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秦动人去集市上逮了两只老母鸡,打算回去给姐姐炖汤喝。半道上碰到吴半秃,见他抱着一个锦盒,神神秘秘地跑进小巷,她便没声张,隐去气息暗暗跟上去。
吴半秃来到将军府,扑通一声跪在梅长雪跟前。
“二小姐--这盒子里,是下官全部家当,请二小姐看在属下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出手相助----”
梅长雪打开锦盒一看,金光闪闪,才知道吴半秃为官这么些年,好事没多做,油水倒是捞了不少。
“七恶个个武功高强,我手无缚鸡之力,爱莫能助。不过,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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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九川牵着马从外边回来,被一群讨债的人拦住。府内,林管家听闻大将军被围攻,连忙出去支援。
“各位,冤有头债有主,借钱的人是我,千万不要为难我家将军,我家将军对此毫不知情---”
“好,肯认就好,还钱---”
“还钱啊,老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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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九川蹙眉,正要拔刀之际,吴半秃急匆匆跑来。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吴半秃高声劝道,“将军府欠的债,吴某来还。你们把字据拿好,明日一早去我府上领钱。吴某人乃京师府尹,断然不会欺瞒诸位---散了吧---散了吧---”
讨债人离去后,牧九川冷眼看向吴半秃,道:
“吴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无事献白银,肯定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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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英明呐,一眼就看出来了。”吴半秃讪笑着将牧九川拉到一边,小声说,“只要将军帮下官一个小忙,活捉七大恶人,下官敢向将军保证,七恶那五千两人头钱,全部归入将军账下。”
牧九川冷哼一声,大步往里走,根本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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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半秃心中一急,猛地提高音调。
“反正将军闲着也是闲着,何必跟钱过不去---”
此话一出,牧九川大刀出鞘,不偏不倚,正好削掉吴半秃的小辫子。吴半秃顿时吓得腿软跪地,捧着小辫子的尸体老泪纵横。头还未掉,辫子先行,只怕他真的离死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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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刀尖对准吴半秃,道:
“本将军最讨厌别人说什么‘闲着也是闲着’,这样显得本将军像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天下人都知道,圣御大将军不过是名头响亮,实际上并无实权。这个职位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持圣御令,代表皇帝去各州调兵。当天下太平,不需要调兵遣将,圣御大将军便是可有可无的闲职,孤家寡人,还比不上街上巡街的小队长。至少小队长还有三五个跟班,他却连个鞍前马后的侍卫也没有,想起这些他便来气,偏偏周边人还最喜欢这样念叨:
【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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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雪冷不丁地出现在他身后,眸中暗藏冷嘲之色。
“混吃等死的废物,说得真好。”
大刀一甩,转架在她脖子上。
她眼睛都没眨一下,道:
“难道说得不对吗?既然你什么都不肯做,倒不如自废武功,做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这样世人便会怜悯你是个残废,不会嘲讽你是个闲人!”
“你——”
好恶毒的女子,说话就跟放箭似地,扎得他毫无还嘴之力。
——
“我就不明白了,就连吴半秃这样的人,也肯为百姓谋福祉,你这位大将军,却有脸窝在家里闲着?”
“梅长雪,你入我将军府,到底想谋取什么?”
像她这样厉害的女人,根本不需要将军府护佑。
——
挪开肩上的刀,她说:
“吴半秃被毒王喂了毒药,倘若七日之内找不到鬼面狼,他会七窍流血而死。他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罪不至死。你就算不可怜他,至少也为其它人想想,为还不足月的青青想想---倘若某天,毒王---”
话未说完,躲在暗处的秦动人便窜了出来。
“为了我家青青,必须除之!阿雪,有需要后娘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千万别客气!我可不像某些人,没心没肺,铁石心肠,见死不救---”
牧九川猛拍额头,暗自叹气:
【这小后娘,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这个时候跑出来搅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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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大堂里冷冷清清,饭桌边少了不少人。秦楚楚随便吃了两口,便抱着爱女回屋了。冬华帮着嬷嬷们一起收拾碗筷,听嬷嬷们聊起吴半秃来过府上的事,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吴半秃毕竟是府尹,如果不是遇到棘手事,也不至于来求二小姐。
“林管家,你可知道,二小姐在替谁家做账啊?”
“风月楼啊---往东看,那只灯笼,看到了没---诶---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
“我去接二小姐---”
既然下定决心要学断案,就不能半途而废。
她一路跑到风月楼门口,小厮看见她,便道:
“我们这里不招姑娘,你赶紧走吧---”
冬华脸一红,怯声道:
“我---我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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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可人的丫头,有什么话进来说,可别冻坏了---”
岳三娘摇着团扇走出,拉起冬华小手便往里走。此时已快到戌时,大堂里没人,都在后院等着风月双姬露面。他们并不知晓,不久前岳三娘收到一封拜帖:
【风月双姬倾人国,愿作凡人图快活---十五亥时,还望赏脸一叙---】
署名,好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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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岳三娘拉开密室门,道:
“找到了找到了---你们看这丫头如何?”
在坐五人齐齐看过去,梅长雪微微沉眉,秦动人有些诧异,吴半秃一脸烦乱,牧九川面色冷漠,青燕子明显不悦。几人虽神情各异,但显然都不满意。
“三娘仔细看过了。府上姑娘大多贪生怕死,一听好色鬼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有力气献舞啊。这丫头大晚上还敢到处跑,胆量不小,先让她假扮风姬,引那好色鬼上钩---一旦好色鬼露面,诸位再合力,杀他个措手不及---”
岳三娘纯粹是病急乱投医,瞎胡闹。
梅长雪扭头瞄了一眼牧九川,道:
“三娘提醒了我,得找个胆大的。大将军,要不——”
“休想!”
牧九川气得大胡子狂颤,心想,好个黑心的梅长雪,打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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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一刻,客人等不耐烦了,脾气暴躁的甚至还掀桌子破骂,岳三娘只好下楼安抚。
“哎呦,各位客官,不要心急嘛。你们也知道,近日天寒地冻的,风姬得了风寒,头晕得厉害,这才怠慢了诸位。待姑娘歇息好了,我这就叫她出来,给诸位赔不是---”
“风姬得了风寒,我等不勉强,但月姬没生病,怎不见人影呢?我们可都是花了银子的,你把我们晾在这里,这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客官呐,这风寒会传染呐。风月双姬同吃同住,这风姬病了,月姬怎会幸免呢?再等等---三娘这就去把楼上的姑娘叫下来,招待诸位---大家好吃好喝,慢慢等,不急不急---”
客人们温香软玉在怀,这才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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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内,青燕子对镜梳妆。
“你不会真要登台吧?”
梅长雪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不知情的人以为她在担忧青燕子,其实梅长雪担忧的是好色鬼。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面纱一遮,夜黑风高,如何辨真假?
梅长雪目送青燕子出密室门,眸色愈发地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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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异动,大红佛莲从地底升起,一点点绽放。风姬四音向四方飞去,乐律奏响。客人们定睛看中风姬跳下巨鼓,纤腰袅娜,红绸飘摇,墨发三千,动人心魄。
楼上的沈冬华彻底被对方的舞姿征服,陶醉其中,忘了即将到来的危险。牧九川和吴半秃混在宾客中席地而坐。面前好酒好菜,吴半秃一边饮酒,一边留意四方异动。牧九川拿起一杯酒,几次沾唇边,却始终未饮。
秦动人抱剑埋伏在暗处,就等着好色鬼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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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将尽,亥时将至。
烈火烧起,风姬携四音往中央退。
“哈哈哈,今日有幸得见姑娘一舞,好色鬼死而无憾---”
狂笑声响起,黑影从天而降,冲向火海,卷起红衣风姬,冲向更浓的黑暗中。
“哪里逃!”
秦动人凝聚真气,飞身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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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好色鬼---赶紧逃啊---”
宾客顿时吓得四处逃散,吴半秃也跟随人流往外跑,却被牧九川一把拽了回来。
“吴大人,你跑了,谁来坐镇抓贼?”
“我---我---”吴半秃一时想不到好借口,便强撑道,“他把风姬姑娘抓走了---我得去追啊---”
“喝完这杯酒,再追也不迟---”
“哎呦,将军,你这杯酒都抿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没喝完呐---再说我现在哪有心思---”
“吴大人,请坐。”
牧九川直接将吴半秃摁坐下,一副若无其事的悠哉样。
眼角余光瞥见台上还站着一抹红影,吴半秃震惊:
“风姬姑娘在台上,那被抓走的,又是谁呢?”
“本将军也没看清楚,两人何时换了身。”
被捉走的,无疑是青燕子。
正因为确认是青燕子那妖女,牧九川才没动身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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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动人一路施展轻功跟踪好色鬼,不幸跟丢了。传闻好色鬼轻功出神入化,果真不假。她走了许多冤枉路,到了护城河边,才看到东郊树林里的火光。秦动人追火光而去,看见青燕子守着一具死尸,便问:
“谁杀了他?”
“没看清,但应该是鬼面狼---”青燕子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好色鬼说,她收到了鬼面狼的鬼印信---”
——
原来是黑吃黑啊!
“这家伙死有余辜,待我把他扔火里---”
“别---这颗人头值五百两呢---”
于是秦动人砍下好色鬼的头,只把身子扔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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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楼中,牧九川和吴半秃一同回到密室,见梅长雪还待在密室里,不禁觉得奇怪。
“青燕子被抓,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啊——”
梅长雪看了牧九川一眼,道:
“我相信后娘,一定会提着好色鬼的人头,带着青燕子,平平安安地返回风月楼---”
“千万别---”吴半秃急了,“毒王要是知道我屠杀七大恶人,肯定饶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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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秦动人拉开密室门,将热乎乎的人头扔吴半秃怀里。
“好色鬼---死了?”
“是啊,死了---”
吴半秃两眼一黑,重重倒在地上。
梅长雪看都没看吴半秃,问:
“青燕子呢?”
“哦---她路经听书阁,说是嘴痒痒,要上去说一段,便让我先提人头赶回来,找吴半秃换银子---”
牧九川面部肌肉微微抽动,于心中低咒道:
【果真是妖女,这时候还有心思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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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书阁内,一桌一椅一戒尺。
“诸位可曾听说过,恶名满天下的七大恶人?他们无恶不作,官府几次围捕皆无果。据传,前不久,七大恶人相继收到一封鬼印信。写信之人自称鬼面狼,他要灭掉七恶,成为盛京城最厉害的恶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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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最令恶人安心的,莫过于夜色。因为肉眼,永远无法洞察黑暗中的真相。这片未被人迹染足的树林,一直都是好色鬼的藏身地。斑驳的竹子上,或许有那么一两根,曾留下过某个女子绝望的眼泪。
火折子点燃,凶手的面瘫脸完全暴露。
【你---你不是风姬---】
女子怯怯地摘下面纱,一副任人宰割的惨样。
【我---我是将军府大小姐---你要是敢动我,我义父---肯定不会放过你---你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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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那个影子早被我甩掉了。就算他们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你的尸体,又如何向一个隐藏在夜色中的鬼复仇呢?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还需要想吗?】
好色鬼狞笑着靠近,手中匕首寒光闪烁。
忽然间,女子收起那楚楚可怜的神情,挑眉一笑:
【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仍需慎重。或许,鱼肉里边,藏着能要你命的鱼刺---】
话音落,那本该无力反抗的手掐住好色鬼的脖子,慢慢往上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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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一场杀与被杀的角逐,渐渐拉开帷幕。
【不可能---你明明没有气脉---怎么会武功---】
【哦---这不是武功,是---妖术---】她冲这将死之人调皮一笑,【现在,告诉我,毒王为何要寻找鬼面狼?说真话,倒可以免你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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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擦---
好色鬼喉管碎裂,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仿佛下一刻便要从充血的眼眶中掉下来。
【骗你的,就算你如实道来,我也不会放过你。只怪你眼光不好,看中谁不好,偏要看中风姬。你可知道,这世间女子除了阿梅,除了妙香姐姐,我最喜欢的,便是风姬。不杀你才怪呢---】
火折子落地上,大火顿时烧起。
---
“鬼面狼杀了好色鬼,他告诉风姬,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毒王---”
屏风后一缕黑影摇曳,宾客们难辨真假,不敢鼓掌。
鬼先生离开听书阁。
一场雪无声飘落,万千白中,一抹抹红色,相继落下。
——
清早,盛京城便炸开了锅。百姓纷纷跑到京师府衙围观,府衙门口吊着六颗人头,绳子挂着牌子,牌子上分别刻着六恶的名字。吴半秃捧着好色鬼的头来到门口,七恶便凑齐了。
“老天---当真要亡我---”
两眼一黑,他又晕了。
醒来后,他便派人去棺材铺订做棺材,同时撰写遗书分家产。家里的姨娘们不满足,纷纷找他闹腾。只有他那刚满十四岁的儿子,还有点孝心,日日前来陪伴。
“阿明啊,你那几个姨娘真不是人,眼里只有钱,根本不在意爹的死活。爹爹决定了,这家产我不分给他们,全部留给你和你娘,日后清明时节,你可要记得---”
“就方才所说立个字据吧,娘说了,空口无凭,白纸黑字才作数---”
噗---
一口恶血吐出,吴半秃再次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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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期限将至的前夜,梅长雪来探望吴半秃。小后娘秦动人也来了,她来领取赏银。
院子里冷冷清清,吴半秃一个人坐在大堂里,身披袈裟,一边流泪一边为自己烧纸钱。
“你这人还没去呢,烧什么纸钱啊?还有你这头发——”
他被家人的贪婪无情伤透了心,心力交瘁,仅剩的几缕毛一夜之间全掉光了。害怕家里人吝啬不肯烧纸钱给他,这才提前买了纸钱,烧给明晚的自己。
——
“想我吴全胜这一生,该拿的拿了,不该拿的也拿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我死后,他们吃穿不愁。可谁曾想,拼死拼活,养了一堆白眼狼---我想好了,这些家产,我分文不留,全部带进棺材---”
“那你就不怕,他们会掘墓啊。”
吴半秃脑听了,顿时掩面大哭。
“说不准,他们还会鞭尸泄愤---”
梅长雪倒是挺看得开,宽慰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凡人么,也就这点追求。兴许老天开眼,你还能捡回一条命呢---”
---
两天后的清晨,吴全胜头戴官帽,身披袈裟,来将军府拜访。
“二小姐,真如你所说,老天开眼了---”
他在棺材里躺了一夜,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感动坏了。
“从今以后,下官定洗心革面,一心为民,做个好官---”
吴全胜离开后,梅长雪不禁暗笑:
【不是老天有眼,而是你吃的,根本就不是毒药。】
鬼面狼不过是梅长雪设的一个局,前往府衙威逼吴全胜介入的也是梅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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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萧索,梅长雪抬手轻抚那株初见花蕊的梅花。刚来将军府时,院内下人还想砍了着株梅花树当柴烧。经过她悉心照料,不仅活了,还长出了花苞,再过几日香味便会飘满园。
不远处,牧九川一脸凝重地走近。
“这是鬼面狼的通缉画像---”
她接过一看,顿时一脸凝重:
头戴鬼面,狼首人身的妖孽。
——
“有人去府衙报案,一个不满八岁的小女孩,患有梦游症,她前几日看到一伙人厮杀---捕快去查,果然挖出带血的土。杀人者,便是这副模样---”
---
名唤圆圆的小女孩,住在西郊,家里开了一个胭脂铺,患有梦游症。父母忙着做生意,她便坐在门槛边上,守着小火炉玩风筝。玩着玩着,她抬起头,看向远处,眸中一抹红色闪烁:
那是血光,血色诅咒。
行人熙熙攘攘,梅长雪一袭绿衣,由远及近。
小家伙起身,拿着风筝,不受控制地靠近梅长雪。
“姐姐,陪我放风筝,好不好?”
梅长雪弯腰接过她的风筝,留意到风筝面上那一抹带着异味的红色,瞳孔不觉放大。
---
“姐姐,那夜我看到的,也是个姐姐。她陪我放风筝,风筝飞得老高了---”
说完,有血从女孩眼中涌出。
梅长雪用丝绢擦去残留的血迹,道:
“回去吧,你娘在叫你---”
“好---”
女孩木木地转身,回到小火炉旁,继续烤火。
梅长雪拿着风筝往回走。
藏匿在暗处的眼睛,也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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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鬼先生讲完‘鬼面妖孽灭七恶’,如往常一样,从听书阁侧门出。寒夜冷,衣袂飘摇,街上的灯笼摇摇欲坠。有熟人迎面而来,鬼先生摘下斗篷欣然迎上。
“你可是专程来接我的?”
梅长雪将风筝递出去,道:
“其余六恶也是你杀的,是不是?”
鬼先生面色一沉,扭头转向黑暗处。
“不是鬼面狼吗?与我何干?”
——
梅长雪气恼,忽然迈步逼近,压低声音道:
“你骗不了我,你能看见的,我也能看见---”
梅长雪便是那写信的鬼面狼,这从头到尾,不过是她借官府势力猎杀七恶的一个局。谁想到牧九川等人还没出手,青燕子倒先动手了。
七恶虽然武功高强,作恶多端,但毕竟是凡人,她们不该插手。
---
“杀一人是杀,杀七人也是杀,有何分别?”
青燕子拂袖而去,背影决然。
“你一脚踏进粪坑,还要继续往下沉吗?”
梅长雪提高音调,青燕子却没停下脚步,越走越远。最后剩她一人原地呢喃:
“你知不知道,我是怕你招来血光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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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空巷,黑影走到灯笼地下,摘下帽子,露出那一脸青色浓密的大胡子。
“梅长雪,青燕子,你们到底是何方妖孽?”
转身,牧九川看到街道尽头,有人缓步而来。
那人也身披斗篷,腰间佩剑,低头来到他跟前。
电光火石间,刀剑相撞。
血眸玉面,俊美非凡,却是堕落地狱的恶鬼模样。
不远处,一个狰狞狂妄的中年男子,一身道士打扮,看起来仙风道骨,不染尘俗。
“佛涅,可还记得贫道---”
佛涅是谁?感觉内心深处,有个他慵懒地睁开双眼,露出邪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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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小女孩在西郊,用风筝团灭了六恶。青燕子赶到,风雪中,女孩光着脚丫走到青燕子跟前,将风筝抛给青燕子,道:
【人是你杀的——你会遭报应的——】
——
不生不死,还怕什么报应?既然幕后之人想嫁祸给她,那便如他所愿吧。反正很快,这桩桩件件,她会找他一一清算。
【姐姐陪你放风筝,好不好?】
【好——风筝---风筝---放风筝---】
【但你要答应姐姐,过几天去衙门找吴大人。告诉他,杀人的是一个头戴鬼面,狼首人身的怪物。如果有个姐姐来找你,你就说,你看到的,是个姐姐---只记住这些,其余的统统忘掉,好吗?】
【好---】
风筝飞得老高,小女孩在带血的雪地里开心地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