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虞点点头,神色痛苦。
手中的人类筋骨柔弱,仿佛一捏就碎了,与和他交手的女子完全不同。黛砚松开了手,声音淡淡:“抱歉。”
“公子!”颜彤的声音传来,彩虞侧首一望,见到颜彤,绽出了笑意:“小彤。”
“彩虞,你又来给卫风打酒?”
“听闻你新酿的‘南柯’,我便来了。”
“那他有口福了,我让小缃给你多备一些。公子……”颜彤想与黛砚说话,回首已不见人影。
彩虞疑道:“那位是?”
“通明山的墨公子。”颜彤眼眸低垂,有些郁郁寡欢。
与彩虞介绍后,两人进入酒肆,颜彤吩咐小缃备酒,左右招呼酒客。
片刻后,小缃抱着高高的三坛酒走了过来,高过头顶的酒坛摇摇欲坠,彩虞和颜彤忙一人接住了一坛。
彩虞笑道:“多谢小缃。”
小缃脸上红扑扑的:“不,不谢。”
颜彤提了提手中的那坛:“这坛也给你,我陪你回家。”
彩虞轻推了推,“不用了,通明大败,有人比我更需要这坛酒。”
颜彤抱着酒坛,目送彩虞远去,心中五味杂陈。
她何尝不知黛砚在刻意回避她。
只要她露出一点关切之意,那个人就将打开一丝的心门锁上,无论如何也撬不开了。
她皱了皱眉,自己不算国色天香,也是清丽可人,难道他不喜欢自己这样的?
“不管他喜欢哪样的,我也要让她喜欢我这样的!”颜彤哼了一声,重重将酒坛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就在颜彤胡思乱想时,黛砚已到了醉仙居。
芳菲居不买花,醉仙居不买醉。
人要守礼守节,妖却随心所欲。妖之欲往往大于人类,嗜血成性的妖虽是少数,贪图享乐的妖却是多数,往往你情我愿,共赴巫山。
醉仙居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黛砚踏入的时候,女妖驻足惊叹,露出了狂热的目光。
妖之化形美丑乃是天生而成,除非运用幻术,否则无法更改体态容貌,往往化形的妖都有各种缺陷与残缺,如青槐有枝,檀霜藏尾,小缃露耳,黛砚却是完美化形的。醉仙居幽幽的暖光洒在他的身上,若不是略微浅色的发色与那一身杀意戾气,他更像一名谪仙,凌厉飒然,绝代风华。
他是跟着一个鲛人进来的,他记得那名鲛人,那时带着他的孩子到慈芯馆医治,白蝉苦苦找不到小鲛人妖力衰退的原因,最后以缚灵草暂时抑制了病情。此刻他却见到鲛人抱着孩子来到了醉仙居,那小鲛人肤色泛蓝,已有厚厚的一层鳞皮,看来缚灵草已经无作用了。
只是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好几名女妖姗姗围了上来,衣着暴露,碍于他摄人的气场不敢靠得太近。他目不斜视走向了鲛人所在的房间。
“您……您当真能救我儿?”
房间里,鲛人手持一柄袖珍的短刀,双手战栗,神色挣扎。
醉仙居花魁斜躺在狐皮长椅上,眉色慵懒,讥笑道:“你若是舍不得,就离开这里,莫挡了我做其他生意。”
鲛人缓缓抬起短刀,看了一眼身边昏迷不醒的小鲛人,深吸了一口气:“若能治好我儿,这对鲛人珠给你又何妨!”
话毕他伸手就要剜出双眼,却被一袋药囊打落了短刀。
“住手!”白蝉冲了进来,对鲛人怒道:“若鲛人珠能治好他,我又怎会不知!她只想要你的双眼,别被她骗了!”
鲛人急道:“你三番五次阻我求医,你治不好的病,也不让别人治,是怕坏了你的名声吗?!”
“你这是病急乱投医!”
“那你又用的什么办法,缚灵草?你看看我儿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鲛人指着神情呆滞,毫无反应的小鲛人,“就是信你,他才落得如此下场!我告诉你,只要有一线生机,别说是要我的眼睛,就算要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白蝉见鲛人情绪失控,不听劝告,于是上前一步,将小鲛人抱起,直接冲破了窗户,跑了出去。破窗的瞬间,黛砚撞开了大门,拦住了想追上去的鲛人。
白蝉穿过几条巷道,停步时失了衡,倒在了身边行人身上。
“姐姐!你没事吧。”一个婉转的少女声响起。
白蝉赶紧起身道歉。
“无碍,在下听玉,这是我妹妹听红。”被撞到的女子看起来娇怜柔弱,眉目间略有死气,而她身边的少女神清气朗,玲珑有致,二人相貌毫无一丝相似之处,没想到竟是姐妹。
白蝉提议道:“听玉姑娘,你的气色并不好,你来慈芯馆,我帮你诊治一番。”
听玉一笑,神色柔和:“原来是慈芯馆的白蝉大夫,我的身体天生虚弱,并无伤痛,多谢白蝉大夫的好意了。”
“哦好……”白蝉面对如此温柔又直接的拒绝,一时无言。
听玉柔美一笑:“我还要与妹妹置办千灯节的物什,先失陪了。”说罢与听红款步离开。
白蝉揉了揉脑袋:“这两姊妹真像人间的大家闺秀啊。”
他一路抱着小鲛人走回慈芯馆,此刻听见有人在街上大喊:“不得了,醉仙居的花魁死了!”
这一吼,安隅城哗然。
在绝对安全,禁武禁灵的城中,妖怪被杀横死,只能证明,安隅城不安全了。
仿佛有什么被打破了。
醉仙居花魁的房间,众妖团团围着两个人,又惊又惧。
一个是满身杀气的黛砚,一身漆黑的装束挺拔修长;一个是气质出尘的颜华,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秀美风雅。
只是,仙气飘飘的白衣美人手中滴血的长剑告诉大家他才是凶手,而他的理由更让人觉得不可理喻:“这个狐妖早就死了。”
见众人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他无辜地眨眨眼,“是真的,这里面都是尸体。”他指着花魁躺椅身后,妖气裂空,一剑破开了雕有繁花的墙壁,垣断墙倾,显露出了一个诺大的房间,腐臭与胭脂浓香的气味混合散出,令人作呕。
房间里,成堆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看得出来死去已久,一旁的鲛人直接瘫坐在地。有客人见一人是前日还与之一同享乐的女妖,来不及捂住口鼻,已哇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