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峰道:“八卦林的生门就是此处,决计不会错的,我们不走,呆在这里久了,琼瑶谷人再来追,可就糟了。”
众人见此,别无他法只好深深吸了几口气,一个接一个地踏梯而下。最前头的是狄峰,紧接着程秋娘,韦远志,孙小六,高丁,莫阿状和汤佩瑶。
天上赤日虽已略偏,仍是传来阵阵热浪。少年们在琼瑶谷内都是穿了暖衣的。
初时在八卦林中不觉得热,如今爬了一会绳梯,顿感烦闷无比,焗出了一身汗来。好在峭立的悬崖越是往下越多山风,汗水刚出便被吹干。
狄峰走到半道,一阵浓雾袭来,抬头不见了程秋娘。狄峰大骇,惊叫道:“程妹妹?程妹妹?”连忙转向上爬去。
他爬了十几步,看见程秋娘双手紧抱住绳梯,身子却穿过踏竿坐着,正在那抖着哭。
狄峰问道:“秋娘,你怎么了?”
程秋娘听见人声,哭得更响:“大哥...大哥,我腿发软了,我不能再下去了....我....”
狄峰道:“秋娘不怕,我就在你下面,随我慢慢爬,再走一会就到崖底了。”
程秋娘死命不敢挪动,只在那哭。这可苦了上面的韦远志众人,都止住了吊在半空。此时雾气越来越浓,上下两人相互只能依稀看得见轮廓。
狄峰又道:“秋娘,你不要使性子,再不走动,就要天黑了。”
其实现下只在申酉之间,夏日夜降得慢,有阵子太阳才会下山呢,只是浓雾遮阳,天空一下子暗了。
程秋娘听了睁开一直死力闭着的眼睛,看见周围灰蒙蒙的,不觉更是心惊,说什么也不肯走。
狄峰无奈,只得再爬几步,贴着她耳边,不住地好言相慰,要哄她下崖。
突然眼前多了一根长索,韦远志在上大喊:“你把索缠住四姐,慢慢扶她下去,索子绑定了绳梯,下得几步,我们上头再解开再系,如此下去罢。”
狄峰应声好,把那索缠住程秋娘,温声道:“秋娘,绳子绑好了,安全的紧,我扶着你慢慢走,有我在,不怕。”
程秋娘至此方点点头,随着狄峰向下走去。
众人本来走得不快,如此一来,下得更慢了。走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才到崖底。
程秋娘脚踏实地,身子一软,坐在地上抽泣。
众人都去劝她,狄峰忽道:“原来那浓雾是这潭水蒸起的。大家往前看去,果然一口诺大的碧水潭就在跟前丈许。周围绿树环绕,倒影潭中,青翠映着碧黛,不时有热气腾起。
高丁好奇心起,走上前手舀了几把潭水,道:“咦,这潭水是热的。”
狄峰笑道:“琼瑶谷多有温泉,不想出了谷还有。可惜如今天热。”
高丁道:“对了,大哥,琼瑶谷怎么不依时令,我只觉谷里寒得很,还会下雪?”
狄峰道:“高山上本就比平地要冷,这不奇怪,那雪是无垠老怪施法搬降的,他要在众人面前显手段,特选在五月酷暑时作用。”
汤佩瑶一脸的惊佩:“这无垠老怪好大能耐,竟能改天逆时。”
狄峰笑道:“改天倒说不上,只是他确实法术高强,又多仙家宝贝,饶是如此,不也让我们逃了出来么?哈哈哈!”
众人听了大感欢喜,想起琼瑶谷的遭遇,都觉侥幸。汤佩瑶道:“多亏大哥识得他那八卦林出口,不然我们此刻怕要被这伙妖怪吃咯。”
孙小六接道:“是啊,也要谢谢五哥的缚妖索,免了我们在半空悬崖上过夜。”大家都笑,程秋娘也是嘴角微牵,不忘割那孙小六一眼。
狄峰道:“我们快些走吧,此处离琼瑶谷尚且不远。”
他们绕过碧水热潭,穿过几处林,又攀过几道岭,来到一个岗子。岗子有户人家,茅草搭着一间房舍,门前一个老人正在赶鸭入栏。
汤佩瑶等上去问礼,讨了几碗凉水来喝,道:“老人家,我们几个要往武缘城去,不知该投哪里去?”
老人道:“武缘城?那可远着哩,走山路离此有两三日路程,只管往南就是。”
狄峰摸出一个金珠子递给老人道:“老人家,我们买你些米饭,路上吃,这个可够么?”
老人见了金光闪闪的珠子,大吃一惊:“使不得,使不得,这是金子,我没有许多米卖。你快快收起,这附近有伙强徒,时常来劫掠。小娃娃们等我一等。”
不一会从里屋跟出一个老妇,手捧着一大盘五颜六色的米团,老人道:“这是我家老婆子做的乌饭团子,你们拿去路上充饥,不用使钱,不用使钱。”
程秋娘见了道:“老人家,这是五色糯米团?”
老人笑道:“正是,正是,今日端午,老婆子胡乱做多了些,你们拿去吧。”
狄峰道:“老人家,我们还要讨你两只鸭子,这珠子你就收下吧。”当下不由分说,把珠子硬塞进老人手中。
老人推却不过,道:“如此,我这就去?鸭。”
狄峰道:“不必费心,我们带着路上宰了吃。”老人还要再说,狄峰接过米团和鸭子,招呼大家就往南去。
背后听见那老妇在埋怨老人:“你怎么能收人家金子?”
众人走了一程,程秋娘道:“大哥,怎么走的这么急?不叫老人家做好熟鸭再上路?”
狄峰道:“方才老人说附近有劫掠的强徒,必是琼瑶谷的人,我们今晚尽量走远些,不宜久留附近。”
夜幕低垂,一路无话,只有那两只鸭子被狄峰倒抓着,不停地在呱呱乱叫,翅膀打得飞快。
汤佩瑶道:“大哥,走得远了,把这鸭子杀了吃吧,似这般叫法,怕引来强人。”
狄峰道:“鸭子也能引来强人?二妹怕是肚子饿了吧,哈哈,也罢,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说着靠在一棵大树坐定,生起火堆就要烤鸭。
众人逃了一个下午,衣服又厚,早已热得不行,只是一路逃命,顾不得脱衣。现在坐定,纷纷褪去外头的衣服,忙着去宰鸭。
狄峰自靴上抽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放尽了鸭血,又开膛破肚掏净内脏,把那鸭子连毛带羽一块去烤。不一会香味四飘,狄峰削开几份分与众人。程秋娘见这带毛的烤鸭,不禁皱眉。
孙小六道:“鸡毛松,鸭毛肉,秋娘不怕,把鸭毛给阿状吧。”
程秋娘听他又在短自己,怒道:“闭上你那阿婆嘴,你敢直呼我名字,没大没小的不怕雷公打你?”
孙小六笑道:“听说过雷公打不孝子的,没听说过雷公打做弟弟的。”
莫阿状道:“汤姐姐说我这雷兵鼓能召雷公,我就喊雷公劈你小六。”
程秋娘噗嗤一笑,觉得什么不对忙住口不语。
汤佩瑶见他们调笑,知道孙小六心情转好,怕他们说话没边,当下止道:“好了,这鸭毛烤熟了,把皮剥掉就能吃了,别再胡说。”
狄峰微微颔首:“雷公只会去劈打乱认爹爹的骆社全,不会打小六的。”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孙小六忙做状道:“正是正是。”
汤佩瑶见这做大哥的也没个正经的,只好摇摇头,陪着笑了几声。
众人好几天都没好睡,今者脱离虎穴,又有酒肉,说说笑笑,很快便进入梦乡。一觉醒来,又往南去,如此赶了两日,终于在这天晚上到了莫屠户家。
莫阿状在门前大喊许久,不见人应,高丁道:“莫不是在高台里?”
莫阿状随即引着众人进去房间,打开机关,穿过暗道,来到高台,静悄悄的并无一人。
众人进茅屋看过,又喊了几句,也无人答,只有四处不时响起的虫鸣,“吱吱吱吱”地响。此时夜色更浓,弦月挂空,星光闪闪,凉风吹过,树叶倏倏作响,周遭愈发的静。
高丁突然瞥见高台上背立着一个人,寒背微曲,也不做声。他看背影认得是高老头,狂喜奔去,大喊“爷爷,爷爷!”
众人此时才注意到原来高台上有人,不禁生疑:“怎么高兄弟的爷爷在那一声不发的?黑夜看了怪吓人的。”
高丁奔到跟前,拉着他手道:“爷爷,爷爷,是我,丁儿!”
那人转过身来,正是高老头,只是神情漠然,好像个呆子一般,绝无丝毫波澜。
高丁吓了一跳,退后几步,细看之下,是爷爷不错,怎么他却这般模样?想着又上前紧紧抱住,哭道:“爷爷,爷爷,是我,你这是怎么了?不认得我了吗?”
高老头抬手摸摸他头,诡异地笑道:“小哥,你看我很像你爷爷么?”高小哥身子震动,挣脱了连连后退,脸色唰的一下青白,张大嘴巴,呆立住言语不得。
高老头狞笑道:“你就是那多管闲事老头的孙子么?今日落在我手,饶你不得。”五指成抓,抓向高丁头顶。
高丁兀自在那惊纳,眼看要命丧他手,突然破空声响,一只葫芦飞来,击在高老头手上,把他逼得连退几步。高台上又多了两人,挡在高丁面前,正是老孙头和莫屠户。
高丁见了熟人,缓过神来,拉着老孙头的手道:“孙爷爷,我爷爷...爷爷他......他不认得我了......”
老孙头道:“这不是你爷爷,你爷爷中他暗算,被打伤了。”
高丁大是惊骇惊骇,只听老孙头又怒道:“妖孽,你怎敢杀害程大善人一家?如今又打伤我兄弟,幻化成他的模样,要再行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