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刺眼的阳光从窗口射入,照在詹焱的脸上,詹焱顿时觉得头晕脑胀,浑身不自在,迷迷糊糊睁眼,便见着魏城很满意的站在窗边,显然对阳光的角度很满意。
“。。。小气,也不知道给你师兄盖个被子。”
詹焱嘟囔。
“快回你屋去洗漱罢,我这可没你的帕子。”
魏城今日心情不错,没理会詹焱,简单直接道。
詹焱无奈从地板上起身,伸了个懒腰,顿觉腰酸背疼。
正揉着腰呢,一丫鬟推门而入。
“魏公子,您要的热水。。水。。”
丫鬟见屋中情形,一惊,慌忙将水盆放好,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鼻子,喃喃道:“羞死人了,嘻嘻。”迈着小碎步欢快出了门去。
“哈哈哈!”詹焱笑得前俯后仰,突然顿觉杀气。
“滚!”
伴随着魏城的咆哮詹焱从屋中飞出,在屋外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摔,詹焱顿觉昨日喝的酒便忍不住要吐出来了,赶忙趴着不动,他可打听过了,那酒一壶便要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吐出去那不浪费了?赶紧趴好一动不动运功平息。
好一会詹焱才缓过劲来,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这才看见刚才那端水的丫鬟站在门边犹犹豫豫的看着自己,一副为难像。
“那个,公子您没,没事吧。”
丫鬟出门后,才惊觉自己太过激动说错了话,心中十分害怕,本是打算爬墙角听听里面如玉般的魏公子和那放荡不羁的美男子是否打算责罚自己,结果自己刚趴好,那放荡不羁的美男子便被一脚踢出了门,她便知道自己无心之失闯祸了,若是这美男子去主事从部那告状,自己岂不是要被扒了皮?
想要逃怕被告状,想讨饶又怕这公子觉得自己见了他的丑态,更为光火,一时进退两难。
詹焱见状嬉笑道:“这位姐姐。。。”
话没说完,那小丫鬟便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讨饶道:“公子,奴婢什么也没见着,求公子放奴婢一马罢,大人大量,求公子可怜。呜呜,求公子可怜。呜呜”
说着竟是泣不成声,这下詹焱手足无措了,自己长的太凶恶了?一头雾水,不过还是解释道:“姐姐,我不是要责罚你,我只是昨日喝多了,浑身酒臭味,想让姐姐给我弄些洗澡水来。”
“呜呜。。。呜?呜!咳咳。”
粗心的小丫鬟前面哭的涕泪横流,听了詹焱的话却是一喜,悲喜交加之下,一口涕泪呛进了喉,接连咳嗽。
詹焱看的好笑,小丫鬟咳嗽过后也是小脸红彤彤的,见詹焱笑嘻嘻的看着自己,顿时羞的不行,留下句公子稍后,又火急火燎的跑了。
詹焱摇头轻笑,这么冒冒失失的小丫鬟也是好玩,也不知她是如何能在这阶级森严的地方活到现在的,连忙说道:“姐姐,我住傲雪阁,别搞错了。”
“扑通。”小丫鬟摔了个狗啃泥,飞速爬起来,拍拍膝盖,跑的更快了。
詹焱回到自己房间,将大银枪挂在墙上的,倒了一杯桌上的凉了一夜的隔夜茶,慢慢喝着。
一盏茶没喝完,便听见外面有水洒声,接着便有一阵小声的数落,声很轻,自己听不清楚。
出门看去,便见外面一青衣丫鬟正数落着提着半桶水的小丫鬟,地上还有洒落的热水,滋滋冒着热气,小丫鬟手被烫的通红,仍旧死死抓着木桶,她低着头咬着唇,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着,任由眼前人数落。
那青衣丫鬟是前天伺候詹焱的丫鬟,詹焱第一日太累,不曾注意她,第二日又在魏城房里睡得,呆了两日竟是连这丫鬟的名都不知道。
詹焱默默进前,总算是听清了那青衣丫鬟说的什么。
“玉钗,你有些不守规矩了啊!要不是金凤姐姐前天生病了,如何轮的到你伺候鬼谷子弟?怎么如今一个不够还想抢姐姐的活?就这么想变凤凰啊?你记着!土鸡就是土鸡!这次就是警告,再犯,哼!当心我。。。”
“当心什么?”詹焱插嘴道。
青衣丫鬟回首见詹焱站在自己身后,也是吃了一惊,随即换了副面孔,媚笑道:
“当心,当心别撒了水!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撒了公子的沐浴水?奴婢玉露在这替玉钗赔不是了,请您千万不要责罚她。”
说完深深鞠了一躬,努力露出沟壑。
詹焱气急却又无可奈何,自己如今为那小丫鬟说句公道话又能如何?小丫鬟玉钗明显是比这玉露地位要低的,在这望琼楼,自己若是为了她责罚这个玉露,颠转为小丫鬟找了一件大祸。
他强忍住愤慨,佯怒道:“我宿醉回房本想饮茶,却是茶水冰凉,我的房间谁负责伺候的?我要去找从部告她一状,剥她的皮!还好有这小丫鬟路过,我让她给我送些热水,这才能沐浴!”
玉露惊恐,自己昨日被一楼中公子缠住,缠绵大半夜今日起晚了,耽误了正主,顿时有些惶恐,答道:“正是,正是奴婢伺候的公子,奈何这玉钗昨日不知怎地缠上了主簿,将奴婢的差事抢了去,却又耽搁了公子洗漱,实在,实在是,哎,都是奴婢的不是,望公子饶命啊!”
玉露倒打一耙,她并不知道,詹焱早已听到了她两的对话,亦不知道詹焱知晓小丫鬟是伺候魏城的。
玉露话音刚落,詹焱便是一个健步上去,狠狠一巴掌抽在玉钗脸上,瘦小的玉钗当即便被抽倒在地。
其实詹焱那一巴掌看似狠,实则很轻,如同抚摸,玉钗倒地只是因为被詹焱轻拌了一下,倒下的角度却是正好,没什么受什么伤,且在玉露眼里玉钗却是凄惨无比。
玉露心里大呼运气,还好自己聪明,前一阵见这公子风度翩翩,还以为与其他世家公子有所不同,如今是不同,反而更恶,心有主意的她,当即边决定去找自己的相好——管丫鬟的从部,让自己换去伺候昨天夜里的那位公子,虽然那公子长的恶心了些,却也好过不小心遭罪。
“趴地上干什么?滚去提水,若是慢了有你好看!”小丫鬟流着泪离去了,这次想必不是委屈的泪水。
“啊,让姐姐见笑了,我这人就是这么个喜怒无常的性子,前些日子朋友送的一丫鬟因为沟壑不深,看着来气,便被我失手打死了,见笑见笑。”
詹焱转头盯着玉露,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吓得玉露花容失色,赶忙拉紧自己半开的衣衫,连连告罪,谎称自己要去烧水,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詹焱叹了口气,只觉自己的头更疼了,独自回屋坐在独凳上揉着脑袋。
“公子,您的热水给您打来了。”
小丫鬟费力的提着滚烫的热水进了屋,这水桶很大,瘦弱的她有些冒失,柔柔的说了一句,不等詹焱回话,瘦弱的她便提着水晃晃悠悠的向屏风后的浴间走去。
“我来罢。”詹焱伸手接过木桶,不小心碰到了小丫鬟被烫的通红的手,直疼得小丫鬟眼眶晶莹,小丫鬟却没管疼痛,一句话将詹焱的道歉堵在口中。
“公子使不得,这哪是公子做的活?”
詹焱只能一叹,自顾自的将三十来斤的木桶提进屏风内。
进了浴间,詹焱并没有将热水倒入浴桶,而是就放在了地上。
小丫鬟见状连忙要上前帮忙。
“不必了,我喜欢就这么洗。”
“那公子稍后,奴婢再去提些冷水来。”
“也不必了,我喜欢热水,洗着精神。”
詹焱心中苦笑,看来自己今日便要学那待宰的野猪烫毛咯。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莎莎声,詹焱转头,便见小丫鬟小脸通红的正在脱衣,估计有些扭捏,堪堪将外面的青色布裙解开。
饶是如此,詹焱也是羞红的飞速转头道:“姐姐这是何意?”
“伺候,公公,子沐沐浴。”小丫鬟也是答的有些结巴。
詹焱缓了缓,脸上红潮褪去,随即气愤道:
“这望琼楼,学生聚集之地,怎会有这般规矩?岂不是与青楼无二?”
小丫鬟呐呐,恳求道:“我初进来时,老婆婆说的,我很干净的,今日见公子人好,只求他日富贵了,公子能带小丫头离去,小丫头可以为公子做牛做马。”
“哈!”詹焱气笑了,这般潜规则,教的出甚么好学生,又选的出甚么好官!无奈摆手道:
“不用了罢,你且出去罢,我喜欢自己洗澡,对了,这伤药给你,你且在外面自己涂上,消消热毒!”
小丫鬟拿着伤药有些惊喜,听闻自己不用陪浴也是松了口气,然后又低头只是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胸脯叹了口气,有些失落的退了出去。
詹焱见小丫鬟退了出去,也是松了口气,飞快将衣衫脱掉,将热水倒入两个铜盆中,在角落梳洗池边抓来一把皂角放入其中一个盆里,这才拿起绸巾在有皂角的盆中寖湿,哈着手将绸巾拧了拧,往背上一搭。
“斯!”烫的詹焱洗了口凉气。
“公子怎么了?”小丫鬟闻声问道。
“爽!”詹焱一声吼,他脸皮早就在阿娇面前用光了,如今哪里拉的下脸来唤小丫鬟去给自己打凉水?
待詹焱抽着冷气,将自己洗的浑身通红,也不管一桶热水根本洗不干净,胡乱用另一盆干净的热水将自己身上的泡沫擦干,浑身散发着的皂香味。
待他奢华的享受够一把盐洗牙后,这才美美的换上黑色的武士服。
昨日文部的从部便前来问明了詹焱志向,又有裁缝前来细细为他量好了尺寸,这衣服黑底红边,配有紫色束发、束腰、腰带,穿起来可谓是极为合身。
詹焱从浴间走了出来,看的趴在桌上的发呆的小丫鬟眼前一亮,好一个俊美少年郎,身体强壮却身材修长,双目有些迷离想来是宿醉的原因,但狭长的丹凤眼中时不时闪烁的灵光,却照的自己小鹿乱撞,一头乌黑头发散乱的披着,却显得放荡不羁,重要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子让人舒服的香气。
失神片刻,小丫鬟却是有些自卑的低下头,这种男子自己怎可妄想呢?想到此处,连忙慌慌张张将詹焱拉到梳妆台前说到:
“公子,奴婢为你梳头。”
“好啊。”
詹焱欣然应允,离家月余,好久没人为自己梳头了。
“姐姐,还未请教芳名?”
“我叫玉钗。”
“我是说本名。”
“丫。。。头。”小丫鬟有些羞涩,自从读了书,便觉得自己这名不好,土气。
“哈,父母取得?”
“嗯。”
“好名字。”
“那公子便叫我丫头罢。”小丫头莫名有些欢喜,开心的掐断一根分叉。
“丫头你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八了。”
“哦?”詹焱有些惊奇,镜中女孩不美,有点小雀斑,身子骨很小,如同十二三岁的女孩一般,然后恍然,这世道民不聊生,饭都吃不饱如何长个?
见镜子中的小丫头有些自卑,随即微笑道:“那看来我叫声姐姐不亏,丫头,你为何要来这做奴婢?”
“奴婢家中贫苦,前些年本来是要嫁与一良善人家的,奈何凑不出嫁妆,自己又没有好模样,便作罢了。去年大旱,家里没了存粮,为了活命,只能出来当奴婢,父亲对我也好,本来我是没资格进这里当奴婢的,是父亲砸锅卖铁,使银子买通了主管从部,我这才进来。”小丫头倒是对詹焱没有戒心,有的没的都如同倒豆子一般,说了一通。
“嗯,在这里过的比家中好么?”詹焱声音有些干涩。
“当然,在这一日能吃两餐,每天都有馍馍吃,还能读书写字,干的活也少,挺好的。”小丫头说道这里有些开心。
“不怕人罚你?”
“在哪儿不被人罚呢?”声音又低落了起来,小丫头挺纯真的,光声音便能听出喜怒哀乐。
“那陪浴呢?”
“唉。”小丫头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也慢了。
“这是默认的规矩,大多数姐妹还乐意的,听说以前有位姐姐被一个高中的公子看上,如今成了县令的小妾呢。”第一次,詹焱没有听出小丫头的话究竟是羡慕还是悲凉。
“那你呢?”
“我?奴婢这小身板就算了,皮包骨头一个,也没什么容貌,寻常人家都看不上,更别说那些公子了,本来想将初。。。初红献给公子,奈何公子也看不上。”
小丫头有些低落的说着,嘴上又是一顿倒豆子,说完见詹焱沉默不语,面带冷色,心道不妙,自己又做错事了,说话分不清主仆,这可怎么办?
见小丫头急红了眼,詹焱说道:“姐姐接着梳头罢,方才是我在想些事情。”
“遵命,公子,奴婢知道了。”小丫头连忙工整的回答,只是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以后在这楼中做事多长点心,你这马虎劲可要不得。”
“奴婢知道的,谢谢公子。”
詹焱不再言语,徒留心下悲叹,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穷苦人家的女子活的不如一个陪浴的奴婢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