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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个真正的武士(1)

幕府时代的镰仓,居住着奉天皇之命而治理日本国的北条家族。在北条家族历代摄政王中,北条时赖是最出众的一个。他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文治武功样样皆能。在他的励精图治之下,日本国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繁荣昌盛的景象。

为了能够尽早地把儿子北条时宗培养成为新一代的摄政王,北条时赖在他的事业还蒸蒸日上之时,便把摄政王之位传给了儿子,而他自己却领衔“圣职顾问”一职,继续尽心尽力地为天皇效忠。

北条时赖把摄政王之位传给儿子之后,便从昔日繁忙的公务中解脱了出来。他一面全力以赴地解决退职官员的福利问题,一面在佛寺中过起了清净淡雅的礼佛生活,他还给自己取了一个佛号--“西明寺”。

这一年,常年居住在佛寺中与世隔绝的北条时赖,突然很想到民间走一趟,亲身体验一下民生疾苦。于是,他便装扮成一位云游四海的僧人,悄悄独自出巡了。

一个风雪交加的冬夜,北条时赖在一座大山中迷了路。饥寒交迫的他,望着渐渐落山的太阳和漫山遍野的积雪,无可奈何地说:“这么冷的天,要是找不到一处温暖的地方躲避风雪的话,我迟早得被冻死在这深山里。”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北条时赖无计可施之际,他突然发现,在不远处的山坡下竟然有一间农舍。

喜出望外的他赶紧奔跑着来到农舍前,颤颤巍巍地敲起了门:“屋里有人吗?请快开开门吧!”

这时,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打开了门,对着冻得发抖的北条时赖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一个云游四海的僧人,今日不幸在山中迷了路。我又冷又饿,实在是没有力气继续赶路了,您能让我在您家借宿一晚,避一避这肆虐的暴风雪吗?”

说完,北条时赖便双手合十,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

妇人打量着衣着单薄的北条时赖,想了想,说:“在别人遇到危难时伸出援手,本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应该一个真正的武士去做的事。但我的丈夫出了远门还没有回家,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怎敢收留一个陌生男子在家留宿呢?”

听了她的话,北条时赖理解地说:“您说得对,出于礼数,我确实不该勉强一位独自在家的妇人让我留宿。但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就请您发发善心,让我在您家的门廊里歇一晚吧!”

说着,他又朝着妇人鞠了一躬,诚恳地乞求道。妇人的心渐渐软了下来,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色。但她一想到自己收留了这个陌生的男子后,将要面临的流言蜚语,便立刻推辞说:“很抱歉,先生,我真的不能收留您,否则我会被别人的唾沫淹死的。您还是趁天黑前赶快上路,去寻找另一户人家吧!”

说完,妇人便嘭地一下关上了门。

无可奈何的北条时赖,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了暴风雪中。这时,山里的风雪好像比刚才还要猛烈了。

他在覆盖着积雪的山路上步履蹒跚地前进着,突然,一个急切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前面赶路的那位僧人,请您停一停,请您停一停!”

北条时赖慢慢地停住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去。透过被狂风吹得漫天飞扬的大雪,他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正朝着他飞奔而来。渐渐地,这个男子来到了他面前,气喘吁吁地对他说:“我可终于追到您啦,尊敬的僧人!我是山坡下那家农舍的男主人,很抱歉我的妻子刚才拒绝了您的请求,请您宽宏大量地原谅她,并跟我回家好好地休息一晚吧!”

说完,男主人便把自己身上的蓑衣脱下来披在了北条时赖的身上,然后搀扶着他慢慢地朝家里走去。

当他们回到家中时,女主人已经把火炉烧得暖烘烘的了。男主人赶快把北条时赖请到火炉边坐下,然后给他端来一碗滚烫的热茶,不好意思地说:“我家里的条件并不宽裕,所以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招待您,希望您不要嫌弃!”说着,他竟然羞赧地笑了起来。

听了他的话,北条时赖赶紧回答:“您真是太客气了!你们肯让我留宿,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还敢嫌东嫌西的呢?”

说完,他便接过男主人手中的茶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一碗热茶下肚,北条时赖顿时觉得精神多了,便和男主人坐在火炉边聊起天来。

片刻过后,女主人便端着做好的饭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虽然这只是贫穷农民家中最最普通的小米饭和蔬菜汤,但饥肠辘辘的北条时赖却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便把碗中的食物全都吃光了。

吃完晚饭,女主人就回屋做针线活儿去了,留下两个男人围坐在温暖的火炉边继续聊天。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便聊到了半夜。这时,火炉中的火苗渐渐变小了,屋里的气温也逐渐降低下来,一阵寒意突然袭来。

这时,男主人才猛然发现,火炉里的柴火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烧完了。于是,他赶紧站起身来,到后院去抱柴火。可他到后院才发现,家里的柴火竟然全都用光了,这一个真正的武士可把男主人给急坏了。他在院子里东翻翻、西找找,希望能找点什么东西来烧。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三棵盆景树上:一盆梅花树、一盆樱花树和一盆松树。

男主人走到三棵盆景树前,用眷恋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它们一眼,然后便毅然决然地抱起它们,走回了屋里。

这时,火炉里的火苗已经完全熄灭了,屋里更加冰冷了。

于是,男主人连忙抱歉地说:“这几天我都没在家,家里的柴火用完了我都不知道。现在就只能靠着它们来点火啦!”

说着,他便拿起砍刀朝着一棵盆景树劈下去。

北条时赖见状,赶紧拦住了他。

“这可万万使不得!据我所知,这些盆景树十分名贵,而且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精心培育,才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不能白白糟蹋了您的心血啊!”

听了他的话,男主人笑了笑说:“尊敬的客人,这么名贵的东西,对我这样一个穷困潦倒的人来说,又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呢?它们只不过替我保存了一些昔日风光的记忆罢了!”

说着,他便苦笑着拿起砍刀,劈起树来。

北条时赖站在一旁轻声地念起了经文。

男主人忧伤地看着火炉里燃烧着的盆景树,充满深情地说:“中国人有一句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说得可真好!我从小就很喜爱梅花,因为它能在冰天雪地里傲然盛放,它让我明白了什么叫顽强,什么叫坚韧;而纯洁美丽的樱花,渗透着我们国家那源远流长的武士道精神,每当我看见它在风雨中傲然挺立,就会想起那一位位壮心不已的老武士,依旧矢志不渝地将自己余下的生命,毫无保留地献给尊敬的天皇;而那四季长青的松树,无时无刻不保持着一个武士应有的忠贞与骄傲,永远提醒着我要忠贞不渝地效忠于天皇!”

说到这里,男主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而用悲怆的声音说道:“再见了,我亲爱的老朋友们,我虽然舍不得你们,但我不得不这么做!我相信,如果你们可以开口说话,也一定会赞成我的做法。因为,一个真正的武士,应该对他的朋友无私奉献、肝胆相照!”

说完,他便含着眼泪把余下的树枝全都扔进了火炉之中,顿时,火炉里便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北条时赖开口说话了:“亲爱的朋友,感谢您对我的慷慨,但是我有一个疑问,您能帮我解答吗?”

“尊敬的客人,请讲。”男主人恭敬地回答。

“在您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个武士的修养,您能告诉我您的真实姓名吗?”北条时赖好奇地问。

“那已经是前世之事,不提也罢。”男主人苦笑着说。

“一个真正的武士,是应该对自己的朋友坦诚相待的。”北条时赖说。

“朋友,您说得没错,我确实应该向您坦白。”说着,男主人站起身来,诚恳地朝着北条时赖鞠了个躬,继续说道,“我的确是一名武士,我的名字叫做佐野源左卫常世!”

“什么?!您就是大名鼎鼎的佐野源左卫常世?”北条时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睁大双眼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衣着朴素、饱经风霜的农夫来。

过了好一会儿,北条时赖才回过神来,好奇地问道:“据我所知,佐野源左卫常世是一名尊贵而显赫的武士,而您怎么会沦落到如此田地呢?”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啊!”左卫常世深深地喟叹道,然后缓缓地讲述起了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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