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四维生物！”
老人坐在我对面，眼睛异常明亮。
“什么是四维？我们是想像不到的，就像这张纸”他的目光扫过桌子上的纸，“纸上的文字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因为它是二维，而外面的世界是三维”
“但是我们可以类比，假设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是四维，那么纸上的文字就是三维。四维如何介入三维呢？有很多种办法，比如，可以将纸烧毁，也可以将纸揉碎、撕裂，当然，这些是非常暴力的方法，就算是一张纸，我们也会爱惜它对吗？所以正确的做法是什么呢？我们利用这张纸，在上面写下文字。”
“你看，假如这张纸是整个宇宙，那么上面的文字就是被四维介入的产物，我们通过钢笔，介入了纸上的宇宙。”
“宇宙就是宇宙，冰冷，绝望，毫无生机，周而复始。但是出现了人类。就像这张白纸，如果没有外力介入，那么它上面永远没有信息。”
“你是说，我们就是这些字？”我挺了挺腰杆，换了个坐姿。
“不，这只是比喻，显然，我们要比这些字要高级的多。”老人笑了笑，勾动了脸上满布的褶子。
“你认为人为什么会有思想呢？”
“。。。。”
“是记忆。”老人指了指脑袋。
“知道失忆的人吧，他们往往不记得失忆之前发生的事情，如果这时你告诉他天是红的，草是黑的，他就会照这样去看待世界。因为你跟他说的话，已经存在了他的记忆里。”
“试想一下，突然拿掉你的记忆，你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失忆，就像一个新生儿，或者像一个借尸还魂的生命。你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我，我的模样、举止、声音，都会留在你的记忆中，出于本能，你会接近我。因为你想要获取更多的新记忆。”
“本能，是生命经过漫长繁衍进化沉淀下来的基因。它隐藏在生命的体内，就像一个开关，当需要时，它被唤醒。不需要时，它就沉寂。”
2
“日积月累的记忆会让你了解世界，了解周围环境，了解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了解如何说话，如何吃饭，如何上厕所。”
“比如，你想与我进行一场谈话。你认为是你想，其实是你的周围所有的你了解到的信息需要你去这么做。比如你的工作就是这样--与人谈话。通过你的学习积累和记忆，你知道工作就是要做你现在的职位该做的事情。你知道你的职位是心理专家，所以你要进行心理专家的工作--与病人谈话。”
“。。。。也就是说，从小到大储存的记忆，使我有了思想？”
“没错。你刚刚在思考，因为你要通过你所拥有的记忆来判断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想象一下，如果一个生命，一直生长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他会思考吗？”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们想象不到，因为我们没有见过。只要我们见过，就会记住，记住之后，我们就知道他倒底会不会思考。”
“所以我们永远想象不到四维是什么样，因为我们从未接触过？”
“是的，永远想象不到。人们观看飞鸟飞行，发明了飞机。看到海底的游鱼，发明了轮船潜艇。电力、灯光、蒸汽。但凡是人们能看到的、接触到的，都可以去了解，去创造。但是我们无法创造未知的东西。”
3
“关于你说的记忆这方面，我想到了计算机。”
“看起来你有点理解我的意思了。很像，不是吗？”
“我们的记忆储存在大脑中的某一个地方，从生命诞生，就开始将周围的一切信息刻录在其中。而且显然，我们拥有强大的计算力，可以在任何时候取出这些记忆。我们的感觉就像是输入设备，而整个躯体又是输出设备。计算机通过判断0和1来进行计算，而我们则靠我们的记忆来进行选择做或者不做。多么完美的一台计算机！”
“可是我们现在用的计算机并不像人。”
“基因！本能！计算机不是人，它们缺少最关键的钥匙！我们也无法使计算机变成人，因为我们无法赋予它们这个钥匙。”
“钥匙掌握在谁手中呢？”
“在你的手中。还是这张纸，你写下一行字，便做到了这张纸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
“所以，四维世界中，某种东西将钥匙交给了我们？”
“不，钥匙只是被转动了，开启了门，本身却依然属于主人。”
“所以，按照你的意思，我们的基因，是四维的？”
“它是三维的，因为它可以被观测到。产生基因的东西，才是四维的。”
5
“但是有一点矛盾。”
“你说。”
“我们看到的是三维世界，你却说人是四维的，又说四维世界有东西转动了钥匙，开启了门。既然我们是四维的，为何看不到四维世界？”
“我能理解你的困惑。你写字总会有的写的工整，有的写的不工整吧？生命也同是如此。我认为人虽然是四维的，但是却不是一个完整的四维生物。这也是生命多种多样的原因。有人高、有人矮，有人胖有人瘦。有人、有动物、有植物。生命多种多样，就像一个个字，有的好些，有的差些。”
“反过来我们看三维世界，都是一个样子的，因为它们的全部样貌都展现在我们眼中。一粒沙子，一块石头，一滴水，本质上都是元素。元素就是构成三维世界的基本粒子。”
“生命当然也由基本粒子构成，但我们体内却有四维的物质，或多或少。就像这根笔，仅仅只有笔尖点在三维世界之中，我们既是四维，却看不到四维。既是三维，却可以改变三维。我们体内的钥匙就是笔尖点到纸上的那一瞬。”
“所以。。。我们就是那一瞬？”
“是的，笔尖触到纸，生命得以开始。笔尖离纸，生命终结。”
“所以我们是四维的？”
“基因还在延续！本能还在蛰伏！只要拥有基因，说明书写并未停止！我们就是四维投射到三维的一个个字，我们从四维世界诞生，体内拥有四维的墨水。”老人越发狂热。
6
“李医生，病人的情况怎么样？”助手小刘看到我出来，急忙跑了过来。
“除了妄想症，其他精神方面没什么问题。”我将手中的档案交给了小刘。
“唉，我看他平常说话挺正常的，对别人也很好。。。”小刘歪着脑袋，露出同情的表情。
“走吧，下班了。”我拍拍她的肩膀，笑了笑。
“嗯。。。对了李医生，一起去吃晚饭吧？”小刘鼻尖微皱，朝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出于本能，我答应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