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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嘀嘀嘀。”这天下午,唐海林正在上班,忽然一个熟悉的号码在呼他。海林赶紧跑到接待室。

“喂,自鸣吗?”

“对,海林,快半年了,我想约你到民政局去看看咱们安置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好啊,我们明天上午去怎么样?”

“行,明天上午8点民政局见。”

“好的,不见不散。”

10月底的一天,唐海林和章自鸣来到民政局,接待他们的那个女干部说:“你们这批复转军人已陆续报到齐了,我们也已把名单上报市里,估计下月中下旬可见分晓。”

走出军转办,章自鸣边走边问唐海林:“你找人了吗?”

唐海林不解:“找人?找什么人?”

章自鸣推了唐海林一把:“你这个家伙,是真迷糊还是假迷糊?”

唐海林摇着头向后退了两步,又若有所悟。

章自鸣一针见血指出:“要想进好单位,现在哪有不找人走后门的?!”

唐海林一脸天真:“我不管谁走后门还是走前门,反正我是不会找的,我的最大心愿就是到学校当一名普通的老师就行!”

章自鸣冷笑着:“你不花钱走后门,人家就主动把老师的名额给你送上门了?你这不是做白日梦吗?!”

“也许是个白日梦吧!”唐海林反问道:“你找人了吗?”

章自鸣非常坦然:“找了,是我老婆那边的人,他奶奶个头,还不知道爷和娘。”

回到家中,唐海林一脸心事重重。

董君梅关切地问:“怎么样了?”说着给海林打了一盆水。

唐海林边洗脸边说:“还得等到下月中下旬。”

晚上,唐海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特别是章自鸣的话时时萦绕在脑海里。

董君梅爱抚着海林:“老公,怎么了?”

唐海林一脸严肃:“章自鸣又提到安置工作得靠花钱走后门拉关系。”

“是啊!现在就这种风气,不照着办就得吃大亏!”董君梅一脸无奈:“可是,咱也没有哪个亲戚当官有本事呀!”

“即使有当官又有本事的亲戚,我也不会找的。我就不信这个邪!”唐海林说:“君梅,为了能实现我的人生梦想——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我想给组织上写封信表达自己的意愿。”

董君梅点点头:“这个办法好!不妨试试。”

唐海林凝望着君梅:“你看给谁写这封信呢?”

董君梅快人快语:“市委书记江哲明来新邳这几年来,做了不少实事好事,老百姓对他的口碑不错!”

“那好,我就给江书记写这封信。”唐海林说完,一跃而起。

董君梅拉住说:“明天写不成吗?”

“要趁热打铁。”唐海林说着铺开了雪白的信纸。

江书记:

您好!

我是一名退伍老兵。1989年4月,我响应祖国号召,弃笔从戎,成为一名光荣的海防战士。在部队,我先后当过步兵、炮兵、驾驶员、汽修工、会计、技师等,历任班长、排长、司务长等职务,并多次立功受奖。通过自学考试,我不仅拿了大专文凭,而且也拿到了中学教师资格证书。

我的人生有两个最大的梦想,一个是当兵,另一个就是当老师。而今,当兵的梦想已经实现了,也已经圆满结束了,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在此,我渴望:如果我的条件够的话,请组织上把我安排到学校去当一名普通的教师;如果我的条件不够的话,任凭组织安排到任何单位,我绝无怨言。

请组织考验我吧。致军礼!

一个退伍兵:唐海林谨上

叶落了,天凉了,冬天迈着脚步悄悄走来了。

又度过难熬的二十多个日日夜夜,11月21日,唐海林和章自鸣相约来到民政局军转办。

女干部一脸的冷若冰霜:“请于11月24日到军转办办理分配手续。”

终于又熬到24日,唐海林和章自鸣来到民政局,只见民政局院内人山人海,军转办被围得水泄不通。这些人有的穿西装,有的穿便装,有的上身穿皮衣下身着军裤,但看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些人都是当过兵的人。

唐海林和章自鸣跟大伙一样排着队,好不容易才走到女干部跟前,只听女干部用嘶哑的声音说:“唐海林财政局,章自鸣农机局。”

唐海林自言自语着:“什么?我财政局?”

章自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害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谁农机局?谁财政局?”

女干部不耐烦地提高了嗓门重复说:“唐海林财政局,章自鸣农机局。下一个。”

这一下准确无误,不仅章自鸣和唐海林听得很清楚,就连在外面的人也听到了。

章自鸣埋怨说:“我和唐海林同年同月同日入伍,在同一个地方摸爬滚打,都干了12年,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女干部似乎了解内情:“他有二等功,你有吗?”

章自鸣结结巴巴:“这个……”

唐海林听到自己被分到财政局,并没有沾沾自喜。因为这不是他想要的单位,他要去的地方是学校,他想干的职业是当一名教师。

章自鸣听到自己被分到农机局,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他心里很清楚,财政局和农机局虽说都是局级单位,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是能吃上饭的单位,一个是自挣自吃、吃不上饭的单位。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他们搞错了,自己应该分到财政局,唐海林应该分到农机局才对啊!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这个现实有时很可爱,有时很残酷!

尽管知道了结果,他们谁也没有离开民政局,而是到一边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心事。

章自鸣悲愤万分说:“奶奶个熊,怎么给我分到了一个吃不上饭的单位呢?”他实在是想不通。

唐海林仍不甘心:“我想去学校当老师,怎么给分到财政局了呢?”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章自鸣没好气地说:“财政局和学校虽然都是事业单位吃财政饭,但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唐海林反驳说:“我不管它在天上还是在地上,我只想去学校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

“我分到了一个吃不上饭的单位啊!真不知道你是吃饱撑的,还是犯了神经病来烦我!”章自鸣呼天抢地哀号着。

“不行!我得找他们把我安排到学校去!”唐海林说着往里冲。

章自鸣一把拉住他:“你是真的想去学校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唐海林答道。

章自鸣小声说:“现在人太多,等会人走差不多了再去。”

唐海林只好留步:“行!”

章自鸣又小声说:“跟你商量个事,如果你要去学校,你就把财政局的名额让给我。”

唐海林爽快地答道:“行,只要他们同意。”

也许有人问:“唐海林给新邳市市委书记江哲明的信有没有收到?到底有没有发挥作用?”

这里交代,恰在唐海林的信寄出时,新邳市的党政领导进行了大调整。由于江哲明政绩突出,高升调走了。所以,市委办公室主任接到唐海林的信件后,误认为唐海林和江书记一不沾亲二不带故,还想走后门拉关系,立刻给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然而,二等功在地方可以优先安置工作,唐海林进财政局也就不足为怪了。

好不容易等到人走完了,女干部正想起身下班。唐、章二人再次走进军转办。

女干部一愣:“怎么,你们两个还没走?”

唐海林急切地说:“主任,不是说二等功可以自选单位吗?”

女干部答非所问:“难道你嫌财政局还不够好吗?告诉你,财政局是我们这最好的单位,你还不满意?”

唐海林以为女干部误解他了,忙说:“不!主任,我想去学校,我想当老师!”

女干部感到纳闷:“什么,你要去学校?人家挤破头都进不了财政局,你还不想去?你是不是头脑发烧了?”

唐海林一脸认真地说:“我真想去学校,真想当一名教师。”

女干部刚想发话,章自鸣忙说:“我不去农机局,请给我重新安排!”

女干部一听,马上来气大怒:“你们两个是不是诚心刁难我?”

唐、章二人:“没有啊!我们只是去自己想去的单位!”

女干部把本子往桌子上猛地一摔:“你们谁想去哪就去哪,那这安置不乱套了?”说着撵他们二人走。

唐、章二人不走。

女干部板起脸:“你们不走,还想干什么?”

唐海林指着章自鸣说:“主任,请把安置我到财政局的名额让给他,把我安置到学校去。”

女干部被缠得没办法,气得大吼:“走!跟我到局长那去,你们想去哪去跟局长说去!”

在女干部的引领下,唐、章二人被带到了局长室。

女干部一进门就大吼:“温局长,这两个兵,一个想去学校,一个想去财政局,你看怎么办吧?”

温局长问道:“你们都被分配到什么单位?”

女干部指着唐海林说:“这个被分配到了财政局,现在要求到学校当老师。”

温局长说:“你这个同志真少见,人家都争着抢着进财政局,你怎么偏要去学校?”

唐海林从兜里拿出教师资格证说:“局长,我真的想去学校当老师,这是我从小的梦想!”

温局长接过来一看:“还是中学教师资格证呢。”然后指着章自鸣说:“他呢?”

女干部连看也不看:“他被分到了农机局不满意,想去财政局。”

章自鸣几乎用哀求的口气说:“局长,他不想去财政局要去学校,就把这个财政局的名额让给我吧。”

温局长不紧不慢说:“来找我重新安置工作的,你们两个还是第一起。告诉你们吧,这军转安置,不是我这个局长能一口说了算的,我把你们的情况再往市里反映,能不能再重新安置,就看你们两个有没有这个运气了。这样吧,你们下周四再来局里看看吧,能不能重新安置,那天一定有结果。”

就这样,唐、章二人带着企盼各自怀着异样的心情回到了各自的家。

唐海林一进家门,董君梅立刻迎上前,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被分到了什么单位?”

唐海林一字一句说:“财政局!”

董君梅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了,老公。比我们想象的还好!那章自鸣呢?”

“他被分到了农机局。”唐海林忽而话锋一转:“财政局好是好,但我还是想去学校。”

董君梅大惊:“什么?你要去学校?定下来了吗?”

唐海林唉声叹气说:“没定。”

董君梅长叹一口气:“没定就好。老公,当初咱最低要求是学校,现在有更好的单位,咱为何不去?”

唐海林往饭桌旁一坐:“我已经向民政局领导提出要求去学校当老师了。”

董君梅再次大惊:“什么?你已经向民政局领导提出要求去学校当老师了?”

唐海林漫不经心说:“是啊!”

董君梅很生气:“这么大的事情,你起码回来跟我商量一下再决定不好吗?”

唐海林倒了一杯水:“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好商量的。”

董君梅立刻大吼:“你说什么?你自己的事?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娘俩?”

唐海林喝了一口水:“这两码事。”

董君梅手指着唐海林威胁道:“你必须放弃进学校到财政局去,否则,我跟你没完!”

唐海林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我已经决定了,非去学校不可。”

董君梅见状,马上变成河东狮吼:“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是不是对那个郑丽君念念不忘?”

唐海林不理那一套:“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赖呀?我去学校当我的老师,跟她有什么关系?”

董君梅暴跳如雷:“你去学校不为她,那又为了什么?”

唐海林被气糊涂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就想当一名普通的老师!”

董君梅把碗筷往桌上一摔:“不行!你必须得去财政局,要不然,我跟你离婚!”

董君梅终于使出了撒手锏。这时,唐海林的岳母也是董君梅的妈妈带着唐创从外面回来了。

“好好的,吵什么架?”君梅妈知道自己的闺女和女婿从来没有红过脸,今天肯定出了什么事。

唐创也学着外婆一本正经说:“好好的,吵什么架?”

“妈,这个没良心的,市里把他安置到财政局,他不去,偏要去什么破学校!”董君梅见她妈可以给她撑腰了,立刻恶人先告状。

君梅妈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揉着双膝说:“傻孩子,虽然妈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财政局是好单位啊!你怎么能现成的银饭碗不端,偏偏去捧那个锈不拉几的铁饭碗呢?”

唐海林走上前说:“妈!甭管它是金饭碗,还是银饭碗、铁饭碗,我只想到学校去当一名好老师。因为当老师是我今生另一个最大心愿,今天有这个机会了,我为什么不去好好珍惜,去争取呢?”

君梅妈一下子被这个女婿给反问住了,一时不知再说什么好。

董君梅见状立马发威吼道:“妈,我不想跟这个榆木疙瘩过了,我得和他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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