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在轩桦阁里,很是震惊,还未等我细细回忆,师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想起。
“你醒了,那便随我走走吧,许久不曾回来了。”我定睛一看,果然是师傅,他还是穿着那身白衣,眉眼含笑,还是温柔得像水一样。
我满心欢喜,“师傅,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原在东海加固封印,可怎么加固的过程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们四处走走。”
我噗嗤一笑,“在这地方待了一百万年,还没逛够啊。”
“毕竟我也一百万年没有回来过了,离开九重天后,去了不少地方,觉得九重天太冷清,不愿回来。”
“那您怎么这次带我回来了?东海的事情解决了吗?奇怪,怎么没见到洛涛,按理说,我们在,他是要来拜会的,真是没规矩。”我嗔怪道。
“我将他隐去了,不打扰你我相逢,你暂时看不见他罢了,也不耽误他做事。做流仙后,闲散日子过惯了,不喜欢那些规矩。”师傅边走边说。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师傅,你把我救出来的吗?”
“我在蓬莱隐隐觉得不对,察觉到东海有异动,毕竟是我下的封印,便赶去东海,他们说你已经入了塔,我只得入塔先将你救出,随后加固了封印。”
“您没受伤吧?听说那魔物凶狠无比,魔性极强,虽知您法力无边,可也还是担心。”
师傅笑了笑,“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忽然间,师傅拉起我的手,是那么温暖,径直走到三生池畔,“你看现在这三生池里有我们的倒影了,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陪着我,好不好?清音,你不知道,离开九重天后,我日日思念你,你的音容笑貌每日都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这次见你,你还是那么美。”
我忽然一怔,师傅离开时,我仅一万岁,还是个孩童模样,我现在的模样是我二十万岁才长成的,他不可能知道。意识到危险,我想再验一验,“师傅,你再吹一遍《紫竹调》给我听可好,这是你教我的第一首曲子。”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有这样的要求,眼中闪过一丝慌张,“离了天界,可玩可看的东西太多,我早就已经不吹笛子了。”
“那师傅,你可还戴着我送您的礼物,你走时我送你的桃花玉佩。”
“戴着,在这里。”他拿出玉佩,我顺手接过,把玩起来,果然不对,玉佩的模样倒是没错,可惜,那玉佩我当日是用三生池水做的,运用的是月老独家的法术,送给师傅,以彰显我有能力独当一面,希望他不必操心,可现在我手里这枚玉佩分明是假的。
“你不是我师傅,你到底是谁?”我厉声喝道,我瞬间意识到我还在禁地塔内,想必是中了这魔物的幻术。
“你倒是聪明,还没多大的功夫便识破了,果然是流仙,本事倒不小,”魔物仔细打量着我,依然没有显出原型,顶着师傅的脸,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那你倒是猜猜我是谁?”
我想了片刻,“你是賁畀。”
“果然聪明,你现在还在东海禁地里,也不知,你和我打一架,能不能赢?我还没和流仙打过,当日你师傅来时,我已经被战神打得奄奄一息,现在,我早就恢复了,正好拿你练练手。”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我从锦绣囊中取出剑,向賁畀刺了过去。賁畀很轻松的躲过了我的第一剑,我的剑术不是师傅教的,是东华帝君闲来无事,想要三生池水时,以此作为报酬,他教我了一套完整剑法,我空闲时便练练,可没有实战过,今日可算是有机会了。我不紧不慢的将仙法聚集在剑上,一招一式,一丝不苟地做着,威力确实不小。
“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那我可得好好陪你玩玩了。”说话间,賁畀已被我刺中衣摆,砍去半截袖子。
我一套剑法完,賁畀已占下风,见情形不对,他变成一团魔气,似一个巨大的黑洞,想要将我吞噬。黑洞中伸出许多鲜红色的触手,我努力挥舞着剑,将周身的触手砍去,可数量却愈来愈多,渐渐的我身上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的血印子。
在这么耗下去,我会死在着塔内,可我现在难以接近他,需得休息一下,想想对策,賁畀的进攻越来越猛烈,我收起剑,念诀,将玲珑塔从锦绣囊中取出,迅速躲了进去。
玲珑塔是蓬莱岛主送我的礼物,有治愈疗伤的功效,原本他赠我是希望我游历之时,若是累了,能有个休息之地,玲珑塔内家居用品一应俱全,连洗澡的木桶都有,可惜我现在只能借它快速疗伤,师傅给賁畀下的内封印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这个内封印确确实实是利用月老独家仙法,可他是拿什么作为载体施法封印的,我就不知道了,突然间,我有了一个冒险的想法,让賁畀告诉我师傅当时是用什么封印他的。
02.
“这都五日了,清音怎么还不出来?”曜尘有气无力地问莫凌。这五日来,他日夜守候在塔前,听见塔内有打斗的声音,有怒吼的声音,他揪心极了,想冲进塔内,却无能为力,四位老龙王围坐在塔前,打坐念诀,建立起一个稳固的结界。
若是往常,莫凌定会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如今情势不容乐观,他和婉研除了焦急,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再等等吧。”他忍了半晌,还是说了。
“如果我们都进去,就能帮到她了。”曜尘忽然站起来,对莫凌说,“四个龙王,再加上你我,婉研有身孕在外边等着。”
莫凌摇了摇头,“我们进不去,这是内封印,四位爷爷在外护法可保清音的修为不被魔气侵吞,再说,清音一百万年的修为也不是假的。”
“那你们可有向天界求援?”
“你放心,若第十日清音都未出塔,我便向天界发出急救申请。”
“现在这情形还不够你发吗?非得等清音魂飞魄散了你们才肯吗?”曜尘吼了起来。
莫凌无奈地说,“这是规矩,我也无能为力。”
03.
“你这胆小鬼,躲在这塔里不出来,是不是怕了我,不然你就将封印解除,放我出去,我便饶你一命,这买卖可还划算?”賁畀在外叫嚣着。
我也知道,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这玲珑塔也有被击破的可能。思前想后,我决定破釜沉舟一次,既然賁畀先给了我一个幻境,那么我也不给她造一个,看看谁更胜一筹,让他见识见识月老探查前世今生的能力,我造幻境的优势在于,只要他跌入我造的幻境,我便能知晓他的全部过往,这是月老的独家能力,当然掌管天命的司命星君也可以知道,然而他没有命册便不行,而我有红线即可。
我从玲珑塔里出来,从锦绣囊中取出我的玉笛,吹起了《安魂曲》,并划破手掌,用生血喂养这只曲,将賁畀用红线慢慢包裹起来。
“怎么,你还想请我听小曲儿?我到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他的口气依然不屑。
我不理他,不紧不慢地吹奏着,渐渐地,红线进入到黑洞中,賁畀的魔团不再像先前那样混沌慢慢地收缩,最后,竟变成了一个陷入昏睡的红衣女子。我继续吹奏,她的过往随梦境展开,我在心里暗自感叹,真没想到,賁畀竟然是个女人。
04.
“賁畀,你不要跑远了,小心回去晚了,又被焰君责罚。”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对賁畀叫着。
我看了看,賁畀那时大概还小,穿着粉红的裙裳,大约八九岁的模样,笑起来十分可爱。
“责罚又怎么,大不了就是挨顿打,我还没玩够,怕了你就先回去。”賁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男孩嘟囔了几句,还是跟上了她。“谁说我怕了,但你要记着,是你连累我挨打,你欠我一个大人情。”
“好,我记住了,那你想要我怎么还?”
小男孩一脸严肃地说,“那等你我兽礼完成,你便嫁给我可好?”
賁畀听完,笑得嘴都合不拢,能塞进一个苹果。“你我皆是从魔窟中幻化而来的兽人,平日里是人的模样,可终究是魔族不可多得的魔兽,焰君训好了我们,便会将我们安排去不同的地方效命,再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看上你?”
“我是比你晚了三万年从魔窟出来,可你看我这皮相,现在是可爱,等我长大了,那也是颠倒众生的模样,我的本事也不小,焰君不是经常夸奖我吗?”
“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也不嫌害臊。”賁畀又取笑他,“我要嫁就嫁魔族的大英雄,才不要嫁你这等无知小儿。”说完,她飞快地往前跑,小男孩便在后面追。
就这样,他们两个嬉笑怒骂地过了许多许多年,终于在焰君的手下被训练成了合格的魔兽,行了册封礼。
许是男孩为了和她一起行礼,平日里很是努力,终于,二人同时礼成。册封礼当日,賁畀一袭红衣,眼神凛冽,俨然已不是当年的少女,姣好的面容看起来竟是充满杀气。
“轩旭,不错啊,没想到我们竟能同时行兽礼。”賁畀拍了拍他的肩膀。
轩旭淡淡的一笑,“你被派去了哪里?”
“魔尊指名要了我,是不是很厉害,那么多年了,焰君终于训出一个让魔尊直接赏识的魔兽了。”賁畀似乎很是开心。
可轩旭的眉头皱了皱,“看来你要去皇城了。”
“你不也被巯长老选上了吗?咱两都去了好地方,不辜负焰君的悉心栽培。别丧着张脸,不好看。”
“巯长老在的地界离皇城很远,以后见你就没那么容易了。”
“无妨,反正每年魔尊都要开宴会,总会见面的,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跟个女子一样婆婆妈妈。”
賁畀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她不懂轩旭的心思,我想她大概也不懂自己的心思,因为我分明看见她的脚腕处生出了情丝,这情丝清晰的指向轩旭。
又过了一万年,轩旭立下了赫赫战功,巯长老便带着他来到魔族皇城受赏。热闹非凡的庆功宴上,魔尊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脱口而出,“我想要和賁畀成婚。”
魔尊看了眼同样战绩斐然的賁畀,说,“这得看她自己旳意愿了,她若愿意,我便给你们举办婚礼,以后你便留在皇城。”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除了巯长老不太乐意外,賁畀喜上眉梢,那张原本杀气腾腾的脸上泛起了红色,“我愿意嫁给他。”
他们两的婚礼热闹非凡,更有魔尊亲自主婚。賁畀穿着火一般鲜红的嫁衣,撒上金粉的花纹,还有彼岸花图案。轩旭看见时都惊呆了,半晌憋出一句,“我只知你平日里就很好看,却不知你还可以更好看。”
賁畀笑了笑,害羞地说了句,“你这个傻子,平时伶牙俐齿的,现在反而说不出什么正经话了。”
婚后,他们也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妻,恩爱有加,且因为战功显赫而名声大噪,在魔界可谓是家喻户晓,一时间传为佳话,视为典范。
然而一次战争中,轩旭受了重伤,奄奄一息,賁畀为了救他,不惜取出自己的一缕魂,打碎后施法融入轩旭的身体中,终是拼死救下轩旭,两人之间的感情更加深厚。
可惜,好景不长,他们最后一次一起执行任务便是攻打东海南部,他们进攻猛烈,把东海龙王都打成了重伤,正当他们以为可以再接再厉,一举攻下东海时,战神率领天兵赶到。战神终究不是吃素的,一场恶斗过后,轩旭为了救賁畀,不幸牺牲,而賁畀见轩旭死了,瞬间失了一切心智,她不顾一切地怒吼咆哮,变为原型,打得战神措手不及,可最终还是被战神打败。
师傅赶来时,賁畀已是人型,浑身是血,正一点一点爬向轩旭的尸首,终于在拼尽全力后,她拉住了他的手,她笑着说,“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师傅看了他们一眼,觉得甚是可怜,而战神早已没有了力气,賁畀侥幸逃脱死亡的命运。师傅轻轻挥袖,斩断了轩旭的情丝,将其做成封印,使賁畀困在东海禁地。
看到这里我忽然明白了,原来是红线,可我根本没有能力斩下賁畀身上的情丝,她的情丝已经不具备制成封印的效力了,因为她的三魂只剩两魂,且因为她伤心过度,属于她的情丝早已黯淡。我同情她,她不该一直被关在这深不见底的东海禁地,最爱她的人也已经不在了,怎么还能不给她自由。
05.
而魔族又组织了大军,想要将賁畀带回去,已经悄悄来到东海边境。
“海面似乎有动静。”莫凌忽然说道。
“不然你去看看吧,千万不能打扰到四位爷爷护法。”婉研说道。
曜尘再一次站起来,“我同你一起去,万一真有什么,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了,你在这里守着,清音随时都可能出塔,我和大哥一起去看就行,大哥应该就在行宫。”
“那你自己小心。”曜尘重新坐下,焦急地看着塔门,期待着清音从里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