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寿没有怀疑鲁肃的故事，因为不是亲身经历，他不会说出这样曲折的故事。
原本轻松愉悦的氛围因为鲁肃的故事而变得有些压抑。
或许是受到鲁肃的感染，子寿也开始讲述他的“故事”，只是在他的成长经历中加上了孤儿妹妹妲己。
子寿的故事很小，是最底层孤儿的流浪生活。
从第一次因为饥饿而偷馒头开始，到后来偷衣服，偷东西，偷钱，抢劫。就差强奸，杀人！他的故事简直就是一个偷盗抢劫的犯罪百科。
鲁肃听完不由感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讨厌这些小偷强盗。尤其是贵族，他们把子寿这种人当成蛀虫，当成垃圾。
但其罪魁祸首是谁？
归根结底都是贵族们的贪婪！
有这样的贵族把持权政，江东还有没有未来？吴地还能不能昌盛？百姓还能不能安宁？
除了鲁肃还有一人感触很深。
那就是一直无言的妲己。
她没想那么多的家国天下，她想的只有主人。
原来这就是主人的过去吗？
子寿虽然轻描淡写，虽然笑谈曾经干过的混蛋事儿，虽然对过往的苦恼并未提及。
但是话里行间讲述的又是怎样的经历？
……
……
接下来几天，鲁肃玩风弄浪的水平让子寿大开眼界，一艘单桅小渔船在他手里玩被出了各种花样。
让子寿更加折服的是鲁肃的知识，尤其是他的海洋知识，什么海段什么季节有哪些鱼群，什么风向什么季节会出现什么海潮……
怪不得能来外海打渔，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会遇到风浪？有这样的能耐又怎么会空船而回？
鲁肃很牛，但也很豪爽，唯一值得诟病的就是他喜欢吹牛，六分的事儿他能说成十分！
几天的时间，两人相处的很愉快，鲁肃找到了说话解闷的人，子寿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至于妲己……
她就是一个听话害羞的小姑娘。
起码在鲁肃眼中是如此。
鲁肃看出妲己对子寿很依恋，而子寿对妲己很保护，所以他没有提及妲己的话题。
几天后，小渔船被各种珍惜海鱼塞满，满载而归。
凭着鲁肃的技术，即使蜗居在海边的小渔村也能活得很舒坦。起码生活无忧，吃喝不愁，更没有勾心斗角，感觉甚至也不比贵族生活差。
如果没有贵族执念，这样的生活也是很好的。
鲁肃已经抛却了贵族的执念，否则他也不会对子寿笑谈往事。
但是，上天却总是不遂人愿。
三人乘着鲁肃的小船回到了羊城县。
鲁肃住的地方不在县城，而是在靠海的小渔村。
远远的，几人便看到了村子里冒出的烟。
那是炊烟吗？或者是……
子寿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扭过头看向鲁肃。
鲁肃脸上的笑容很僵硬。
“做……做饭呢。”
他指着村落的方向，扭过头牵强地向子寿解释。
可是那些“炊烟”很浓。
二人对视，子寿不知道鲁肃在想什么，只是看到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
鲁肃又扯了一下嘴角，接着手脚慌乱地撑船靠岸，只是慌乱中的他越忙越乱，甚至还摔了一跤，丝毫没有在海上的从容。
鲁肃好不容易才把船歪歪斜斜的停靠在岸边。
他没有理会身后的二人，踉踉跄跄地冲下船，冲进村子。
子寿和妲己对视一眼，然后下船跟着鲁肃走向村子。
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但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出现。
破旧的茅草屋有几座已经被烧成废墟，还有两座仍旧在燃烧，上空飘着的正是他们在岸边看到的“炊烟”。
走进村子两人才看到“人”，只是那人已经变成了诡异而恶心的干尸！
子寿从小混迹在最底层，尸体见得太多，所以对此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在第一时间掩住了妲己的双眼。
但妲己轻轻拉开他的手。
“主人，我不害怕，不用担心。”
眼前的景象告诉他们，村子遭到了屠戮和毁灭。
一路走来，全村几十户人家无一生还，所有人都变成了可怖的干尸。
或许村子还有幸存者，只是他们此刻应该在海上捕鱼，像鲁肃那样满怀希望地跟大海博弈。
鲁肃的家族定居在村子的最后方，两人赶到后，鲁肃正跪在地上埋头哽咽。
全族十几口全都变成了冷冰冰的干尸，就那样寂静而狰狞的躺在院子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为什么……”
鲁肃跪在地上涕泗横流，他的怀里抱着一具小干尸，从干枯的头发可以看出，尸体生前是一个女孩，应该是他的女儿。
鲁肃的希望没了。
财富没了，地位没了，权力没了，这些都没什么，他仍然可以出海打渔，仍然可以笑谈过往。
但如今族人没了，爹娘没了，深爱的妻子没了，还有他没舍得告诉子寿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儿也没了！
他隐瞒着女儿就是想让子寿惊艳一把，羡慕一把。
小丫头才六岁，她还没见过人世间的美好……
家人没了，他还有什么？
鲁肃心中剩下的只有绝望！
“都怪我！我是罪人！如果不是我犯错，你们都还在江郡，如果不是我出海，你们也不会死！该死的是我！老天爷！为什么不让我死？”
鲁肃一边歇斯底里地磕头认错，一边涕泗横流地嚎啕大哭。
子寿很难想象一个汉子能哭成这样。
“鲁哥，节……”
子寿终究没有说出口。
在海上，二人交流了几天，子寿也算是对鲁肃有了一些了解。
虽然他常常抱怨现在的生活，抱怨如今的不如意，抱怨贵族们的肮脏。但子寿能听出来，鲁肃还是很庆幸如今的生活，庆幸能脱离贵族的漩涡，庆幸家人能安稳平静的生活。
可是！
现在什么都没了！
鲁肃的一切希望一切庆幸瞬间被瓦解！
子寿摇了摇头，心中颇为感慨，最后却拉着妲己离开。
他没有安慰鲁肃，对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环境，需要发泄，而不是苍白的安慰。
这是他的经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