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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过往牵绊是南星想斩断就能斩断的吗?
顾千里问到了线索,示意掌柜的给那东家兑换了银子,自己则带着苍术和白术去了隔钱庄不远的“随意客栈”。
正值午时,“随意客栈”是忙碌的时候,前来打尖的人不少,搂上楼下,熙熙攘攘,喧嚣嘈杂,顾千里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随意客栈”的牌匾,才抬步走进去。
“三位爷好,请问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我们找掌柜的问点儿事!”
苍术收起平时的嬉皮笑脸,绷紧一张脸,横眉冷对,大大的块头让人望而生畏,更何况旁边还有更冷的顾千里和白术了,无形中给了跑堂的小二压力,毕恭毕敬地把三人带到了掌柜的面前。
“三位爷找小老儿有何贵干呀?”
掌柜的慧眼如炬,上下一打量,就知道眼前的人身份不一般,也毕恭毕敬地问道。
顾千里站在一旁,示意苍术开口。
“掌柜的,我们公子想找一个人。”
掌柜的一愣,心想我这客栈每天迎来送往那么多人,你找谁我怎么记得清楚。
“公子找谁,你看……”
“石韦,你店里的伙计。”
一听石韦的名字,掌柜的松了一口气。
“找石韦呀,好,好,三位爷稍等,我马上派人把他叫下来。”
说完,掌柜的用嘴示意了一下,让旁边的店小二连忙上楼去找石韦,自己则多嘴问了一句。
“石韦这小子虽说有几分机灵,但也是个懂事、老实的好孩子,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三位爷?”
顾千里看了掌柜的一眼,不说话,剩下两人更不敢多说什么了,掌柜的讪讪的,尴尬的退了回去,心中只希望石韦千万不要惹了不该惹的人。
“掌柜的,哪位爷找我?”
石韦一手拎着白帕子,一张清秀俊朗的脸满是笑意,稍微弯腰,热情地问道。
“是这三位爷,石韦,你可是惹了什么事了?”
掌柜的看着石韦,小声的提醒道。
石韦盯着顾千里三人看了半天,摇摇头,满是诧异地说道:
“三位爷,我都不认识你们,你们找我干什么?”
“你帮人买了城东柿子巷的院子,买院子的人是什么样的?”
顾千里清冷的声音传来,有些低沉。
石韦恍然大悟,原来是打听南天兄弟的,不过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找南天呢?他留了一个心眼。
“哦……那个院子是帮我兄弟买的。”
“你兄弟?你确定是你兄弟?”
南星姑娘不是一个女人吗?怎么变成男人了,还成了别人的兄弟?
“当然是我兄弟,我们一起进益州城的,不过我兄弟比我厉害多了,他是个大夫呢!”
大夫?一听这话,顾千里三人心下了然,南星肯定女扮男装了,所以别人压根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她……”
顾千里一把拉住想继续问话的苍术,淡然地开口:
“我刚好有些不舒服,既然你兄弟是大夫,那我正好找她看看,她在哪里?”
一听顾千里是找大夫的,那应该是慕名而来的,石韦提防的心放了下来,开心地说道:
“我兄弟可厉害了,在益州城最大的‘杏林春’当坐堂大夫呢,这个时辰,应该还在杏林春吧,一直要待到傍晚呢!”
三人眼神点头交汇了一下,苍术说了一声:
“劳驾了!”
顺手丢了一块碎银子给石韦,跟着早已经健步如飞的顾千里出了客栈,奔“杏林春”而去。
顾千里疾步如飞,心里也百转千回,兄弟?南天?大夫?肯定是她。她可以女扮男装改了性别,可以改了名字,但不能改变的是她时刻不忘记自己是一名大夫。
走过拱石桥,转过宽窄巷,闻过清茶香,淡淡的药香味扑鼻而来,顾千里一双桃花眸子,急切地张望着街道两旁店铺的牌匾,“仁心堂”、“回春堂”、“菩善堂”……就是没看到“杏林春”。
在白术眼中自家公子一直是遇事冷静,泰然自如的,何时有过这心急如焚的样子,他本来就和南星接触不多,这大半年来,见自家公子为了她,又是伤心难过,又是伤情酗酒,现在更是连仪态修养都不顾了,心中对南星的埋怨又增了一层。
“公子,那石韦说“杏林春”是益州城最大的医馆,这些医馆规模都差不多,我们再往前找找。”
白术指了指眼前的医馆,冷着一张脸,恭敬地对顾千里说。
“公子,公子,在尽头,‘杏林春’在这条街的尽头,你看,那棵芙蓉树旁边。”
苍术指着不远处光秃秃的芙蓉树,兴奋的叫道,他可是很喜欢南星姑娘的,现在终于要见到面了,心中的那种喜悦难以言喻。
“好,我们走!”
片刻,三人已经站在了“杏林春”的门口,盯着眼前陈旧古朴的匾额和对联,一时间谁也不敢进去。
“公子,你说里面一定是南星姑娘吗?”
近乡情怯,说的就是这样的心理,苍术看着和他一样踟躇的顾千里,不确定地问道。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术就冷静了很多,他率先迈开了步子,走了进去,顾千里和苍术犹豫了一会儿,也跟在白术的后面,走了进去。
“几位爷,您好,请问是要看诊还是拿药?”
门口的伙计热情的招呼着。
“南星……南方大夫在吗?”
顾千里沙哑着嗓子,慢慢地开口。
伙计一听是找南方的,脸上的笑容一怔,瞬间又恢复了笑脸迎人。
“几位爷,真不巧,南方大夫下午不在,和秦大夫去了卢老爷家,您如果有需要,我给您介绍别的大夫。”
一听南星不在,顾千里心里不知怎的,竟然松了一口气,可松气之后,那种空虚、茫然、慌乱的感觉又升腾在胸腔间,不上不下,堵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不用了!”
说完,顾千里有些慌乱的从“杏林春”逃了出来,白术微不可见地蹙蹙眉头,也紧跟着走了出来。
“公子!”
“公子,现在怎么办?”
虽然真相就在眼前,相见的人儿仿佛也触手可得,但辗转几圈,都没有真正的见到人,苍术有些沮丧地问道。
“走,去柿子巷,爷就不相信她晚上不回去,我们去守株待兔!”
“呃?”
好吧,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顾千里的后面,看着顾千里最近瘦削不少的背影,心中共同祈祷着:菩萨保佑,那个南方一定是南星姑娘,今晚一定让公子见到南星姑娘,如果再扑一个空,公子肯定会疯掉的。
此时的南星正和秦大夫在卢老爷的府上,给卢老爷把脉呢!
“南天,你来把一下!”
秦大夫放下卢老爷的手,捋了捋胡须,抬手招呼南星过来。
“是!”
南星不卑不亢地走过去,坐在圆凳上,三指抬起,轻轻地放在卢老爷那肥硕圆润的手腕上,凝心静气,神情专注地把脉。
片刻后,南星撤回手指,站起来,拱手向秦大夫示意。
“你说说,卢大夫的脉象如何?应如何开方子?”
南星又拱拱手,清清冷冷地开口说道:
“湿邪未散,风阳上扰,脉细如线,肝肾阴虚之兆,还需静心调理,可服用‘复原汤’或‘解凝活血丸’,滋阴补肾,活血健脾,饮食应清淡朴素,禁嗜酒,禁动怒,禁房事,平时还可用‘明月心’、‘梵天花’煮水,当茶饮用,疏通经络,一年内应该能大好!”
南星说完,就看到秦大夫赞许的点点头,脸上挂着满心欢喜的神情,那微微浑浊的眸子闪着希冀的光,颇有些喜出望外。
“后生可畏呀,你小小年纪,医术就如此了得,老夫佩服!”
“秦大夫过奖!”
南星仍然一脸云淡风轻的道谢后,站在一旁,听秦大夫和卢大夫人寒暄。
“大夫人,就按刚才南大夫开的方子,去外面医馆拿药吧!还有说的那些饮食生活上该注意的,请大夫人务必遵从,尤其是房事这块,卢老爷中风经络不通,如果过渡刺激,那可就有性命之险,府上姨娘众多,老夫也就多叨叨几句了,还请大夫人勿怪!”
卢大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眸光怨恨地瞟了几眼还躺在床上,虽然清醒过来,但嘴角还有些歪斜,说话也不甚利落的卢老爷,冷淡地开口:
“多谢秦大夫,府上的这些人,我会注意的,还要麻烦秦大夫三日来问诊一次,早日调理好我家老爷的身体,也好早日痊愈。”
“那应如是,我不来,也会让南大夫来的,还请大夫人到时候多多配合!”
卢大夫人看了一眼南星,知道这个小子虽然年轻,但经过这两次,就能看出医术不低,而且出手干脆利落,不像一些老大夫一堆废话,这样的大夫就招人喜欢。
卢大夫人嘴角轻微上扬,露出一丝得体的笑容,轻轻福礼,说道:
“应如是,秦大夫、南大夫,辛苦二位了!”
“不必客气!”
秦大夫和南星拱手回礼。
从卢老爷家出来已经是傍晚了,夕阳已经落山,只余远处黛山边一点轻微的霞光,暮霭沉沉,一天又这么过完了。
秦大夫让南星不必再回医馆,南星谢过后告辞,拎着小药箱,沿着青石板路,晃晃悠悠地往家走去。
路过小摊贩时,随便买了两张春饼当做晚饭,等晃悠到小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巷子静静,还未入春的夜晚凉如水,南星拢了拢领口,找回一丝暖意,缓步轻柔地走在青石路上,两旁偶尔有住户家的红灯笼挂在门口,燃着蜡烛,昏黄微弱的光映照着前面的路,南星瘦弱疲惫的背影被拉长,淡如菊,但无端又觉得坚韧刚毅。
走到小院门口,刚好吃完最后一口春饼,南星拍拍手,拿出钥匙,推开门,走了进去,回头关门时,却被一只大手挡住了,吓得南星魂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