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妹妹此言差矣。贤妃妹妹乃太后懿旨亲召进宫,怎能轻视慢怠?母后未下旨之前,谁都不能擅自决定其去处。”皇后满脸轻笑,理所当然的语气却是不轻不重的打了雅贵妃一巴掌。
“母后,您看此事...”谁都不能吗?雅贵妃瞪大的杏眼中闪过得色,撇过头望向未出声的太后。身为太后的亲侄女,她在太后心中的地位又怎能跟面前的这一众妃嫔相提并论?
“依雅儿之意,这贤妃该居于何宫?”果然,太后丝毫没有理会皇后的奉承讨好,转过头对上雅贵妃时的语气是宫中其他嫔妃艳羡不已的亲近。
“依我看啊...”雅贵妃拉长了语调看着皇后,笑的极其得意,“不如就住安和宫吧!”
安和宫?皇后先是一愣,表情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没想到雅贵妃竟打的这个主意,还真是意外的聪明了一回。既是安和宫,那她就暂且原谅雅贵妃方才的大不敬一回。若是再有下次,她绝不轻饶!
“皇后娘娘不会不满意这个决定吗?”问出这句话,雅贵妃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自信。皇后若是连这点都看不透,倒不如趁早将那个位置让出来算了。
“怎么会?”皇后笑的甚是温和大度,毫不吝惜的赞道,“贵妃妹妹这个点子出的好。安和宫一直无主,贤妃妹妹这一来正是恰好。”
“既然皇后娘娘也觉得此决定甚好,那不如...”雅贵妃便望向了坐在身旁一脸神色莫测的太后,等着那一句最后的决策。
“安和宫吗?倒是个好去处。”没有让雅贵妃失望,太后不但接下了话,锋利如刀的眼神更是直直的射向祥宁宫的某一处。
太后如是一说,众嫔妃神色各异,却无不隐隐露出欣喜。终于轮到安和宫了吗?这个贤妃,来的可真是时候。如此这般,风头正盛的夕贵人怕是再无嚣张之日了吧?一时间,同情、怜悯、看好戏的嘲讽视线齐齐聚向近几月备受皇上宠爱的夕贵人身上。
被太后状若不经意的一句话震得白了脸的夕贵人,见状更是彻底凉了心。在这局势诡异多变的宫中,一向是雅贵妃和太后一搭一唱的给皇后难堪。今日这三人怎会突然联合起来把锐利的刀锋指向了她?莫不是她近日的风头太盛,不留神同时得罪了皇后和雅贵妃?可她一贯小心处事,并未对上这权大势大的两人啊!莫名的疑惑绕上心间,夕贵人更担忧的却是接下来必须面对的事。一旦贤妃入住安和宫,那她这个小小的贵人不就必须立刻退位让贤?
水梓颜走近祥宁宫的时候,里面一片死寂般的静默。正待踏进宫殿上前向太后和皇后行礼,一道满含愠怒的声音传出了门外。
“怎么?夕贵人似乎不情愿贤妃住进安和宫?”区区一个贵人,霸着皇上的宠爱居于一宫,短短数月就得意忘形的失了规矩吗?
“臣妾不敢!”知晓太后已然发怒,夕贵人连忙屈膝跪于地上。纵使有着皇上再多的宠爱又如何?后宫,仍然是太后的天下。
“那就好。在这后宫,最要不得的就是借着独宠去贪图不属于你的东西。需时刻谨记,皇上今日或许还念着你的新鲜,明日可就怜惜到其他嫔妃身上去了。后宫的女人,切记奢求太多...”太后的训话扫过屋内的一种妃嫔,最后落在门口飘过的一抹玫红上。
“臣妾知错。”夕贵人咬咬牙,埋低了身子。按着祁国皇宫的规矩,六宫本就只有妃嫔才能独住。她早就知晓安和宫不可能任由她一个小小的贵人长久的住下去。可是皇上那般宠爱她,封嫔不过是迟早之事。怎就被突然冒出来的贤妃给搅和了?她不甘心!怎么也不甘心!
看着几近趴在地上的夕贵人,太后的眼中闪过不屑。要真知错了,就应该乖乖认命。而非只凭口上说说,心中却怨毒的记恨着。当然,只要夕贵人记恨的不是她这个下令的太后,她自然也就不会计较。
“启禀太后,贤妃娘娘到。”月嬷嬷瞅准时机走上前,甚是恭敬。
“宣!”太后抬抬右手,挺直了脊背,神色威严。
“宣贤妃娘娘觐见!”月嬷嬷转过头,扬高了声音冲着门外喊道。宫妃第一次面见太后,需要讲究的规矩还是很大的。
水梓颜神情肃然,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到太后面前,屈身行礼:“臣妾见过太后,给太后请安。”
“规矩倒是学的不错。”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厉声道,“这进了宫,什么都得按着宫里的规矩来。宫外的那些随性,万万不可带进宫中。更不可胡作非为,更甚者大胆放肆。否则,别怪哀家不留情面!”
“臣妾定当遵从太后懿旨,谨守本分,谦逊礼让。”事事不出头,处处不显眼。只要不犯到她的头上来,她自是不惹是非,不争宠爱。
“是个懂事的。”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却也不忘叮嘱道,“倒也要心口如一才行。”
“谨遵太后教诲。”水梓颜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未动,神色坦然。
“好好。”太后高兴的连叫两声好,遂道,“起吧!”
“谢太后恩典。”水梓颜这才缓缓起身,低头站定。至于身旁的皇后和雅贵妃,索性只当没看见。
“贤妃妹妹如此一个大美人,却一直身在南阳城不曾归城,真是可惜了。”见着水梓颜的容貌,雅贵妃的眼中闪过强烈的嫉妒,虚假的惋惜道。
“贵妃妹妹说的没错。贤妃妹妹的花容月貌,咱们后宫中还没几人可以及得上。”细细的打量着水梓颜的姣好面容,皇后心中不禁生起不详的预感。这个贤妃,别又是一个蒙受独宠的夕贵人吧?单凭这大方得体的淡然气度,实乃夕贵人万万比不上的。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既然雅贵妃和皇后都开了口,水梓颜亦不能再作不知。口中请安,手下行着标准的宫廷礼仪,微微低下的头却一直未抬起。
“还别说。不过是与贤妃妹妹初次见面,本宫却感觉很是喜欢呢!”皇后的脸上现出亲近的笑意。
“可真巧。本宫也觉得和贤妃妹妹分外的投缘呢!”当着她和太后的面就敢公然拉拢贤妃?雅贵妃对皇后此般不分场合的放下身段嗤之以鼻。
都说皇后和雅贵妃是宫中的两大霸主,谁都惹不得,谁也得罪不起。初进宫便得到这两人的示好,水梓颜轻轻皱起了眉头。太后将她召进宫,无非是为了跟皇上叫阵。接连两次不得进宫,年岁早已超过秀女之龄,身居静莫庵两年…如此特殊的宫妃,无不是对皇上的嘲讽。本想着只需如花瓶般被摆放于后宫,让皇上每每想起就面上无光乃至龙心不悦便是她的使命。没想到皇后和雅贵妃居然因着她的容貌起了异心,将她拉入了争斗圈。
“雅儿也觉得贤妃很得眼?果然跟哀家一门心思。”太后的出言阻止了皇后和雅贵妃的暗斗,同时也打断了水梓颜的思绪。
“是。雅儿很喜欢贤妃妹妹,定会与其好好相处。”水梓颜的美貌于她是再大不过的威胁。可如若这个棋子可以助她得下皇贵妃的位置,她会暂时勉强容忍宫中多出一位美若天仙的贤妃娘娘。
太后表明态度,皇后自是压住试探的势头沉默了下来。没见到水梓颜之前,她也以为太后不过是想要镇压一手扶持的皇上才弄来这么一出。现在看来,太后是看心腹雅贵妃无力得下皇上的宠爱,才故意找来这么一个大美人好迷惑皇上。果然是颇为厉害的毒计!
太后、皇后和雅贵妃各自打着心中的盘算,祥宁宫内一众没有开口的嫔妃心底又何尝不是翻起了惊涛骇浪?夕贵人再得宠也不过是个贵人,她们看不过眼大可随意堵上几句顺顺心。可是贤妃,宫中除了皇后和雅贵妃,也就宁妃和伊妃与其同份位,她们这些人却是再无资格与其对上的。原以为不过只是一位容貌普通到无颜进宫继而容身庵院的官家小姐,哪想到竟是惊人的芙蓉玉色?埋怨顿生,嫉恨纷起。将这么一个祸水召进宫,太后究竟想干什么?
太后想干什么众嫔妃自是猜不透,祁国现任国君祁隽彦却是心如明镜。以为这点不关痛痒的宣战就能逼他就犯?太后未免太小看他这位大权在握的皇上了。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祈安八年那位无依无靠到必须依仗太后的权势登基的太子殿下,亦不是祈安九年初登皇位故而不得不听从太后插手国事的新皇。近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他羽翼丰满到明目张胆的和太后抗衡,抑或肆无忌惮拔掉盘踞朝中多年的太后爪牙,换上他的心腹。
“皇上,该翻牌子了。”端着手中写着众妃名字的木牌,苏公公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皇上很好侍候,对他们这些身边的老人向来宽容。可是每夜的翻牌却是最难应付的事。因为每当此时此刻,皇上的脸色都阴沉到几近要把他拖出去斩了的恐怖。
又该翻牌了?祁隽彦的眼中闪过令人窒息的厌恶,凌厉的视线在一众木牌中扫来射去。还是老一套的从上往下排,皇后、雅贵妃、宁妃、伊妃,祁隽彦的手不经停留的掠过这些木牌,然后顿住:“贤妃?”
“是,贤妃。”苏公公兴致高昂,叹道,“正是远在南阳城的太傅家三小姐啊!”
太傅是他的恩师,亦是他的心腹。祁隽彦的眼神忽明忽灭,看不透情绪:“她住在哪一宫?”
“安和宫。”苏公公的语气带上了兴奋。一高兴就容易忘形,一忘形就容易说错话。于是,为了让皇上更加清楚明了安和宫的位置,苏公公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夕贵人所住的那一宫。”
听到夕贵人三个字,祁隽彦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没有别的宫殿可以住了吗?”
若不是手中端着盘子,苏公公一定会懊恼的自掌两个嘴巴,将最后那句话吞回肚中。未及多想,苏公公哭丧着脸焦急道:“是雅贵妃提出来的建议。太后和皇后都没有反对。”非但没有反对,还很赞成。这句话就是烂在肚子里,苏公公也不敢再说出口。
雅贵妃?祁隽彦冷笑一声,停下的手继续向后移走。雪嫔、盈嫔、德嫔…
就在苏公公以为这只手将要又一次停在夕贵人牌上的时候,纤长的手指却是原路返回指向了贤妃的牌子。情势急转,苏公公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是水三小姐吗?真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