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幽深,古树苍劲繁茂,遮天蔽日,分明是白昼却似黄昏。
一个满身血痕的少年背着一个女童在山间疾奔,少年看起来已经疲惫不堪,精疲力竭,却仍是不肯放弃。在他们身后有一队人紧追不舍,这些人满身杀气,手中的刀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前方忽然到了山林的尽头,少年颓然停住,眼中绝望。
“哥哥,没有路了!”背上的女娃开口说到,声音虚弱。
山林的尽头是一处断崖。少年走到悬崖边上,山风凌冽吹过,遍体生寒,向下望了一眼,云遮雾霭,不知深浅。
“小雪怕么?”少年将女童放下问。
“小雪不怕!”
看了看身后已然追至的那些人,少年抱起女童毅然的跳下了悬崖。落在这些人手里只有一死,绝境求生,不如搏上一搏。
山崖下是一潭水池,女娃坠入水中,池水顺着口鼻倒灌而入,痛苦不堪,渐渐的跌入了黑暗。
忽而意识模糊间周身冰寒彻骨,女娃勉力睁开双眼,入目是漆黑的岩壁和晃动的烛火。她泡在冰冷的寒池中,感觉心脏像是被反复的穿刺、撕裂,痛苦的难以承受。她低声的嘶叫,狠命的撕扯胸前的衣服,那力道似是恨不能将自己的心脏生生挖出来。
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的抓住她的双手不让她伤害自己,女娃不停的挣扎,挣脱不开就上去撕咬,凶猛的如发狂的小兽。
“初雪,忍一忍!初雪!初雪!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隐约间有人一直在说着话。
日复一日,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没有了日月星辰,也没有了时间,只有寒冷和痛苦不曾停歇。还有的就是有人不停的在说,“忍一忍,很快就没事了,叔父不会让你死的。”
初雪再次陷入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似是能将人吞没,有一点光亮传来,逐渐蔓延开来。
再次看到的是清冷如霜的月光和刺目浓烈的火焰。有长刀划过谁的脖颈,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窗纸,像是点点绽放的红梅。入目所及都已乱成一片,刀光晃动,血花飞溅,有凄厉的哀嚎传入耳中,刺痛的人耳膜。
有人将她护在怀中疾步奔走,杀伐惨叫声溅小,须臾便到了山洞以外。山洞旁角落里有一口深井,男人将绳索绑在初雪腰上,另一端固定在井口隐蔽的一角。
“初雪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你要有耐心,要等。”男人郑重的告诉他。
“以后诸事,坚守本心。”说完男人将她放入了井中。
“叔父!”
“噤声!”
锦被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初雪面色苍白如纸,眉头紧锁,口中喃喃的叫着什么,声音太小听不真切。
“小雪?小雪?”柔妃在床边唤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
“母妃?她怎么样了?”殷长卿匆匆去换了一身衣服便赶了回来。
他二人的衣衫都湿透了,而他将初雪送来绮梦宫时,她的手还抓在他的衣衫上。殷长卿试了试并不能挣脱,也不敢施力去掰初雪的手指,怕伤了她。
好不容易才安抚下初雪将衣服取出来,便被柔妃娘娘催着去换下湿了的衣衫。
“哎呀,你怎么进来了,快些出去!”柔妃见殷长卿就这么闯进来赶忙起身将他推出去。
“儿臣……”殷长卿担心的往床边看了看,奈何有床帐挡着,什么都看不到。
“出去出去,仔细女儿家的名节!”柔妃不由分说的将殷长卿推了出去,自己也跟着到了外室。
“母妃说的是,是儿臣鲁莽了。”他早就闯过她的闺阁了,还动手扯开过她的衣襟,殷长卿心中想着,面上却不敢在这事上忤逆自己的母妃。
“我已经差人去请御医了,估摸着还要些时候。你且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初雪好好的参加个宫宴,怎么就能落了水?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她这个做姑姑的怎么和死去的兄嫂交代。
殷长卿也并不太清楚事情原委,他赶到之时初雪已然落水,不过既然长珏一个人在边上,大抵是和他有关。
殷长卿简单的讲了讲经过和自己的猜测。不多时御医、陛下、惠妃娘娘和安王也相继到了。御医入内诊治,陛下也是询问起了具体如何发生。
初雪毕竟是郡主,又是因为救安王以致落水,陛下自当重视此事。殷长珏跪地请罪,简略的讲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郡主之失,是儿臣之过,请父皇责罚!”殷长珏跪在地上,一想到初雪因他落湖,此时尚昏迷不醒,殷长珏便不能原谅自己,也开始怨恨起自己这双看不见的眼睛。
“珏儿,这不是你的错,来人!将安王的女官和一应侍奉的宫娥统统拿下,给朕送去司刑房!”对于女官竟然留殷长珏一人在湖上,陛下心中震怒,若是没有初雪,今日落湖的便会是他的儿子。
“是!”
“陛下开恩,奴婢,奴婢知道错了!”
“父皇开恩,您知孩儿一向不喜宫娥随行。请父皇开恩。”殷长珏没想到因为自己一时冲动,竟要害这么多人丢了性命。
“陛下,这些宫娥一直在珏儿身边侍奉,他也惯了,陛下便网开一面吧!”一像寡言少语的惠妃看到自己的儿子这般执拗,也免不了要开口。
“是啊陛下!莫动怒,保重龙体。”柔妃轻轻浅浅的说,听不出话中的情绪。
“罢了,既然你都开口了。”皇帝看着柔妃,刚才还带着怒气的龙颜便染上了丝丝笑意。
此时恰逢御医在内室诊断已毕,战战兢兢的出来复命。
“御医,郡主贵体可否有恙?”柔妃将视线从皇帝转至御医处,语气中透露着担心。
“回娘娘,郡主贵体并无大碍,只是……”御医不知该如何说,他行医数十年,从未遇到过这般状况,以这姑娘的情况按理早该是一缕芳魂了,不知是何原因让她活了下来。
“只是什么?”殷长卿急切的问了一句,只是两个字,竟让他担心起来。
“只是,郡主五内有损,身子过于虚弱,此番恐是会大病一场,还需好生调养才是。”御医斟酌着用词,他也不想惹上麻烦啊!
五内有损,身子虚弱,殷长卿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平常的初雪完全看不出是个弱不经风的娇弱小姐。
“郡主何时会醒?”
“按理郡主……不该昏迷,老臣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