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头免力与长清河又缠斗了几个回合,突发声喊,把那破衣挥得浑圆,缠住了长清河的软鞭,随即往后一跃,跳出了那软鞭舞成的藩篱,叫声“且住。”再也支撑不住,双掌自拍自己肩头,两眼精光陡暗,颓颓地坐在地上。浑身大汗淋漓,口中不时喘着粗气,就连头发也像是花白了许多。
长清河收了软鞭,阴森森地道:“啧啧啧,神打妖术,我道是如何厉害,原来如此不堪一击。你如今既已散功,还要与我再斗么?”
高老头上气不接下气,吁吁地道:“今日....我...我...技不...技不如人,无话可说,要....要杀....便杀...”
长清河道:“哼哼哼哼,想死还不容易,只是你那挂名的孙子怕要有苦受呢。”
高老头有气无力地道:“你....你....你要如何?”
长清河奸笑道:“哈哈哈,重阳谷谷主最爱青嫩的男童,一场同门,我愿不辞辛劳,送他去享福,哈哈哈哈哈。”
高老头听了气得直打哆嗦,本已虚弱的身体更是颓软,一口真气不及接上,竟自往前扑倒了下去,啃了一嘴的泥土,唇边也磕得破了,鲜血直流。
那长清河见了笑得更响:“哈哈哈,神打妖术,五体投地,五体投地,只是你也未免太过心急了,投地便投地,去学那狗啃泥干嘛?哈哈哈!”
“哈哈哈,何方妖狗,在此胡言乱语?”一声朗笑,大榕树背后转出了十数个人。
其中一个见高老头趴在地上,嘴角流血,只道他已死去。吓得大喊“爷爷”奔了过去,正是高小哥。待见他只是神情委顿,身上却无大伤,不禁转忧为喜,连忙抱起大叫:“爷爷,爷爷,你没事罢?”
高老头突见牵肠挂肚的孙子,安然无恙抱着自己,心头大喜,又见十数人中有自己的好友老孙头,莫屠户,还有之前见过的紫霞洞五老,这几人武功不弱,应可敌住不动山和长清河。登时心宽神松,微笑着侧头倒倚在高小哥肩头。
高小哥见状大惊,又是大叫:“爷爷,爷爷.....”声音已是哭腔。其中一位满身油渍,腰间悬着一个大红葫芦的老者走上前来,抚着高小哥的头,轻声道:“孩子,不要悲伤,你爷爷只是用功过度,一时真元不继,昏了过去,并无大碍。”
高小哥听言方才放下心头大石,只把眼直直地噙着长清河,满是愤恨之情。
腰悬葫芦的老者正是老孙头。只见他缓缓解下腰间的葫芦,拧开塞子,往嘴里猛灌了一口,向着长清河打了一个酒嗝。
他懒洋洋地道:“何方妖狗在胡言乱语,不怕招了口舌,下一世还是堕入畜生道么?”
长清河大怒:“哼,无胆匪类,专逞口舌之力,你是何人?”
老孙头笑道:“我是个卖酒喝酒的。你不是要抢什么狗屁圣物么?我一个不高兴浇上烈酒烧了。哈哈。”
长清河怒不可遏,手中软鞭抖动,直逼老孙头咽喉。老孙头也不着慌,待那软鞭将及,肚子一缩,喉头微震,又是吐出一口酒气,直喷软鞭。那软鞭竟似怕他酒气熏人,忽然静止不动,啪一声落在地上。
不动山见状喊道:“师弟当心,他有神元护体。”
长清河听了,哼的一声:“又是个神打妖人,看我斩妖除魔。”说罢左手做个手诀,掌心向上,拇指食指无名指三指相扣,大吸一口气,重运内力,抖擞精神,软鞭又挥了过去。
老孙头不敢再托大,把那葫芦一扔,直逼长清河中庭大穴。此乃老孙头成名绝技—三十六路葫芦还的一式,唤做“围魏救赵”,取其攻敌之不得不救之意。果不其然,长清河见他并不防守,反而后发先至,与己抢攻,不得不撤鞭回救。
哪知那葫芦未到身前,忽地变向,反向高老头身边飞去,原来葫芦腰里绑着一条长索,高老头把它作流星锤一类的武器使唤。
说时迟那时快,高老头不等葫芦及身,身形一转,绕着长索一卷,抬腿一踢,正中葫芦,葫芦复又疾击长清河气海,石门,关元三穴。正是葫芦还的另一招“连环击”。长清河左掌斜劈,守了一招,右手擎鞭又攻。
两人均凝神聚气,你来我往,鞭去索还,斗在一块。虽是噼啪作响,鞭索齐舞,却是打穴不近身,只在空中挥动鞭索而已。旁人看来就似两人在翩翩起舞,挥云抹虹一般,煞是好看。
长清河与老孙头却知这场争斗实是凶险异常,稍有不慎,被对方击中身穴,不死也要重伤。不动山也看出门道,手执两把短身飞刀,却不掷出,欺身逼向老孙头。那莫屠户见了,握紧剔骨尖刀,也奔向不动山。火花四射,铮铮作响,两人兵器相交,缠斗在一起。这两人的兵器一个原乃小巧暗器当作短刃,一个本是杀猪屠牛的精钢尖刀。皆属短兵,有道是一寸短一寸险,此番拼斗,其中凶险狠烈,比之老孙头长清河二人不遑多让。
四人斗了许久,正在难分难解之际,只听得杜老大笑道:“今日得见高手过招,实是荣幸,我也讨教讨教。”随即运起摩云掌法,抢向长清河。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汉子,也使个铁扇,直奔不动山。这两位也是好手,加入战团,不动山长清河二人立马落了下风。
不动山见那莫屠户招招不离自己项脖,仿佛是扦杀猪牛扦得手顺似的。那新入战团的儒生一把铁扇又是紧紧盯着自个头领诸穴打来。
他冷哼了一声,卖个破绽,跳出战圈,怒道:“以众凌寡,卑鄙无耻。”那边的长清河瞥见,也使个招数跃身而退,与不动山背对背,定定地站立着,怪笑着道:“好好好,青城派的臭道士爱管闲事儿,也来与我无为教为敌。”
老孙头收了葫芦,依旧悬在腰间,也回笑道:“哈哈哈,可笑可笑,你无为教可以无耻贪图他人财物,我们青城派就不能相取么?你们本是魔教,高师兄大彻大悟,脱教归隐,正是迷途知返的大智慧。今日尔等强抢财物在先,暗算高师兄在后,也好意思说羞道耻?哈哈哈,真是可笑。”
长清河怒道:“你们青城派是揽定这梁子了,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相逢,有你无我。”说罢望向他师兄,丢个眼色,不动山会意,双手左右开弓,倏地掷出六把飞刀,随即与长清河同时一蹬,离地而起,后跃三四丈远。老孙头四人打落暗器后,他们二人已然不见踪影。
烈日当空,热浪袭来,紧密的蝉声不断传来,“知了,知了”叫个不停,坐在老孙头酒肆内的众人都感烦闷。
当中那儒生道:“孙兄,掌教师兄此次让我送书相邀,参加我们的赏石大会。待高先生醒来,便请各位同去庐山一游如何?”
老孙头正要答话,莫屠户抢道:“公冶兄弟怕不是好意,只是高兄至今昏迷,就是片刻醒来,以其所受内伤,怕是难受舟车劳累,远赴江西。不如就去我家盘桓数日,再做打算如何?”
老孙头笑道:“正是,现下胡二爷手伤未愈,也需时日静养,不如就去莫兄弟家中暂住。我知他家有个地方,阴凉通风,静谧安宁,正是养伤的好去处。此处被那两个贼子捣个稀烂,再也住不得了。莫老弟,只好去你那了。”
莫屠户道:“好说,只怕你不住。不知杜老大意下如何?”
杜老大拱手道:“诸位英雄取笑了,贱名之然,直呼其名便可。今日蒙诸位相救,感激不尽,胡二弟的伤有赖各位费心。我听莫大侠的。”
莫屠户听了甚是受用,不禁大笑:“哈哈,我一个杀猪宰牛的屠户也配称大侠么,哈哈,杜老大才是取笑了,哈哈哈。”
那儒生道:“也好,我也要见见莫大侠的疗伤好去处。”
孙老头也笑道:“如此,事不宜迟,即刻动身吧。”
那莫屠户家离老孙头的酒肆并不太远,走过一道唤做马头坡的岭子,再走几里便到,是在镆邪山下的一个所在。那武缘县城城小人稠,临近僮獠番瑶各土司治下,时受兵祸危身,多有蛮人贼盗作乱。是以武缘人虽在城住,却是难有家畜圈养,只养些鸡鸭小物。平时要食大肉,无非去往莫屠户家买些猪牛羊肉。只因那镆邪山上多有野猪野牛,山羊鹿麂,当地猎户捕杀了就近在莫屠户处宰杀。
一行众人,年老的携着年幼的,康健的负着受伤的,顶着烈日走在路上。行到一处,见周遭荒芜,既无人家,也无树木,只有光秃秃的泥地,稀稀疏疏的缀着几把野草,不时几只野雀飞过。抬眼望向空中,日光耀眼,地上热气蒸腾,更是暑热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