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之中,有一人面露狡黠微笑注视着远处陈寻渡的一举一动。
“啊,真是可惜没看见想象中那番场景,不过这也挺有意思。”
以真面目示人的林琅摇头笑道,在陈目送寻渡进入戮灵台后,转身离去。
可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位弟子注意到这位灵山骄子从自己身边走过,好像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进入弑灵台后,一股子无比强大的限制之力凭空而生,充斥在陈寻渡的体内,使陈寻渡的境界被生生压制到蕴灵境初。
可更令他感到奇异的是,受到限制的陈寻渡肉体与魂魄都没有出现什么异样感觉。
就好像他的境界一直都是蕴灵境一般。
同一瞬间,四周场景倏地变化,腐臭味扑面而来。
陈寻渡环视周围,看见满地白骨,粘稠的黑血不停流淌,其中时不时会有黑烟袅袅升起,将天空渲染成压抑的灰色。
他甚至还能看见一些白骨中,一条条手指粗细的黑色蛆虫不停地啃噬着枯骨,发出咯咯的咀嚼声。
看得他恶感骤现,一阵干呕反胃。
同一时间,前方远处的空间一阵模糊,隐约可见有一人形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清晰,随后一位年轻的弟子闪现而出。
他身着罡行部特有的白衣,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剑眉星目,挺鼻薄唇,煌煌双眸中,有着影藏不住的坚毅。
他出现时第一眼就看见正干呕的陈寻渡,先是一愣,旋即涌现惊喜。
“师叔祖!我居然真的碰到师叔祖啦!”
闻言,陈寻渡引动灵力止住干呕,循声望去,见一人手舞足蹈,喜形于色。
“这位师兄,未请教您尊姓大名?”
但见那人迅速跑来,抱着陈寻渡的小手连连说道:“不不不,师叔祖不必作这么多礼数,我姓楼名熠,师叔祖叫我楼熠便好。”
陈寻渡对视着楼熠灼人的双眸,心中惊叹此人的不凡,他清楚地感觉到对方手掌上一层硬厚粗砺的老茧带来的磨砂感。
从他散发的气息来看,他应该是辟脉境至臻的修为不会错。
一个模样看着不过舞勺之年的少年,手上竟有一层不比成年人薄的茧子,这不由让陈寻渡心生敬畏。
可仔细一想,陈寻渡又有些汗颜。
楼熠见陈寻渡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视线下移投向掌中那支洁如白玉小手,忽然回想起什么,连忙松开小手,神情讪讪。
“抱歉啊,师叔祖……”
“这不算事。”陈寻渡反抱住对方的手,笑容真诚,道:“我姓陈名寻渡,字云舟,如果师兄真当敬我,叫我一声云舟便好。”
楼熠闻言顿时有些激动,“这……这哪行,师叔祖……”
楼熠还未说完的话被陈寻渡生生瞪了回去,有真火傍身的陈寻渡在瞪眼这方面可鲜有敌手。
在陈寻渡“灼人”的注视下,楼熠的脸很快变得通红,只得妥协,声音结巴道:“云……云舟……兄!”
陈寻渡眼中笑意更甚,决定先与他聊聊人生,将切磋的事缓一缓,这样一来可以拉近一下感情交个朋友,二来可以争取时间让体内脏腑伤势痊愈。
“楼师兄修行的时间得比我久,年龄也比我大,叫我一声云舟并不过分。”
看着楼熠手掌上梆硬的老茧,陈寻渡认真地说道,趁楼熠张口回话之前,又补了一句。
“而且楼师兄,你身体上受到的限制好像不强,而看你手掌,修行的时间也不短,是碰到什么境界桎梏了吗?”
“云舟师兄的眼光可谓独到。”楼熠惊叹一声,眼眸低垂片刻,再抬起时仍散发着煜煜辉光,他挺身道:“我并不是在长明灵山出生的,我来自灵山西边千里之外的昀照镇,”
当楼熠说出他家乡的名字时,陈寻渡不禁一愣,从脖颈到脸瞬间变红,像是一个红透的苹果。
楼熠没有注意到陈寻渡脸上的异样,表情凝重,似乎在回忆一段珍贵的记忆。
过了好一会,陈寻渡的脸不是那么的红了,他才收回了心神,继续说下去。
“七岁时,父亲说我潜力很大……”说到自己的父亲,楼熠眼中流露出思念之情,“后来在一位仙人的帮助下,我得以进入长明灵山加入镜阳教。”
“但在测试体质与天资时,有位老爷爷告诉我,我的潜力的确很大,如果不是废体的话一定能有机会问鼎仙道。”
头一次听说这个词汇的陈寻渡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问道:“废体?自古以来所有的生灵无一不是天生就会吸纳灵力淬炼身体,修行换个说法也可以说是一种本能,等等,莫不成?”
“是的,正如云舟师兄所想的那样,我是镜阳史书记载的那种极为特殊的畸形体质,虽然外表和大家一样,但身体与魂魄的构造与大家完全不同。”
“镜阳史书将这种体质叫无通之体,意为死地无通,拥有无通之体的人,修行的巅峰是辟脉境至臻,逾界半步,爆体而亡。”
楼熠将这番话说出口时,语气和表情俱是平静,好像话语中的事情与自己毫无关联一样。
只是一双眼眸愈发灼亮,像是两颗缩得极小的太阳。
听过楼熠说完后,陈寻渡不得不另眼相看,不是因为他是废体,而是他的心境与毅力。
陈寻渡扪心自问,如果自己被告知是废体,定会从挣扎逐渐靠向堕落,到了最后郁郁而终。
绝不可能会如楼熠这般,付出比常人多几倍的努力去修行,一直拼命挣扎至今。
恍然间,陈寻渡明白了父亲的嘱托与决定中的一些含义。
一撮撮暗红火焰从陈寻渡的后背脊椎处冒出,在双眼变得赤红前,他朝楼熠躬身作揖,致歉道:“云舟方才无礼之问多有冒犯,楼师兄恕罪,莫放在心。”
楼熠见状连忙扶起陈寻渡,剑眉舒展,露出微笑,摆手回道:“这算什么事,我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废体而感到自卑,我倒觉得,天生我废体,是想磨炼我,且未来尚未揭晓之前,谁能定论一定没有曙光呢?”
“我尊敬楼师兄。”
丢下这句话,陈寻渡一连向后倒退十余步,拔出脑后发髻上的长针,暗芒闪烁,化作一柄墨色长剑。
年轻气盛的陈寻渡,被热血与意气冲昏了头脑,满脑子都是向死而生破后而立。
同时在心中定下了一个狂妄的目标,他要连打五个,不论胜负。
以陈寻渡为中心,周围一丈以内的所有噬骨黑蛆共同发出凄厉的尖叫,整个破碎,化作一缕缕黑色烟雾飞入陈寻渡体内。
热浪扑来,楼熠向来便是个直爽之人,见此也不再多说,即刻弯腿扎下马步,口中爆出一声低喝,气势陡然攀升,一柄直刃长刀凭空闪现在他身前。
随着长刀的挥舞,银皪刃光中,阵阵凌冽的罡风席卷而来。
高温气浪与罡风在两人之间抗衡僵持,其中无数白骨与黑蛆瞬间就被热浪吹融,再被罡风撕碎成尘埃大小。
一缕缕穿过热浪的罡风刮得陈寻渡脸颊生疼,这哪像是辟脉境至臻的威能?
这楼熠竟靠着努力,硬生生使自己的肉体突破了辟脉境的桎梏,达到堪比蕴灵境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