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初雪回到自己房中,看到有人留了讯息说公子在查证自己身世,便也理解了公子所为乃是试探。还好自己没有什么动作,不然怕是就印证了他的猜测了。如今她的往事是无从查证,殷长卿若心中只有猜忌,便可慢慢化解。
转眼初雪来到风月阁已有一年,课业学习的都极好,尤其是在舞艺上,用天赋异禀来说也不为过。初雪虽然习舞太晚,但是她身体柔若无骨,各种曲风都能很好的理解驾驭。芸娘很是满意,便询问殷长卿是否有意让初雪挂牌。
正德二十三年十月初十,恰逢初雪,风月阁开花魁擂,轰动临安城。一时间几乎全临安的文人墨客,公子王孙都成了风月阁的座上宾。芸娘便是想趁这个机会让初雪一鸣惊人。
是夜风月阁座无虚席,热闹的很。四层天玄阁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侍女将酒菜摆放到桌上。
“这风月阁不愧是我大虞第一花楼,连这上菜的丫头都生的这般俊俏。”说话的是太史令之子谢琳。太史令饱读诗书,学贯古今,乃是当世一大文豪,偏生这谢琳却是个纨绔风流的,半分不像他的父亲大人。听了他这话,侍奉的姑娘只是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不错,老板也是大手笔,这楼装饰无一不是上乘,你们看,就是这点缀的花也是极为珍贵的金线牡丹。”接话的是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此人是周老太傅的嫡孙—周康。
“我是个粗人,可不像两位贤弟,看不出这些道道。不过这酒菜倒是不错。”这人豪饮一杯,声音有力,一看就是个习武之人。这位来头就响了,是镇北王府的小儿子滕廷烨。
“哎!我听说今次会有个绝顶的美人挂牌才把二位邀来一饱眼福的。”谢琳神神秘秘的。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般是好色之徒,廷烨兄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周康调侃着。
“周兄你就别取笑了,我自幼长在军中,哪里见过什么姑娘。”滕廷烨无奈一笑,他自幼习武,从小在五大三粗的将领堆里长大,这些娇滴滴的女子实在太过脆弱,只怕他稍稍用力就能折断。
“庸脂俗粉廷烨自然看不上,不过这花魁擂上的美人可就不一定了。”谢琳就不信风月阁的美人何其多,就没有姑娘能打动这个滕木头。
“行了行了,快看你的岳母大人出来了!”
“岳母?”滕廷烨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又是从何说起。
“你没和他来过不知道这个,我和你说,这家伙三年前扬言要把花魁娶回家,整日里就说这老板娘是他的岳母大人。”周康开始戳谢琳伤口。
“还有这等事!这谢大人能同意么?”滕廷烨有些吃惊,谢大人的严厉刻板可是出了名的。
“谢大人?这小子还没等鼓气勇气同谢大人讲,那一年的花魁就谢牌出嫁了。还是嫁给了一位寒城的将军!”周康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笑了笑。谁能想到自诩风流公子的谢琳,居然败给了一个武夫。
“北境?这姑娘还真是……”他藤家父兄常年镇守北境,他自然知道寒城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寒城乃是大虞的边城,贫瘠苦寒,有些将士去了都受不住,何况是弱质女流。
“唉,往事不堪回首。”谢琳扶额轻叹,却已看不出半分情伤。
三人随意聊着,下面的花魁擂也开始了。十一花绝各有所长,美得也是各不相同,平时接客都是在各自的小楼里,偶有到前楼也是惊鸿一瞥,入不得她们眼缘的人可是无缘得见她们一展身手的。之所以是十一花绝是因为自从上一任清荷楼的主人离开后,风月阁就再未选出一个清荷花绝来。
午夜将近,风月阁的花魁擂也接近高潮。芸娘亲自宣布今年会有新的姑娘挂牌入住清荷楼。这人便是初雪。
初雪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自懂事以来,她常年在黑暗中,即便后来也是多着男装,从来不曾这样精心的装扮过自己,没想到生平第一次,竟是花楼挂牌。这般际遇也是颇为新奇了吧。
芸娘为她选的舞是《霓裳羽衣》,千歌百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这只舞极为难跳,不仅要身段柔软,还要会一定的轻功。为了这舞能更加翩然飘逸,初雪不得不苦练轻功。
浅浅的荷香在楼中弥漫,初雪轻纱下的面容若隐若现,姿态翩然的飞仙一般,仿若水雾中清荷,又像雪岭上的白莲,如林间飞鸟,若渊中游鱼。这风月阁中的人心神都被蛊惑了一般,不再言语欢笑,吃茶饮酒,皆沉醉其中。
一曲尽时,初雪飞向楼顶,将到六层时化作片片花瓣,楼中飘起了花瓣雨,花台下换上的水莲也徐徐绽放,更是让看客们惊为天人。
“仙女下凡啊!”
“快看莲花开了!”
“花神附体,这莲花都开了!”
安静了片刻,楼里忽然喧嚣了起来。一些人议论纷纷,直道此生足矣。
天玄阁里,周康和谢琳交换着彼此眼中的惊艳和惊讶。滕廷烨的眼中却是有些复杂。
“天下无双,绝对的天下无双。”谢琳感叹到。
“这霓裳舞失传很久了,没想到真能有人跳的如此……”周康说到这,竟然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
“这姑娘的轻功非同一般。”滕廷烨略有所思。这姑娘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可他却是从未见过此女子的。
“唉,暴殄天物啊!这么绝妙的舞姿,廷烨你居然只关注了轻功?真是不解风情!”谢琳摇头晃脑的叹气,对于这位不近女色的认知又上升了一个新的高度。
“我还注意到她跳舞时脚踝偏上隐隐的似有红色的花出现又消失。最后她实则是进了五层的一个房间。”滕廷烨把自己注意的内容补充了下。
“你可真是,令我我无话可说。”谢琳竟生出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来。
“哦?习武之人的眼力果然不一般,看来这最后的飞仙是个障眼法。那廷烨觉得花开可是有什么玄机。”周康的眼力是看不出破绽,但是他却知道这样大变活人的场景定是用了什么类似戏法的手段。只是这花开总是不好预知控制的。着实让他想不明白。
“周兄你见多识广都不知道,廷烨一个整日里舞刀弄枪的,就更不会知晓了。”谢琳现在需要说话来缓解自己的胸闷。
“这我就确实不知了。”滕廷烨也是附和着谢琳。
三人喝着酒聊着,有侍女奉上笔墨、名录,请他们点花魁。这也是风月阁的规矩,客人们在纸上写上心中花魁的名字,最后得到青睐最多的姑娘,便是今年的花魁。
初雪的名字自然也是在名录上,滕廷烨看到这个名字倒是呆了片刻,这名字应该是巧合吧。
初雪没有意外的成了花魁,那夜之后,初雪的名字就像这初冬的雪一样覆盖了临安城的每一个角落。人人都在谈论风月阁里那位仙人一般的女子。甚至,这消息开始蔓延到临安周边的城,一点一点,传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