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管学霸怎样说,张定坚就是认定阳礼全“江郎才尽”,要不就是“对文学的偷懒”。
你一个作家,怎么去写什么风俗习惯?
学霸认为,就算人家江郎才尽,你也应该同情,说着又搬出他的老话来:“所谓文学,就是对一切的理解与同情。”
学霸进一步说道:“你就知道别人没有努力过吗?也许人家在写,却总是投稿不中呢?一个人写作,就是在写他的生活积累,他只能写工人题材,现在工人题材并不吃香。或许写风俗习惯是他组织下达的任务也说不定。总之把一个地方风俗习惯记录下来研究清楚也很辛苦,不是白吃饭。何况不知人家恶补了多少文化跑了多少路!”
“你说错了!”张定坚甩出他的第二句口头禅,“像他那样,就是文学的堕落!”
“什么堕落?你不要这样恶毒!人家太老实,你就该欺负?什么叫堕落?发表些没人看的翻来覆去重复自己的才叫堕落。”
2
建筑社里好几个人子女读书有大出息。
张定坚却认为读书只能把人变成书呆子,变成孔乙己。
不要说张定坚这样看,学霸也曾经这样看,现在还以自己曾经是劳动人民为荣。
张定坚三个女,两个是初中生,一个高中生。
老大差5分考上大学,准备复读一年再考,张定坚坚决不同意。他说:“再读一年?再读十年又怎么样?人家还不是一辈子都记得你没有考上!”
他女儿、老婆和他闹,但始终闹不赢他。
他会不拘小节变着法闹,他会到大街上装可怜,做出一副受压迫的样子,他会发动邻居。
可最让老婆服气的是,两年后,他到县里找一个做官的老同学,让那人为大女儿安排了工作。
老婆说:“那疯儿啥本事没有,就是一张逼嘴巴会说,黑的他都能说成白的。奸、懒、穷、耸、恶,他全部占全!”
“耸”是方言,贪心之意。
3
赵信和刘老大的儿子学历最高,出息最大,都在外面做事。
刘老大年纪比张定坚大,住县城,他儿子给他买的新房子。住惯了大杂院的刘老大觉得那房子像鸽笼,每天不能和邻居打交道,要打交道,就要下楼来到小区水池旁边花园那里去,又不认识人!
他于是回到镇上来,在饭馆里大操大办,办张定坚的招待,并邀请张定坚到他家去玩。
殊不知花了很多钱,张定坚反到处说人家钱多了花不完,尤其恶毒的是,他说人家“内心空虚”。
学霸说:“不要那样说,哪一个人老了不怀旧?”
张定坚说:“什么怀旧?他就是内心空虚!”
学霸说:“你不空虚?你一天到晚往我家里跑。”
学霸又说:“你是忌恨人家儿子学习好吧?”
张定坚听学霸这么一说,满脸心虚。
4
张定坚得一特大消息:赵信因为儿子要带媳妇回家看看,所以多日以来忙着维修房屋——他不是没有钱,他儿子给他很多钱。完全可以请人,可他勤俭惯了。由于望楼——天花板朽坏,他从上面摔下来,死了。
张定坚迫不及待要把这消息告诉刘老大。
他乘车去县城。
他的意思是你看看儿子学习好又怎么样?
是的,刘老大的儿子也很有出息。
刘老大一听赵信的死讯,大吃一惊,对老同事的死非常悲痛,不由得流下泪来。
张定坚才不流泪呢,他的心是铁打的啊!
至于他为何如此冷血,书末将有答案。
最奇怪的是,就像连锁效应,刘老大不久也因病去世!
看着那么健康的人!
5
张定坚把这双重喜讯告诉学霸,又要幸灾乐祸。
学霸说:“一个人,心肠不要那么硬。”
张定坚:“书呆子!”
学霸:“不要说人,劳累一辈子也够惨的,就是牛,人家劳苦一生,还拿人家斗牛取乐,不但粮食生产、运输靠人家,还喝人家的奶,吃人家的肉,剥人家的皮,穿皮衣系皮带!”
张定坚笑了:“那你别穿裤子别吃饭!”
学霸:“牛被杀之前会哭,会下跪。”
张定坚:“你就是想得多!”
学霸:“你还‘搞文学’,文学其实就是情感。何况我在凉山当知青的时候亲眼见过牛下跪和流泪——彝族地方杀牛叫‘打牛’,还没把牛捆起来他就流泪了,屠夫手握砍柴刀,喊一声‘陡乞’,闭了眼拿刀背朝牛头打下去。”
学霸又补充说:“我最悔恨曾经和几个教师一道往逮住的老鼠身上倒煤油,点燃了让他跑!”
张定坚:“那有什么!”
学霸:“那有什么?老鼠有相当于八岁小孩的智商!现在想起那满身火焰惊慌失措乱跑的老鼠我背上还冒冷汗!”
张定坚:“老鼠八岁小孩,又是书上说的?”
学霸:“是的,书上还说动物也有道德感:大象会解救被陷阱关住的小鹿,拿来搞实验的年轻老鼠在学会拿卡片获取换食物的方法后会把这方法教给素不相识的老年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