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9
黑暗的山洞中，粗大的龙爪掐断了女人的脖子，爪尖深深的陷进女人脖颈，几乎将那里的血肉撕裂开，莲桨大口的喘息着，心脏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人类的心脏无法为巨龙的身体提供足够的能量，仅是这一次突进，就几乎要了莲桨的命，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莲桨拼命的不让自己昏过去，他的右手传来女人血肉的触感，血液如同温热的溪流流过，强化过后的听力让他可以清楚地听到女人濒死的喘息声。
他以为自己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但是他错了，没有任何一秒的耽搁，借助着巨龙的力量和速度，只用了用一个利落的突进便冲到了女人的身边，然后伸手拧断了那纤细而优雅的脖颈。莲桨并没有意识到，“拟态龙血”在赐予他力量的同时也影响着他的精神。血液的腥气让他有些恍惚，他艰难地松开手，女人无力的躺倒在地上，旁边有一些藤蔓已经破裂，那些藤蔓曾经在莲桨突进的时候抓住了他的四肢，但是却在巨龙狂暴的力量下瞬间分崩离析。
喘息声停了，他确认女人已经死去，一瞬间，无数种情感涌上，有对自己弑母的自责，有杀人之后的反胃与恐惧，还有对人生荒谬感到的可笑与讽刺。他想哭，想吐，想笑，想撕心裂肺地哀嚎。
可是最后他什么都没干，他拖着自己残破而疲惫的身体转身离去。来时的青铜门已经被藤蔓彻底锁死，但是在这具身体面前，形同虚设。
突然，他听到了从背后而来的藤蔓划破空气的声响。蹬地转身，莲桨飞快的向后掠去，面前的藤蔓距离他的脸只有一掌的距离。千钧一发之际，莲桨折腰向后躺倒，藤蔓贴着鼻子呼啸而过，激起的风如刀割面，堪堪躲过，莲桨贴地翻滚站起，而在他面前，本应死去的女人，窈窕而立，身边无数的滕蔓飞舞。
莲桨有点高兴，虽然很不合适，但是从心底里，他为他的母亲还活着而开心。即使这意味着自己还要再亲手杀她一次。
或者被杀。
他缓缓摆出进攻的姿势，覆满鳞片的腿隆起线条分明的肌肉，他准备再突进一次，然后这次彻底撕碎女人的身体。女人挥挥手，数根藤蔓飞射而来，莲桨不愿意让这些东西拖慢自己的速度，没有理会地继续向前冲去，藤蔓缠上了莲桨的四肢，然后被狂暴的力量扯断，但是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继续破碎，从藤蔓被扯断的切口处流出绿色的能量牢牢地链接着断开的藤蔓，生生止住了莲桨的冲势。
“魔术？”莲桨震惊地想，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慢了几分，高手过招只在毫厘，电光火石间，莲桨龙化的巨大躯体就藤蔓被牢牢地束缚住，他距离莲花只有一臂之遥，却丝毫无法再向前一步。对面的女人还顶着那根被掐断的脖子，断裂处同样被绿色的能量所填补，女人的脸上露出雍容华贵的笑，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她伸出左手，轻轻地点在莲桨的胸口，点在那密密麻麻的青色鳞片之上。
“你现在连人都不是了啊，莲桨。”
藤蔓上开始生出倒刺，那些尖锐的刺划破了莲桨的皮肤，血液从鳞片的缝隙中流出，与藤蔓上的绿色能量交合，那些绿色的能量随即开始变得不稳定，上蹿下跳仿佛沸腾的开水。
随着血液流失，力量仿佛也在渐渐地褪去，莲桨的眼前一片漆黑，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之前，穿着厚厚的千叠衣的小男孩正襟危坐，面前的女人雍容华贵，女人母仪天下的声音回荡在空旷而巨大的宁莲宫里，她说：
“你应当是生而为人的人，而非一个符号。”
“你不是莲花吧？”原本不应该存在于记忆中的，小男孩突然开口发问。
回忆和现实交融，身着华服的女人和面前的怪物渐渐重合，当初的小男孩，现在拖着满身的伤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站在自己的母亲面前。
“你不是莲花吧？”他开口问道。
怪物一愣，“你连你自己的母亲都认不出来了啊！”她缓缓地叹息。
“莲花，”莲桨继续开口，嘴角泛出血沫。
“你现在不是了。”
左手的手镯再度发出耀眼的蓝光，“拟态龙血”启动，奄奄一息的少年再一次，把自己送进了恶魔的当铺。
更深的龙化开始，少年的脸庞变得扭曲而狰狞，被藤蔓缠绕住的四肢变得更加粗壮，轻而易举的挣脱了束缚，那些从断口溢出的绿色的光破碎在空中，然后消弭于无形。
疼痛就像一场在莲桨体内肆虐的风暴，让他感到自己仿佛要被撕碎，又或者，像一场无边无际的野火，势要燎尽那一望无际的茫茫枯原。
他的手贯穿了女人的胸膛，巨大而锋利的黑色龙爪摧毁了那具身体里面的一切，女人的身体内奔流着与之前相同的绿色能量，那些能量疯狂地流动着，徒劳地想修补女人破碎的残躯。听不到莲花的心跳以后，他突然觉得很累，疲倦如潮水般淹没了他，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向后倒下，想伸手去扶，却发现自己连移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拟态龙血”燃尽了体内最后的一点的魔术回路，他已经无法再为这具深度龙化的躯体供能了，他直勾勾地向后躺倒，像一根燃尽了灯芯的蜡烛，龙化的躯体成了他的监狱，把他牢牢地锁死在其中，他看向天空，山洞的顶部射进来一丝乳白色的光。
“天亮了啊。”在昏过去前的最后一刻，少年如此想到。
长夜将尽，天空迎来晨曦，但是，这昏暗山洞中的一切并未迎来它们应有的终结，黑色的龙躯躺在同样黑色的地面上，晨光照不到的黑暗中，无数黑色的能量从黝黑的水池中流出，流向女人的残骸。
那些黑色的能量漫过地上破碎的藤蔓，后者随即枯萎，散碎成一地枯黄的碎片，终于触碰到莲花的黑色能量像针线一样缝合着她破碎的躯体，那些破碎的血肉和脏器渐渐聚合，即使是缺失的部分也被黑色的能量所填充，少顷，莲花再度站在了自己儿子的面前。
她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只有令人不安的凝重和略带悲怆的肃穆。
她举起手，黑色的能量缠绕而上，面前的莲桨一动不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你就这么想杀你儿子啊？”
藏身于黑暗中的男人开口发问，躺在地上的莲桨就像待宰的羔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