是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心中都在思量着,莫不是他浪子回头,终于要一门心思考取功名了?尚书大人与尚书夫人都对苍月痛哭流涕道:“感谢上苍,我儿……终于知道求学了!”
梁溪却是在书房思索自己的真情实感和那遥远的君子之风,更遥远的是那些他还不曾见过的汉字……
玉宇琼楼
令长久沐浴完毕,心情很是舒畅。花归尘一袭月白色长衣,站在白色纱幔外,玉指轻撩,令长久便瞧见他那如山水墨画般的容颜,在月色下,更加醉人。
花归尘走近,寻了一处坐下,缓缓道:“你可忘了些什么事?”说来也已过去将近一百年了,他自己也是忘了,毕竟说那话时,自己还醉着。只是今日想起,便是要来索的。
令长久微怔,却不知他指的是何事,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告诉自己。
花归尘淡蓝琉璃色的狭长凤眸凝视着她,良久,缓缓道:“罢了。”时机还未到,暂且先不提吧。毕竟那时醉着,未考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