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日青州刺史钱行白圈地屯兵一事已是人尽皆知,震惊朝野。陛下盛怒,传其父吏部尚书进宫问话,然而钱尚书一家竟然不知所踪。
大雨滂沱,天地几乎连城一线,街市上偶有人行走都是行色匆匆,几丈开外便人影模糊。景王府书房,殷长卿将手中的简报甩在桌子上,脸色阴沉,语气冰冷。
“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
“尚书府一家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属下已派人暗中追寻,还没有消息。”一身黑衣的影月跪在地上,心中也是惊疑不定,钱尚书一家男女老幼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毫无踪迹可循。
“殿下,柳初公子求见。”飞羽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柳初便是初雪男装所用的化名。
“进来!”殷长卿应了一声,这丫头的消息灵通的很,他这面才不过得到消息,她便已经登门了。
飞羽得到许可后带着初雪进入书房。这还是初雪头一次来景王府,一路匆匆虽并未细看院中景色,已然感受到其中的不拘洒脱。而这书房,竟是以红色为主,看上去颇为艳丽,如新婚一般。
“殿下!”
“景王殿下!”
殷长卿点头,挥手示意飞羽退下,此时影月已经离开。屋外雨声急密,雷声震耳。初雪并未急着开口,而是先将身上披风解下,这样的天气本不适于出门,她来的也匆忙了些,身上已经湿了大半。稍作整理后初雪方坐下。
“想必殿下已经知道了钱尚书一家失踪之事。”初雪也不啰嗦直接说正事。
“嗯!”殷长卿点了点头,看着初雪,“阿初冒雨赶来王府,可是风月阁那面有什么消息!”
“是!也不是!”初雪并未直接回答,表情凝重,心中思绪复杂。
“此话何意?”
“不瞒殿下,昨夜失踪的不只有钱尚书一家,风月阁在尚书府以及城外的暗线,也都一并失踪了。”初雪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是始料未及,风月阁的暗线一向隐秘,怎会一夜之间消失近十人。
“风月阁的暗线也一并失踪了?原来风月阁也有料算不到吃亏的时候,怕不是内有异心吧!看来柳阁主不够服众啊!”殷长卿话虽这般说,心中却无怪罪之意,风月阁有失恰恰让他心安,一个势力过于强大总会让人忌惮,而今的情况说明它还不够强大。
“是在下的失察。”初雪也不辩驳,她也觉得风月阁中有了内鬼,但是却无从确认是谁。
“初雪今日前来,除了向殿下请罪,还想知道殿下对于这件事作何想法?”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风月阁的暗线,将钱尚书一家藏起,这样的势力在临安还未出现过。不要说一个尚书,就是亲王也未必能做到。钱行白虽恶行累累,但他是个孝子。如今对方将他的家人捏在手里,既可以是个人情,也可以控制他。”
“钱行白事迹败露,难逃一死,如今做他的人情可不明智,想来是有人想控制他做些什么。”初雪接着殷长卿的话,心思急转,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以利用呢?
“钱行白手里不是有一支人数不少的私军么?”殷长卿把玩着喝茶的杯子,勾唇浅笑,意味不明。
“看来殿下与我所思一处,青州会有大事,消息很快便会传入帝京,望殿下早作绸缪!”既然殷长卿心中明了,初雪也并无意言之过多,他自会有安排。
“阿初可是担心本王?”殷长卿撑头看着初雪,眼中有了些许玩味和笑意,忽然倾身上前,探手去摘初雪的面具。初雪这次有所防备,侧了侧头,殷长卿的手指擦着初雪未被面具遮挡的侧脸划过,指尖所处皮肤冰冷,让殷长卿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躲过了殷长卿的手,初雪未给他机会开口,已经自己动手摘下面具放在一旁。
“殿下可是不喜这面具的花纹,在下可以命人再行打造。”
初雪对于殷长卿摘她面具的行径思之不解,最后只能归结为不喜欢上面的花纹。所幸十一手下能工巧匠甚多,做一个小小的面具很是容易。
“不必!”殷长卿自然不会同初雪解释是出于一种莫名的心理,他也解释不了,因他自己也不清楚。
“阿初冒雨前来,本王很是感动,本王看你这衣衫都湿透了,不如先去换下。雷重雨急,也不便行走,一会就陪本王下下棋吧。”
“是!”初雪本未打算在景王府中停留,但雨势过大,若是执意回去,只怕路上太过引人注意。
景王府中并无侍女,自然没有合适初雪的衣衫,飞羽便找了一身殷长卿少时的红衣。初雪沐浴之后看到准备的衣服,很是踌躇了一番,最后也不得不穿上。
初雪衣品一向素雅,从未穿过这般艳丽的衣袍,很是别扭,殷长卿看到却是惊艳。红衣较之雪衣更适合初雪,朱红之色衬的初雪肤白若雪,少了平素里的清丽干净,却平添了些魅惑的意味。
屋外阴沉似夜,屋内红烛晃动,茶香四溢,白玉棋盘上黑白子错落相间。两人全无交谈,只是一来一往的落着子,倒也不觉得无趣。
初雪的棋艺殷长卿早已领教过,真的是不敢恭维。初雪对于自己的棋艺心中有数,不过是殷长卿非拉着她下棋,他既然都不觉得无聊,自己就更无所谓了。
明明就一个随心所欲,一个心不在焉,竟然就从午饭后一直下棋到了一更天。中间雨势是否有所缓和初雪并未注意。只是此时还是急得很。
“看来今日阿初是走不了了,飞羽去给让管家安排客房。”殷长卿看着院中的雨,唇边挂着得逞的笑。他拉着初雪下棋,便是为了拖她到入夜,无法离开王府。
“殿下!”初雪想要阻止,飞羽已经离开。
“阁主为本王殚精竭虑,本王自当厚待,若是让你乘夜冒雨而回,岂不显得本王薄情。”殷长卿如此一说,初雪也不好再拒绝。
一阵风从窗吹入,初雪打了个寒战,她早觉自己似有发热。殷长卿拿起准备的披风,起身为初雪披上,而后伸出手探了探初雪的额头。
“本王可曾说过,本王有一故人,也叫初雪。”两人离得极尽,殷长卿一低头便将初雪的容颜尽收眼底。他故意突然提起,想看看她的反应。
初雪有些头晕,听到殷长卿如此说,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作答。久久的一滴眼泪自初雪眼中滑落,正落在殷长卿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