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今日怎得有空来我这里喝茶!”
后宫一隅,清幽雅致的延福宫里,一身白衣的儒雅男子在宫娥的陪同下走入花亭。他的举止优雅,只是步子略显缓慢,似乎每走一步都要在心里确认一下。即便如此他的姿态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反而更若闲庭信步一般。
此人是大虞五皇子殷长珏,虽然已过束发之年,却并未离宫建府。并不是陛下不重视他,恰恰相反,陛下是出于一片爱子之心,才会将他留在宫中同他的母妃惠妃同住。
殷长珏自娘胎里一出世就患了眼疾。双目虽与常人无异,却不能视物。许是如此,他的性子极为安静,温润如玉,加之他长得有几分神似太后。当年的太后可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极得先皇宠爱,只是先皇离世后便长居佛堂,即便是她的亲生儿子当今陛下也很少见她。
大虞重孝,陛下对于太后也是极为孝顺,可能是这诸多的原因使然,陛下对于这位五皇子也是喜欢又疼惜。殷长珏年幼时便派人延请天下名医,知道他的眼睛治不好后,特下了一道圣旨,将惠妃从翠微宫换到了延福宫。延福宫位置虽然偏了一些,但是环境清雅,十分适合修养,也正合惠妃母子的心意。
殷长珏虽然走的慢,但是一句话的时间也已经走到了殷长卿边上坐下。虽然他的眼睛看不见,但是毕竟在延福宫里生活了十几年。他骨子里又是有些好强的,不想依靠别人的帮助生活。慧妃娘娘心疼自己的儿子,特地嘱咐宫娥太监,延福宫中所有的物品,都不能移动位置,就连平时宫娥给他上茶,也会摆在固定的方位。
“这年节时下的,也就只有我这个逍遥闲人能来扰你了。”
殷长卿放下手里的茶盏,笑着回了句。殷长珏这个与世无争的性子,也是深得殷长卿的喜欢。所以殷长卿只要有机会进宫,就会来延福宫喝杯茶。因为殷长珏的存在,延福宫也是得了陛下特许,皇子们可以自由出入,只需派延福宫的奴才到皇后娘娘处报备一下即可。
“三哥能来,长珏心里着实高兴。”殷长珏端起自己的茶,也轻抿了一下。
“你这里的茶可是全大虞最好的,三哥怎么舍得不来。”殷长卿也就只有在这个弟弟面前,才能开一开玩笑。
“我这里的茶再好,想必也比不上三哥的红颜知己来的让人挂心。”殷长珏其实心里明白,殷长卿这是怕他一个人在咸福宫中会觉得寂寞。
年关将至,陛下又病着,二皇子殷长睿帮着处理朝中之事,忙的分身乏术。惠妃娘娘一早也去皇后娘娘宫中候着,帮着皇后娘娘处理后宫之事。七皇子年纪尚幼,又有许多功课要做。想来这一阵子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咸福宫看望殷长珏。殷长卿也是知道会如此,才来这一趟。
“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取笑三哥了?”
“我虽然久居宫中,可这宫外的大事也并非全然不知,三哥知道,消息在只要进了皇城,流通的可是快的很。”宫中消息传递之快远胜外面的茶馆酒肆。丁点风声都会立刻被各宫知晓。
“宫中哪里有人会传我的是非。我听说前几日谢琳他几人入宫看望皇奶奶,谢琳这孩子一向口无遮拦,是他在你这胡言乱语了吧!”这些年轻的孩子里,就属谢琳最是长舌,什么热闹都凑,什么小道消息都传,什么事情都爱打听。
“谢琳就是这般性子,三哥切莫与他计较。”殷长珏也不辩驳。他这位皇兄,看起来安于享乐,整日里无所事事,其实通透的很。加上他们这群小辈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谁是什么样的性子,殷长卿熟悉的很。
“我自然不会和小辈计较。”这个话题就此接过,两人安静的品起茶来。
说来这位五皇子也是个妙人。历来异母皇子都是不对付的,即使看着兄弟和睦,因为有着至高之位的巨大诱惑,暗地里也是相互斗法。当朝因为太子死于瘟疫后,东宫之位便一直悬而未决,后宫之间的明争暗斗便愈加厉害。
许是得益于眼疾,殷长珏和惠妃娘娘偏安一隅从无参与权力争斗。几位皇子都喜欢来探望,和他同辈的重臣宗亲子弟也都对他甚是喜欢。也是这样一位谪仙般的人儿,又有谁能讨厌的起来。
“我听谢琳说,风月阁有个新进的舞娘,跳的《霓裳羽衣》舞绝美非常,惊为天人?”殷长珏虽然看不见,但这并不影响他对于世间万物的了解和感知,也不能影响他的博学和喜好。他喜好音律,对于什么样的舞姿才能配上霓裳羽衣的曲子也很是好奇,更何况能让周康都叹服不已,让他更是心痒。
“等得了机会,三哥带你出宫去风月阁。”殷长卿这话说的真心,只是这事情若想实现却是难上加难。
“三哥莫要费心,我这个眼睛,去了也是看不见的。”殷长珏也清楚陛下一向不喜欢殷长卿,他若是去陛下那里求这个旨意,非但不一定能成功,还有可能受陛下责罚。
殷长卿想安慰殷长珏眼睛总会有办法的,但是他心里也知晓,这么多年太医不知道用了多少方法,殷长珏不知吃了多少药,可终究毫无起色。他这个眼睛,怕是治不好的。这一点殷长珏也是心如明镜,殷长卿实在不知说什么来宽慰他。
“在你这的时间似乎总是过得格外的快,我也该出宫了。”殷长卿沉默了会,觉得在这也有些时候了,后宫久留总是不好,也是该走了。
殷长卿说完站起来理了理衣袖,看着自己这个皇弟。他之所以对殷长珏上心,兴许也有些同病相怜的心情在其中吧!他自由便患有眼疾,而自己从小就身中奇毒。都是这皇权争斗下的牺牲品。
“我也不便挽留三哥。下次不知三哥何时才能再进宫。”殷长卿只有在陛下准允后才能进宫,平时就连探望自己的母妃也是不行的。
“年夜家宴我总会入宫的。”殷长卿似已习惯,并未在意这些,施施然的离开。殷长珏虽然起身却并未相送,他一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