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夏妻本来觉得寒沁,缩头缩脑的,视线却仍直勾勾盯着小院,突然看到女儿现身,惊喜大喊。
夏父也神情激动,猛的站起要冲上前:“苗苗!”
不等夫妻二人有所行动,夏苗竟然快速飘过来,张张嘴喊出:“爸!妈!”
“苗苗?”夏父还存着理智,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女儿是飘过来的?
夏妻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眼泪夺眶而出,跌跌撞撞扑向夏苗。
‘咚’夏妻扑个空,跌在地上,她震骇的抬眼。
夏苗慢慢蹲下,也要流泪的样子,伸手去扶,也落了空:“妈,你没事吧?”
夏父蹲在地下,捂着脸,痛哭失声。
夏妻好像明白什么,眼神直愣愣盯着近在眼前的夏苗,忽然放声大哭。
事实摆在眼前,两夫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苗苗,他们家乖巧可爱的女儿,死了!
眼眶有点酸涨,于微时叹口气,不忍听似的躲进厨房。
可她的耳中仍源源不断充斥着一家三口欣喜又绝望的哭声-----欣喜的是家人终于可以面对面;绝望的是,这是最后一次的道别。
世上最撕心裂肺的莫过于亲人的生离和死别吧?
往事浮光掠影,于微时的鼻头泛酸,她靠着墙慢慢蹲下,把头埋进膝盖间,像个驼鸟,无声流泪。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拥有预言术,起死回生术,也不想听到鬼魂说话。
肩膀轻轻一沉,一只手温柔的轻轻安抚她。
于微时一怔,胡乱抹下眼泪,侧头对上丁婆婆慈爱的眼神,声音略沙哑:“姨婆婆?”
“别难过,有些事是注定的,人力无法逆转的。”
“嗯。”于微时抽抽鼻子。
丁婆婆适时的递上纸巾,温和细语:“人心难测,跟鬼打交道比跟人简单。对吧?”
“……对。”
“嗯,看样子,我得重操旧业了。”丁婆婆突然不知想起什么,轻轻一笑,竟然有些动人。
于微时呆呆看着她,心里转过无数疑问。
丁婆婆走到窗前,看一眼小院:夏苗跟父母坐在板凳,时哭时笑又低低说着叮嘱的话。转头对于微时:“你想问什么,说吧?”
“呃?那个……”于微时再抹下脸,神色恢复镇定,好多问题,但脱口而出的竟是:“姨婆婆,你的请鬼方式,怎么跟我奶奶不太一样呢?”
丁婆婆微笑说了句俏皮话:“也许,不是一个流派吧。”
“可是,你们是堂姐妹,丁家……”丁家难道内部还分流派?
丁婆婆却摇头:“你猜错了。丁家,就是普通的农户,没什么特别之处。”
这话不能让于微时信服。
毕竟奶奶和姨婆婆这对丁家人,都会请鬼?虽然一个很厉害,一个半吊子水平。
于微的脸上的疑惑表现的清楚明白,丁婆婆仍是挂着笑:“真的跟丁家无关。我,我是跟人学的一点皮毛。你奶奶,也就是我堂姐,大概是自学成才吧?”
于微时眉头轻蹙,她忽然想起在老家的一些零碎往事。
从小,她就知道奶奶会请鬼上身,方圆五十里的人都会过来请奶奶作法,以求跟逝去的亲人通话问安。
奶奶的有间专门请神的屋子,常年气味感人,阴森可怕。
等她年经稍大,可以听魂后,好奇心被充分调动起来,曾经问过叔叔和老邻居:奶奶是从小就会请神吗?
得到的回答是,奶奶刚嫁过来时,挺正常的。大概三十左右,有次上山打猪草,也不知冲撞了什么,就开始魔怔了,胡言乱语的生人勿近。
等奶奶清醒后,她就开始清理出一间屋子,对外号称可以问米通灵。
当然,灵不灵的,就看运气了。
所以,丁家不出奇,丁家女儿会点神通,都是后天形成的。
“姨婆婆,那我,再问一个问题,最后一个。”于微时释然,却竖起一根手指,期待的追加疑问。
丁婆婆和气鼓励:“问吧。”
其实不止一个疑问,于微时还有好几个未解之谜。可是竟然声称‘最后一个’呢,她就得抓紧机会,提问一个最重要最想解惑的问题。
可她思来想去,反而抓不到重点,到底该问什么呢?
“姨婆婆,你的旧业……是什么啊?”于微时带着好奇和期待问。
丁婆婆偏了偏头,想了几秒,笑:“也跟鬼有关。”
她没具体说是什么旧业。
可是,在于微时看来,跟鬼有关的可多了。
比如捉鬼,比如请鬼,比如猎鬼……等等,都跟鬼有关,那姨婆婆旧业到底是什么呢?
“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再跟你说。”丁婆婆并不是要瞒她,而是认为时机还不对。
她挺看好于微时这个丫头的。稳重又不失机灵,还能听到鬼语,真是个绝好的衣钵传人啊。
但,总体来说,还欠点火候。
‘咻咻咻……’不知哪里来的古怪声音隐隐传来。
丁婆婆脸色微变,快步出厨房,低声说了句:“时辰到了。”
小院,夏苗跟父母细说了被害经过。好在她聪明嘴严,替于微时保密了听到鬼语的这一段。然后又交待了一些后事,最后,泪眼婆娑的许诺:若有来生,还当他们的女儿。
夏父夏母两个早就哭起泪人了。
心痛悲愤不舍俱有,虽然触不到夏苗,可双手还是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丁婆婆看一眼碗里的香,已经将燃尽,不得不凝重神色,叹气催:“夏苗,该走啦。”
“我知道啦。”夏苗恋恋不舍,退开一步,屈膝作跪状,朝父母磕了三个头,泪眼汪汪:“爸,妈,保重!我去了!”
“苗苗,女儿啊,不要走……”夏母心痛难抑,扑过去要抓住她。
夏父红着眼,憋着嘴点头,最后:“苗苗,爸爸,等你回来!”
“爸!嗯……”夏苗掩面不忍,身影慢慢隐没。
“苗苗,苗苗别走……”夏母双手胡乱抓拽,眼看着夏苗就要从眼前彻底消失,急火攻心,又伤心又难舍,眼一黑,晕过去了。
“老婆,老婆……”夏父又要顾念着伤心过度的妻子,又要目送女儿最后一程,手忙脚乱的。
于微时无言轻叹。
眼睁睁的看着别离,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真是极不好。
香燃尽了,碗里的米也去了一半,小院忽然又听到远远街上传来的汽车行驶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