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已过三刻,倚云端内各处。茶饭飘香十里,醺阳随意普洒在喧闹的街市上。突兀横出的飞檐屋瓦,飘扬着几家商铺招牌旗帜。两三粼粼而来的车马,那两两三三的步行者,缓步迈向石桥的阶阶层梯。闲谈恰时,面上是一张张安适惬意的笑脸。
蒲府的屋檐上,阳光洒落在一只雪色通白的肥公猫身上。它闭目趴卧,呼吸起伏浅浅,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时不时慵懒舒适地喵哼一声。
忽然!浑身毛绒晶莹的皮毛直楞竖起,两只耳朵些许抖动了几下。
它慢慢睁开圆眸,向下打探…原是在庭院处,有一只通体乌黑的小狼狗。右后腿处用一条敷着草药的纱布包扎着,使劲摇晃着短小的尾巴,正呲牙咧嘴地瞪着屋檐之上的小白猫。
“喵~”
“唔汪!”
“吃饱了就叫唤!也不睡个午觉!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人家沈老四,来!瞪大了看一看!是不是长得像只白瓷娃娃儿一样…那你再瞅瞅你自己,浑身乌不溜秋,灰不拉几…跟个黑皮蛋子一样!#$¥*&……”蒲信嘴里骂骂咧咧不停,手下一把抱起小狼狗。轻轻用手掌拍了一下它的屁股,再用十分小心地拖住它的身子,以免扯碰住腿上的伤口。
觉足饭饱后…
顺着宽长的走廊尽头处有一座亭台。四周环绕池塘,水温降低,鱼儿悄悄躲进池塘的深处,周围的柳条和花草都在沉睡着。
亭内的石桌上,放满了各种样式的红纸。路延非常耐心,一步一步教着蒲鸣欢如何才能剪出好看的窗花。
“爹儿!你别打裸萝!”蒲鸣欢的耳朵尖,听到了动静。她蹭地一下站起来,掐着腰,对蒲信的方向大叫一句。
“哼~”蒲信扭过头不理会她,径直走向草药库房。
正静心修剪红纸的路延,被蒲鸣欢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直吸凉气,身子猛然一个激灵,心脏直乱‘砰砰砰’!
在庭院的角落处,高葵和一名年岁较小的女仆一人手拿一把剪刀,分别修饰着各树的旧枝枯叶。
“绯扇姐姐快来!这油榕枝是如何修剪的?”
“唉!高葵姑娘!这是比较古老的树种了,比老爷还要大上十几岁了。姑娘很聪明,相必一学就会!您看,只需要先将末端的……”
近处的魏禾提着一个盛满井水的木桶,走到已经播过菜种的园地,落地放下。只见她半弓着腰,使用木勺向菜园里的每株嫩苗上,轻轻地浇灌着。
“禾儿啊~你来!”蒲信抱着裸萝路经菜园时,轻声唤住正在忙碌的人。魏禾闻声,放下手中的活,迈着大步走到蒲信跟前。
“给!你拿着这张单子,记好了啊!去……”
不知蒲信秘密交代的什么事情,魏禾始终仔细听着,认真点头记下。
最后,蒲信一脸满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直径去了草药库房。而魏禾先是回了房间取来幂罗,随即独自一人出了蒲府。
“大小姐!你这剪得可真是…牛头不对马尾!”
“哪里啊?我觉得挺好看的!路延,你教我剪这个兔子吧?”
“你叫我什么??”
“路延哥哥!!”
过去许久,亭台里闹闹哄哄的声音才稍微安定了下来。偶尔还会有蒲鸣欢和路延两人鸡声鹅斗的动静,断断续续……
储存草药的库房里干净整洁,一尘不染。中间摆放着一个中药医柜,小屉众多。萦绕的草药气味大部分比较清淡芬香,也有刺鼻浓郁的治病良药。
木桌上的药瓶、药罐按照大小排列整齐,以楷书标记的名称、用量以及适用症状,清晰明确。
裸萝从头到脚全部缠绑着层层的纱布,只露出了眼睛、鼻子和嘴巴。刚被蒲信放在窗台下,它立即试着动了动,在地上走了两步,感觉十分厚重乏力。再次跳上窗台,趴在阳光下。困意袭来,缓缓闭眸。
蒲信见裸萝渐渐睡去,先去沏了一杯茶,转身去屋中抱出一筐潮湿的草药。再搬来一个小木凳,最后坐在裸萝旁边,仔细一一抖泥晾晒好。
少焉,蒲信仰起头,眼睛半睁半闭,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端过茶杯微抿一口,随即躺在老爷椅上,轻轻晃动了两下。
魏禾有事出府,具体不知去向。就只剩下了路延、蒲鸣欢、高葵三人,待在后院的亭台里大眼瞪小眼,以便打发时间。
“无聊啊~”蒲鸣欢靠在倚栏上,手里捏着一把小石子,边哀叹着边朝池塘里投上个几颗。
‘嘟!’
石子打破水面的静缓,泛起层圈水波荡漾。
“不如去外面吧!”路延坐在石桌跟前,两只手拖着下巴,眼眸微转。
“好好好好!就去…边界的迎踏江!听隔壁的小朱三说,那地方经常会有远山而来的秃头和尚做法!”蒲鸣欢激动地直从栏杆处倏然跳下,拍掌提议道。
路延正把玩着石桌上的黑白棋子,闻言呆滞转身,啼笑皆非:
“您说的那叫静深修行的得道僧人才对!这要是被一些心怀叵测之人听了去,先把你塞进猪笼,再一脚给你踢大海里去!单凭你这重量,那不得漏到龙王老爷家里去!”
“可现在最主要的是,叔父好像说过不止一次,倘若没有他的准许,咱们是不可以擅自出府的!”独自坐在栏杆另一侧的高葵,抓住中心,简明扼要。
路延和蒲鸣欢果真是同气相求,只互相看了一眼,便立马想到了一块去。
“等等等等…先我让看一眼!”
“嘘,小点儿动静!”
库房外,路延和蒲鸣欢两人猫着身子,紧闭呼吸,轻轻扒出一条门缝。
“师—父—睡—着—了!”路延瞄见已经渐入梦乡的蒲信,回头对身后的蒲鸣欢,小心悄悄说道。
“走走走!”蒲鸣欢捏着鼻子拍了拍路延的肩膀,声如蚊蝇。
两人不由得低声偷笑的同时,急忙匆匆地冲向亭台的方向。
“快!趁我爹睡午觉,咱们赶紧偷偷溜出去!”蒲鸣欢雀跃着说完,自己便走一步蹦三蹦地往后门跑了过去。
“可!万一!被叔父给…那!”高葵左思思右想想,还是觉得特别欠妥。皱着双眉,不安地猜测着被发现的可能后果。
“没关系的,走吧!我们都在呢!”路延不禁笑出声,未等高葵作出反应。隔着层层的衣物,拉起她的手腕就是一路小跑。
末冬时节,除去少数的留鸟以外,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十分喧闹充实的鸟鸣声。而这时,随着气温俞渐的回升,逐步有一小部分的黄莺、画眉鸟喜鹊纷纷结伴归来。屡屡时时,会有如泉水淙淙的清脆鸣叫,涌入平日里祥和静声的庭落里。
你瞧!半空中刚好就有几只正在飞翔的黄翅小金雀!它们忽而舒展翅膀,又忽而向高空飞旋。黄水仙也朝天竞相生长,寻寻觅觅。许久后,直落在大兴城外的一棵长青松树上。
‘喈喈喈喈……’
忽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灰色的猎鹰。两眸如雷鸣闪电,强健硕大的体格的来势凶猛无畏。树枝上的几只飞鸟和黄雀连连惊吓出声,为躲避开,一口气连忙飞出几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