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要小心啊!”绯扇单手搀扶着蒲信,大声叮咛他们。
眼看几个孩子一边说笑打闹一边背着行囊赶往私塾,蒲信心底一沉,不由得上前跟了几步,仍旧不放心:“诶…诶!你…你们几个都乖乖的啊!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啊…”
“我们知道啦~”
“呀?走啦?怎么走这么快?!”姗姗来迟的一眉膳师捧着刚出炉的热腾腾点心,一路紧赶慢赶,终是没能赶上。
蒲信自言自语,有一下没一下地抚顺着裸萝的皮毛:“哎呀…这下家里总算是可有得清静喽!”
“哟!这会儿舍不得啦?刚才我在后边儿听得可是清清楚楚,是谁一副满不在乎的做作样儿…”
“你尽讲废话!他们几个就没离开过我这儿眼前,这一待就是好几天都见不着面!我能不担心嘛…”蒲信终于后知后觉,越想越觉得不舍。
一眉膳师一手揽住蒲信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开劝:“哎呀!那几个孩子个个都是有出息的!你就甭担心了!啊!你吃不?”
“不吃!跟我喂鸟的饲料一个味儿…”蒲信瞥头轻哼,傲娇病又开始作犯。
一眉膳师被怼得顿时语塞,又无奈:“嘿!你个…”
绯扇见这俩老顽童又要开始吵,急忙夹在中间做和事佬:“一眉大叔!老爷就是个鸭子嘴泡泡心的人…您还不知道嘛!”
蒲信和一眉膳师两个人反而听得云里雾里的。
“泡…泡泡心是什么心?”
绯扇哭笑不得,一手拉着一个,赶紧把他们往府里送:“您两位就别问那么多了!该做饭的做饭!该喂鸡的喂鸡!快快快…”
经过最后一大片合欢树林,便只能瞧见漫天遍野的花团锦簇、绿草如茵,以及远处连绵起伏的瀑泉山岭。
走上人迹罕至的窄道,原本一路如履平地的马车竟忽然开始有些颠簸摇晃,令人不禁轻微眼花晕。
隋文帝刚沏好的一杯浓茶硬生生洒出多一半,随即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坐在马车外的车夫满头大汗,正十分费劲驾驭着。得知隋文帝有些不悦,急忙应答解释:“陛下您息怒!是一段石子路!有点不太好走!这…没别的办法!根据小人四处游走的经验,这想必各地互通必经的一条道,当前还真没有别的路可以绕…”
鱼具泪见状,不动声色,取出一条贴身巾帕轻轻去拂拭隋文帝略溅湿的手背:“陛下…”
与此同时,顺便加大些音量,出于善意却又不失严苛的提醒:“专心做好本职!切勿分神!”
“诶!是是是…”
隋文帝低眸望了一眼又去为自己再次重新沏茶的鱼具泪,嘴角似笑非笑,终是无奈摇头。
而侧旁的陌满奇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若不仔细注意到掩在宽袖之中的佛珠手串,依旧在上下掐动,当真都以为他已然在沉睡之中。
不知是经过最为颠簸的第一段路程,还是车夫小伙在短时间内便掌握了驾驭行驶的准确节奏。
片时之后,马车已经相对比刚才平稳了许多。
闲余放松之际,隋文帝骤然放下刚阅读一半的诗经书卷。
随手一把掀起马车半挂的帘幔,入目便见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背柴少女。
头戴遮阳的竹帽,看不清眉眼。衣着素淡奇特,腰背挺直不屈。与身旁紧随的一只白色毛茸的幼羊,缓缓走进那茂密不知深处的森林中。
银杏遍布,万物生灵聚集之处。
想必也只有常年生活在青山隐居的世外乡园地,才会与生俱来,才能带有如此纯澄五染的灵气。
鱼具泪顺其视线轻瞥两眼,又迅速转移到隋文帝若有所思的雍尊面容上。
心中大体猜到了几分,却没有主动表明,反而装作若无其事一般。
少顷,隋文帝的脑中回忆起往事。顿然想起了宫中最小的一个女儿也早已远嫁他方,不禁落帘喟叹:“小五自幼记事,甚至是到现在依然十分乖巧懂事!犹记得朕与独孤送她出嫁,仿佛还是昨日…”
鱼具泪面不改色:“微臣如未记错,公主所嫁之人平定司马消难之乱的功臣王谊之子王奉孝!”兰陵公主,姿仪貌美,知书达礼。是除太子西和阳、其次二子晋王舟与归,最深受隋文帝与独孤皇后钟爱的一个小女儿。
隋文帝拂袖,眸中略有赞许:“不错!”殊不知是指那文韬武略的王奉孝,又亦是跟前善于察言观色的鱼具泪。
“嗯…微臣倒是没有适当的机会亲自接触过,不过多少也听闻过此人的声誉。业精于勤、文通武达,势必会大有作为!您放宽心便是!”
隋文帝一边聆听一边点头,眉间有细不可察的神态。
“既如此…那陛下为何还蹙眉…呢?”
鱼具泪半吞半吐的一句话,使始终绷着脸的隋文帝不觉轻笑出声,心中甚至畅快:“除了竺晓以外,这也就是你了!”
停顿数秒后,似答非答一句:“世事难料啊世事难料!世事难料…”
隋文帝一连说了三句,心中隐隐不好的预感更上心头。
‘咚!’
正似睡非睡的陌满奇被不轻不重地撞到了太阳穴的部分,忽地被惊醒。郁闷于喉,再不能继续肩膀一摊,安生无碍地倚靠在车轩前。
“??”不明状况的隋文帝、鱼具泪瞬间一脸懵然,纷纷扭头看他。
“陛下…”陌满奇宛若刚刚睡醒一般,音腔中还带有几丝惺忪慵懒之意。
“世事难料!陌掌司又是朝中唯一一位上精通天象下通晓五行的星斗官儿,行事可要小心些了…”鱼具泪皮笑肉不笑,言辞之间似乎另有所指。
陌满奇肉笑皮不笑:“彼此彼此!”
四目相对,一触即发!
“咳咳!”隋文帝当即弄出点动静,及时截止了这场即将开演的口舌之战。
‘咚咚!’
隋文帝抬指叩桌,将空无一滴的杯盏反倒示意。
“没了!”
陌满奇和鱼具泪纷纷伸臂,装满茶水的铜壶被两人同时握住。
陌满奇说话夹枪带棍:“天音师人忙碌一路!剩下的交给我来做即可!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