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三兄弟
19世纪初的音乐摇篮维也纳,海顿、莫扎特、贝多芬的音乐浪潮过后,又冉冉升起了一颗光辉璀璨的音乐新星,他就是弗朗茨·舒伯特。
弗朗茨·舒伯特,是著名的奥地利作曲家,他仅仅活了31年就溘然长逝,但留给了我们600多首歌曲,18部歌剧、歌唱剧以及配剧音乐,10部交响曲,19首弦乐四重奏,22首钢琴奏鸣曲,4首小提琴奏鸣曲以及许多其他作品。如此惊人的创作数量,他被人们誉为“歌曲之王”。他创作的曲目当中,最有代表性的歌曲有《圣母颂》《菩提树》《鳟鱼》《魔王》《野玫瑰》《小夜曲》,声乐套曲《美丽的磨坊女》《冬之旅》等。
想要了解这位艺术家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生经历,就要从舒伯特小时候说起。
那是一个秋日宜人的午后。
三个少年在维也纳郊外的大街上急匆匆地奔走,三个当中个头最高的少年示意另外两个少年,前方就是目的地。
于是,他们停在了一幢宽敞的大房子面前。
走在最后、年龄最小的少年迟疑了一会儿,随后首先走入了大门。
他们边走边看,走到院子当中的时候,年龄最大的少年忽然对另外两个说:
“这里就是你们出生的地方。”
猛然看去,三个人的相貌长得很相近,其实他们本就是兄弟,年龄最大的9岁,其次7岁,最小的6岁。
“我仍旧清楚地记得,当我在二楼透过窗户看风景的时候,外面十分美丽,而且还可以看到两个教会的塔并排着,乍看上去离家里很近的样子。”首先说话的是7岁的卡尔。
卡尔刚刚说完,9岁的费迪南德接着说:
“嗯,之前你来过一次了,但弗朗茨是第一次过来。”
“是的,我是第一次来。我真的出生在这里吗?”
6岁的弗朗茨·舒伯特环视着四周,对这里没有一丝印象,不过他的脑海中似乎闪现出一些事情,他抬头看了看前面的两个房子,指着问道:
“那么我们是什么时候搬到新家去的呢?”
“就在前年啊,也就是1801年。人们都说,现在是新的世纪了,所以房屋和生活也都要换成新的。”
兄弟三人就在院子当中热烈地谈论着,而且时不时指着他们出生的那栋房子说着什么。这时候,院子当中的三棵枫树的叶子已经悄悄地变成了红色。
院子当中有楼梯,扶手上的油漆早就掉了,只能看到铁锈,这里似乎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在楼梯的阳台左面,5个透明的窗户并排着,好像5只眼睛在看着这个世界一样。
“你们好!怎么是你们啊?真是稀客,你们是舒伯特先生的儿子吧?”
听到背后有人说话,他们3个同时回头,发现在院子另外一边的二楼之上,有一个胖得可爱的妇人正在笑吟吟地盯着他们。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必须要过来吗?你们的父亲叮嘱你们什么了吗?那个最小的孩子,不是弗朗茨吗?什么?你都已经6岁了,上一年级了啊?时间过得真是快。你们大家都还好吧?家里一切都好吧?什么?现在你们竟然有5个兄弟姐妹了啊?你们兄弟姐妹当中最小的是妹妹吧?小女孩一定是最可爱的了!”
兄弟三人看着这个女人一直在不停地唠唠叨叨,有些厌烦,急匆匆地穿过院子,回到了大街上。
“刚才一直说话的大婶是谁呀?”卡尔很好奇地问道。
“刚才那个是咱们之前的房东,她最唠叨了……嗯?弗朗茨像是有些难为情了。”9岁的费迪南德回答。
舒伯特走在哥哥们的前边,他轻声地唱着歌曲。他一边用鞋尖不停地踢着街边的小石头,一边哼唱。
19世纪初期,这条马路虽然还是属于首都维也纳的管辖范围,但距离维也纳很远。所以,在这条马路上来往的交通工具,大部分是一些邮政和载客的马车还有人们骑乘的马匹。
在马路的另一侧,有很多的空地。
“费迪南德哥哥,我们到底有几个兄弟?假如一个都没有死的话,一共是几个?”
舒伯特忽然想起刚才那位胖胖的房东阿姨的话,回头问着。
“这么跟你说吧,我是第10个,而你是第12个。而且,咱们下边还有两个妹妹,但只有特丽莎活了下来。这一共是几个人,你可以自己算算。”
卡尔接着说:
“这也就是说,从大哥哥到费迪南德哥哥之间的哥哥们都没有活下来。之后就是我,我的下面是弗朗茨,最后是特丽莎,现在一共有5个人……”
卡尔脑子有些乱,开始扳着手指头算,这时候听到舒伯特说:
“假如全部都算上的话,共有14个人。”
“嗯,你算得很对,弗朗茨。”哥哥费迪南德夸奖着舒伯特。
不过在那个年代,14个孩子不是什么让人吃惊的事情,而且那个年代有很多孩子在没有长大之前就死掉了,这可能是那时候的卫生条件差和营养不良的原因。
看着舒伯特被哥哥夸奖,弟弟卡尔显得有一些不服气,他说:
“这样对吗?伊格纳茨大哥哥是最大的,费迪南德是第10个,在这其中,死去了8个,之后呢就……”
卡尔又开始计算着,但是他的脑子实在用不过来,只好放弃,他冲着舒伯特说:“喂,弗朗茨,快别愣神了,我们都要走过头了。”
舒伯特听完之后停了下来,朝着马路对面一望,果然见到了通往自己家的巷口。
兄弟三人见到巷口就奔跑起来,大胆地横穿马路。之前已经说过,这地方在首都维也纳的郊外,而且那时是19世纪初,所以即使横穿马路也不是很危险。舒伯特所走的道路叫诺斯多弗大路,也属于维也纳市区。
兄弟三人横穿诺斯多弗大路之后,见到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疾驰而过,远处还能看到好几辆马车。
这时候,五六个绅士模样的人骑着马缓缓走过来。因为今天是星期日,而且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所以骑马去往北边的森林郊游的人们正好这时候返回来。
卡尔转过头去看北边的丘陵,夕阳正好将它笼罩,他不禁说:“你看那座山,很漂亮!”
这个时候,刚刚还在独自唱歌的舒伯特说:
“听说鼎鼎有名的贝多芬就住在那边,是真的吗?”
这时,费迪南德忽然见到他的朋友正从巷口走了出来,就开口叫住了他,然后对他的两个弟弟说:“你们先回去。我要和菲利士玩一会儿。”
他们二人被哥哥抛弃了,两个人口中一直埋怨着说,假如4点半之前不回去读书的话,一定会被父母骂死的。但正当他们抱怨的时候,竟然也都碰到了彼此的朋友,他们只好也打消回家的念头,各自去玩耍了。
他们的家名叫“黑驹馆”,就在这个巷子里面。
舒伯特出生于里希田塔尔,这一带是比较贫穷的地方。即使这里是维也纳的郊区,但他们仍然是维也纳的市民。
当然,维也纳是当时神圣罗马帝国,也就是德意志帝国的首都。在德意志皇帝的统治之下,维也纳在经济文化方面都十分发达。
可能很多人都会奇怪,为什么维也纳是德意志的首都?这地方应该是奥地利的首都才对。但当时,奥地利也是德意志帝国(神圣罗马帝国)的一部分。
所以也可以说,舒伯特家的孩子们,既是德国人,也是奥地利人或者维也纳人。
这时候,舒伯特兄弟们的家——“黑驹馆”,在夕阳的笼罩下显得安静而祥和。
特殊的地方
从诺斯多弗大路向西走进一条巷子里,就可以看到“黑驹馆”了。其实,这只是一幢很普通的房子。
走进房间,就可以看到房里摆着各种乐器,有钢琴,还有小提琴、中提琴和大提琴,当然也有很多的乐谱。一对中年夫妇与一个年轻人,正聚在桌子旁边喝着红茶。通过这些乐器和乐谱,可以知道这家人一定十分喜爱音乐。隔壁的每一个大房间里都放了很多张小桌子,中间有一个黑板,看起来像是学校里的教室。
其实,“黑驹馆”是一所小学,虽然它看起来很像补习班,但确实是一所正式的学校。像补习班,是因为校长的一家人都住在这里,可以说这里是住宅兼学校。
“我们不清楚到什么时候会再次爆发战争,物价现在这么高,真是伤脑筋!”
说话的是校长舒伯特先生,他正在将鼻壶拿到鼻子上嗅。他也正是刚刚兄弟三人谈论的12个孩子的父亲。虽然他的年纪只有40岁,但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
舒伯特先生谈论的,正是那时候拿破仑的势力越来越强大,奥地利的军队曾经有好几次被法国军队击败的事。
“正是这样。不如我们把学费稍稍提高一点,怎么样?现在一个月才1弗罗林(奥地利的流通货币),少得可怜。”
现在说话的正是比舒伯特先生大7岁的太太伊丽莎白。她与舒伯特先生一样,都是从奥地利北部的西里西亚迁到维也纳来的。之前她在维也纳市里当过餐馆的用人,所以现在她做的饭十分可口。由于年龄的原因,她的头发要比舒伯特先生的更加花白。
“这可不行啊妈妈,我们不能这么做,向来学费低、勤于教学是我们这里的特色。所以,我们还是另外打工赚钱的好。”
提出打工意见的正是他们19岁的大儿子伊格纳茨,也就是刚刚那三兄弟的大哥。伊格纳茨是这所小学的老师,除此之外他还教授钢琴。他的弟弟舒伯特现在就跟他学习弹钢琴。
“嗯,伊格纳茨说得很对。这周围的学生绝大部分都是穷人家的孩子。”
舒伯特先生赞同大儿子伊格纳茨的意见。
但是,舒伯特家没那么富裕。那时候的1弗罗林大约等于2马克(德国的流通货币)。他们学校向每个学生收取很少的学费,这些钱除了当作一家七口的生活费之外,还要支付学校里的一切费用。
“但假如学费还只是收取1弗罗林的话,我们星期日就没办法加菜了啊。”
“不用说了。有很多学生的父亲在战斗中牺牲,而且我自身是就协会的干部。假如学费提高了,一定会影响我弗朗茨·舒伯特的名誉。”
有人会很奇怪,为什么父亲和6岁的儿子都叫弗朗茨·舒伯特呢?其实这并不奇怪。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区别出来。
父亲的全名叫做弗朗茨·西奥多·舒伯特,而6岁的小儿子的全名叫做弗朗茨·彼得·舒伯特。这两个人的名字都不短。
父亲舒伯特是一个廉洁奉公之人,所以他不愿意提高“黑驹小学”的学费。虽然他正式被地方政府派任,但他拒绝接受薪水,自己在这种小地方开设了一所像补习班一样的小学。
“三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呢?他们说要去看之前住的老房子,兄弟三人一起出去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他们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舒伯特太太一边收拾冲红茶的用具,一边说着。
虽然她的建议遭到了丈夫与儿子的反对,可她并没有生气。伊丽莎白是个性情温和而明事理的女人,即使生活在艰辛当中,她还是保持着开朗的个性。
她把冲红茶用的器具收到厨房之后,又为油灯添了油。虽然亚麻子油和猪油混合使用的灯油会让人产生讨厌的味道,可他们一家人似乎已经习惯这种怪味了。
“你看,现在天都黑成这样了。”母亲伊丽莎白担心地说。
大哥伊格纳茨说:“今天是星期日,没什么关系。也许他们碰到了‘红虾馆’的阿姨。”
伊格纳茨说的“红虾馆”就是刚刚三兄弟去过的房子,也就是两年之前舒伯特一家租住的房子。现在他们所住的“黑驹馆”是舒伯特夫妇省吃俭用买下的。这两栋房子都有着很怪的名称。
“我们回来了!”
兄弟三人不知道在哪里又碰到了一起,三个人此时都已经兴冲冲地回到了“黑驹馆”。
“你们都小声点儿,妹妹特丽莎睡着了。”
他们两岁的小妹妹特丽莎,从他们谈话的时候就一直躺在小床上睡得正香。
“你们真是不听话,现在早就过了4点半了,晚饭之前,统统都去练琴。”他们的父亲十分不悦地说。
大哥也说:“我说费迪南德,你明天不是要到霍尔泽先生那里练钢琴吗?贝多芬的曲子是不容易学的。”听到父亲和大哥这么说,卡尔慌忙说:
“我要学画画,我要画我们之前的房子。”说完就撒腿跑了。
大哥看着卡尔天真幼稚的样子,哭笑不得地说:“这小家伙真是的!”
大哥转身向6岁的舒伯特说:“这一次,你就练这首吧!”说着就把下一次要学习的乐谱递给了舒伯特。舒伯特看了一下说道:
“啊!这竟然是之前费迪南德弹过的曲子。”
刚刚舒伯特所说的曲子,是莫扎特的《C大调奏鸣曲》。这首曲子虽然是奏鸣曲,却是一首很像小奏鸣曲的可爱而明朗的作品。虽然这首曲子的作者莫扎特已逝世了十几年,可这首曲子在民间仍然很流行。
全家聚会
今天是星期日,舒伯特家开了一个简单的家庭聚会。
这是舒伯特家的习惯。
“今天就从我开始。”父亲说着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大提琴,由大哥担任钢琴伴奏。父亲所要演奏的曲子是海顿《提琴协奏曲》的第二乐章。他拉着琴,悠扬的琴声四起。父亲可能是因为喝了酒,所以没有发挥出平常的水平。
当父亲演奏完毕之后,伊丽莎白还有舒伯特兄弟三人,以及坐在钢琴旁边的大哥都热烈地鼓掌。
“弗朗茨,你就是下一个!”
父亲说完之后,6岁的舒伯特缓缓走到钢琴旁边,控制着转动的椅子,然后把椅子升高之后坐上去。谱架上没有放乐谱,他竟然是背谱演奏的。他所要演奏的曲子是海顿《C大调奏鸣曲》的第三乐章。
年少时期的舒伯特竟然把这个快节奏的乐章,弹奏得相当成功。
那个时代跟现在不一样,没有电灯,所以在谱架的两侧都放着油灯,钢琴上的古式镀金的左右两个烛台上,也各自点着一支蜡烛,把琴键照得很亮。这四支蜡烛相互辉映,为看乐谱的人照明了光线。因为舒伯特早已经将乐谱背得滚瓜烂熟,并且为了节省,他只使用了两支蜡烛。
这支曲子的第三乐章是四分之三的拍子,反复弹奏的部分有很多,是很容易了解的曲子。所以一旦有不小心弹错的地方,一下子就能被别人发现。
舒伯特对音乐有着很浓厚的兴趣,他出于对音乐的敏锐,不仅一点都没弹错,而且弹奏得很不错,他弹奏的旋律十分出色,节奏也很清楚。父亲好像被这首曲子迷住了,轻轻地用手在膝盖上打拍子,快乐而满足地欣赏着演奏。
旁边的母亲和费迪南德很认真地听着舒伯特的弹奏,显得很高兴。伊格纳茨显得很紧张,这是因为在之前的一个星期中,他十分认真地教授舒伯特,所以现在对他的演奏很关心。
旁边的蜡烛光辉微微在颤抖,这时候舒伯特所弹奏的曲子,从大调转为小调。舒伯特也将这部分流畅地弹出,当再度回到大调以后,不一会儿整首曲子就宣告结束了。
“你弹奏得实在是太棒了,弗朗茨!”
当他弹奏结束之后,他的父母和哥哥们都热烈地为他鼓掌,衷心地赞美他。舒伯特把回转椅转动了一下,急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向大家鞠躬致意。
但他心里一直在想,这其实是这一个星期努力的结果。他兴奋地跑到桌子旁边说:
“妈妈,我现在可以吃苹果了吗?”
“可以,完全可以!”母亲含笑望着他。
“弗朗茨现在虽然还够不到踏板,并且还不能熟练控制八度音,但现在已经弹得相当不错了!”
父亲越说越高兴。因为小舒伯特纵使把手指尽量伸开,也没有办法张开到能弹八度音的程度。所以,这首曲子中原有的八度音,全部由大哥伊格纳茨改成了五度音。
伊格纳茨大哥边喝着葡萄酒边说道:
“费迪南德,现在该你了!”
这时候,9岁的费迪南德走近钢琴,把椅子弄得稍微低一点。之后,他开始弹奏贝多芬的《G大调奏鸣曲》。费迪南德与弟弟舒伯特不同,他可以弹奏八度音,而且脚也能够得到踏板,所以能够产生更有效果的演奏。
不过,跟舒伯特的演奏比起来,他在曲子其中一个部分的音乐表达稍微显得不太好。虽然费迪南德犯了一次明显的错误,但是他的演奏结束之后,一家人仍然为他热烈地鼓掌。
到如今,已经有4个人都演奏结束了,剩下母亲还有舒伯特的弟弟卡尔没有演奏。这两个人可以说是在舒伯特家中跟音乐最没有缘分的人。虽然父亲因为卡尔不喜欢音乐十分生气,而且也斥责过他,不过父亲这一阵子貌似已经对他的音乐生涯失去信心,后来总是说:“我们家当中有个儿子愿意学绘画,也是可以的。”
舒伯特家的4个儿子当中,只有卡尔一个人对绘画感兴趣,而且他确实画得很好。
所以当舒伯特一家开聚会的时候,母亲与卡尔在一起合唱就行了。就在那天晚上,大哥伊格纳茨和费迪南德兄弟又继续用小提琴拉奏了贝多芬的小步舞曲。这首曲子并没有用钢琴伴奏,而是按照伊格纳茨编曲的二重奏演奏的。
“假如将来弗朗茨也能够拉小提琴的话,我们父子就可以四重奏了。到那时候,就可以称作‘舒伯特四重奏乐团’了。”
父亲说着说着,感觉这一天马上就要来临似的。就在那时候,舒伯特暗暗下定决心,决定让这一天快点来临。
他是天才
1807年的春天,在维也纳北郊里希田塔尔教区的教堂里,传出了圣歌队练唱的美妙歌声。
有一对看着像是夫妻的男女,经过教堂的时候,听到了那美妙的歌声,就说:
“你看吧,还是《弥撒曲》好听吧!这应该是巴赫的曲子。”
“我觉得也是,生活在能够听到这种歌声的世界中,真是太美好了!即使是神圣罗马帝国灭亡,我也都不会觉得惋惜。”
“我也觉得是这样!”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地走了过去。
而事实上,维持了850年的神圣罗马帝国(德意志帝国),已经在前一年的1806年被拿破仑消灭了。从表面上看,奥地利算是拿破仑统治的法兰西帝国的同盟国,但其实只是法兰西的属国。维也纳的市民似乎对于以前的德意志帝国,一点都没感觉留恋。
就在这时候,在里希田塔尔教堂内,合唱指挥者迈克尔·霍尔泽先生正用双手指挥圣歌队,手中拿着乐谱的合唱团员们,也都注视着霍尔泽先生的动作。
“主啊,请你怜悯我……”这些人都在反复地唱着同样的歌词。
在那时,拉丁文的歌词被普遍使用。站在里希田塔尔教会里的合唱团的最前排唱女高音的人,竟然不是一位少女,而是个少年。
虽然女高音是由女性唱出来的,但是在少年变声之前,也能够唱高的音域。其实,所谓的“童声高音”也包括了童声中音和童声低音。
“耶稣基督,怜悯我……”
当他们合唱到这里的时候,指挥的霍尔泽先生忽然用右手拍了一下谱架,歌声马上停止了。
“这个环节唱得没有味道,唱到‘怜悯我’的时候,‘怜悯’的音不对,没有按照升记号唱,应该唱高一点才对。我们从头再练一次吧!”
平时霍尔泽先生性情温和,但只要到练唱的时候,他就变得十分严格。少年们很敬畏他,又继续唱道:“耶稣基督……”
“怜悯我……”
就在这时候,他指挥的手突然又拍了一下谱架,说:
“还是不行!你们把升记号唱得太高,而且,升记号之前的三连音也要注意。要这样唱:‘哒——哒哒哒,哒——哒哒。’”
他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敲着谱架,一边哼着旋律。紧接着说:
“我们再从‘耶稣基督’的地方开始唱。”
听到信号之后,他们又开始唱,但还是没唱好。不管他们怎么唱,都不能让他满意。
霍尔泽先生显得有些不耐烦,他咬着嘴唇,指着站在前排中间位置的一个少年说:
“舒伯特,你自己唱给大家听。”
随着霍尔泽指挥的手轻轻摆动,舒伯特轻快地唱出那一段。
已经满10岁的弗朗茨·舒伯特用优美的高音唱着:
“耶稣基督,怜悯我吧。”
指挥的霍尔泽先生满意地说:
“大家都听到了吧?要像舒伯特刚刚唱的那样,我们要唱出美妙,唱出流畅,唱出感情。”
霍尔泽先生好像完全不知道用什么话再去夸奖舒伯特了。舒伯特受到了夸奖,露出了羞怯的表情。自从两年之前,舒伯特就到里希田塔尔教堂,成为了迈克尔·霍尔泽先生的学生。
经过短时期的学习,舒伯特有了惊人的进步,他现在已然变成圣歌队中最好的高音。他不但学习声乐,也学小提琴、钢琴等乐器,同时,还修习和声及其他的乐理。他对一切事物的理解力都很强,而且比别的学生进步快得多。
舒伯特还在教会附属的音乐室里跟着霍尔泽先生学钢琴。其实,霍尔泽先生曾经受到过舒伯特的父亲委托,所以舒伯特每星期有两个晚上,要到教会去向霍尔泽先生学钢琴。
烛光照耀着谱架上的乐谱,可以看到“贝多芬作曲,作品第二十七分之二”几个字。这首曲子是升C小调,所以在五线谱上有4个升记号。但是,10岁的舒伯特并不受C大调或A小调等调号的影响,轻松地在琴键上弹奏起来。
舒伯特的身材虽然娇小,但他那柔软的手指已经完全能伸展到八度。他用右手弹奏主旋律,左手弹着美妙的和声三连音。他弹奏得十分流畅,绝不像10岁的少年所弹出的。
霍尔泽先生坐在舒伯特右边的椅子上,露出欣赏的表情。他默默地聆听着,曲子弹到一半时,他忽然说:
“等一下,那个地方……”
这个受到老师注意的地方,因为要使用左手的技巧,所以对舒伯特的小手来说,会有一些困难。后来,老师又继续听舒伯特把曲子弹完。
“不错!练习得很好,你现在弹得越来越好了!”
慢板乐章演奏完之后,霍尔泽先生夸奖了舒伯特一番。舒伯特对老师说:
“老师,不知道您有没有这种感觉,我总是觉得这首曲子好像跟月光有关系。”
“是,很不错,你形容得很对!”
霍尔泽先生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看起来,他好像是很佩服舒伯特的样子。这首升C小调奏鸣曲就是现在叫做《月光》的名曲,在舒伯特的少年时代还没有这个名称。
“这孩子比他以前来学琴的哥哥费迪南德还要有天分。”霍尔泽心里这么想。
弹完钢琴之后,晚上还有和声练习的课程。这种练习方法看起来好像很烦。但是,这并没有花费舒伯特太多的时间。
刚刚霍尔泽先生只听舒伯特将曲子弹奏一次,就结束了钢琴课程,可以想象,大部分的学生是因为不够用功才要花费很多时间。
“习题做得怎么样?今天做了多少?”
“做到63页了。”
舒伯特将五线谱的本子放在谱架上,并把本子打开。他写好答案的地方比老师所规定的进度已经超过了两课。
“接下来,你来弹一弹。”
舒伯特把做好的和声,接二连三地弹了出来,一点错误都没有。霍尔泽先生深深地点头道:
“好!做得好。你把习题写完之后,有没有拿给你父亲或伊格纳茨看过?”
“还没有呢。”
“这是真的吗?”
“我的大哥这个星期去旅行,估计明天才会回来。”
“是这样啊!我觉得你越来越有天分了。”
现在,老师不但是欣赏舒伯特,更是露出了赞叹和惊讶的表情。其实,所有的和声问题都是舒伯特自己解决的。他用不着父亲或哥哥指导,只用自己的耳朵听就能够明白。他那位今年13岁的哥哥费迪南德在音乐方面完全赶不上他了。另外,23岁的大哥伊格纳茨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成为音乐家,这一点,他和父亲老舒伯特是一样的。
当然,父亲和大哥都喜欢音乐,所以,舒伯特家从很早之前就举行家庭音乐会了。但现在对于乐器的演奏以及和声练习的问题,舒伯特全家人已经都赶不上10岁的小舒伯特了。所以,父亲就让舒伯特到霍尔泽先生那里去学习。
现在,霍尔泽先生手拿着舒伯特的五线谱本子,用二分音符和全音符写了八小节的主旋律。然后对舒伯特说:
“把这个旋律配上和声弹弹看。用不着写上去,用钢琴马上弹出来就可以了。”
舒伯特把本子放到谱架上,打开本子后,就把脸凑上去看谱,这是小舒伯特一向的习惯。霍尔泽先生说:
“不要把脸靠得太近了。不然的话你会变成近视眼的,一定要小心。”
“是的。”
但是,舒伯特仍旧不知不觉地把脸凑近五线谱去看。其实,这时的舒伯特已经有点近视了。老师也忘了再一次提醒舒伯特,因为,舒伯特已经将主旋律配上了美妙的和声,而且其中居然有霍尔泽没有教过的七和弦。
“好,真是太好了!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我很早就想跟你的父亲说,但总是忘掉。我准备今晚上完课后出去散步,所以,我现在可以送你回家,并去你家坐坐。”
舒伯特练完琴之后,就和霍尔泽一起回家。
对于老师的忽然来访,校长夫妇都感到很吃惊。
“霍尔泽先生。十分感谢您特地送舒伯特回家。”
“不,不,我不是送他回家,而是来和你谈一件重要的事情。”
“先生,您这么一说,倒让我有些害怕。”
“请原谅,校长先生,说实话,我现在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给你的儿子舒伯特了。”
“什么?霍尔泽先生,您不要开玩笑,您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当舒伯特校长大为吃惊的时候,霍尔泽先生就把刚才舒伯特上课的情形告诉了他。他说,舒伯特很有音乐方面的才华,能立刻把一段八小节的主旋律配上和声,并且对于还没有教过的东西,也已经能了解。接着,霍尔泽先生又说:
“说实在的,这孩子的手能创出和声。他是个天才,而且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他不但歌声美妙,音程和节奏也掌握得很好。至于乐器的演奏,无论是弹钢琴或拉小提琴,他的天分确实比别人高。之前他在教会里,也常常帮我弹赞美歌的伴奏,这件事你是知道的。此外,像和声一类的乐理,他也都懂。所以,现在我已经完全没有东西可以传授给他了。”
“霍尔泽先生,我们对您真是感激不尽!但舒伯特毕竟是个孩子,先生您又是位著名的对位法权威,请不要太谦虚。”
“这不是我谦虚的问题。虽然我还没有教他对位法,但我深深知道,即使是我不教他,他也早就懂得了。像对位法这种学问,有天分的人是不用学习的,我对他一直都有信心。”
“霍尔泽先生,请您千万别这么说。”
“舒伯特先生,这是真的。之后他要是到教会或是到我那儿去,我会十分愿意把一切都教给他。可是最好还是尽快给他找一个好的学校,或者找一位更好的老师让他继续学习。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过来拜访你的。很久之前,我就想来拜访您了。今晚因深深察觉舒伯特的音乐天分太高,所以情不自禁地来此。说实话,校长先生,你要仔细考虑这件事。天才是要尽力培植的。所以,我们应该尽量设法找寻机会或是找人事关系。”
当舒伯特的父亲听到里希田塔尔教会合唱团的指挥——霍尔泽先生的话之后,这位44岁的“黑驹小学”校长还有他的校长太太,内心中洋溢着说不出的感谢。可是,舒伯特家很穷,要学习音乐,势必会花费不少的钱财。舒伯特之后到底何去何从呢?
报考音乐学校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又是一年多过去了,这时候已经是1808年的晚春。
5月28日,舒伯特的父亲正在阅读《维也纳日报》,他看着看着,突然大声叫道:
“好!好啊!这是个好机会!”
原来,报纸上刊载着一条启事:
“帝室王室宫廷礼拜堂,征求两名少年合唱团员……”
为什么叫做帝室王室呢?这是因为奥地利皇帝也兼任匈牙利的国王,所以当时在习惯上一直都叫“帝室王室”。
再说,所谓的礼拜堂,虽然不是真正的教堂,但也是基督徒做礼拜的地方,所以,需要合唱团和管弦乐团。启事上所说的“合唱团”,可以说是礼拜堂专属的少年圣歌队。
在这篇启事上,用十分浅显易懂的文字为大家介绍:
“帝室兼王室附属的宫廷礼拜堂专属少年合唱团,这次决定再补足两名少年团员。有意加入者,请于9月30日(1808年),到大学巷796号的帝室王室宏威克特学校报考。考试的范围是,之前所学过的所有科目以及对音乐方面的知识。参加考试者必须带上学校的证明书。愿报考者,须10岁以上,且具备文法初级班的能力。录取的少年,只要品学兼优,变声之后,仍有继续再学的机会。”
舒伯特先生见到这条启事之后,便马上叫道:
“伊丽莎白!”
他的太太被呼唤出来之后,他立刻拿这一条启事给她看。
这是一个令舒伯特先生高兴的消息,对11岁的小舒伯特而言,更是一个求之不得的机会。因为这是一个十分理想的学校。
这所学校名叫宏威克特,是19世纪之后重新开办的学校。之前是一所神学院,但到了现在,学习科目已经不限于宗教,而且中学生到大学生都必须住校。在礼拜堂的少年合唱团中,宏威克特学校的学生占了10个名额,其他的团员都是由别的教会培养出来的。就读于宏威克特学校的少年合唱团员,住宿费和学费都是由校方负担的。
这些合唱团的少年,不仅要接受音乐的教育,还要接受一般科目的教育,而且一切费用全免。这对于生活困苦的人来说是最理想的学校。只不过,他们在礼拜堂举行仪式的时候,必须参加合唱。但对于11岁的舒伯特而言,这种义务根本不成问题。难怪舒伯特先生为此兴奋异常。
于是,11岁的舒伯特决定报考宏威克特学校。
这一年的秋天,宏威克特学校又把所招考的学生扩增为三个人。即使是这样,要考进这所学校也十分困难,因为报考的人非常多。
考试的那天,报考少年的家长,陪同孩子一起过来。所以这座校园看起来与平常不一样,到处都是嘈杂的人声。
“快看!那副奇怪的样子,那到底是哪一个国家的服装?”
“好像是18世纪中期的服装,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啊!他就是舒伯特家的弗朗茨·舒伯特。”
报考的少年和陪考的家长们都纷纷地对舒伯特品头论足。那一天,因为舒伯特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老式上衣,所以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听说今天主持这项考试的主任委员是萨列里先生,真不愧是宏威克特学校啊!”
安东尼奥·萨列里出生于意大利,曾经因为是莫扎特的竞争对手而出名。萨列里已经61岁了,但仍然担任宫廷乐团的指挥。他在维也纳的音乐界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今天,这位先生是担任考试的主任委员。
对于少年合唱团员来说,最主要的科目当然是音乐。所以,有关音乐技巧的考试,必须个别举行。
考生所要报考的项目有钢琴、小提琴和声乐。
萨列里主任委员、艾伯勒校长和库那先生等达官要人坐在考场的音乐室当中。当弗朗茨·舒伯特被叫到名字进到音乐室时,考试已经进行了一大半。
“你把这个唱唱看!”
坐在旁边的年轻助手,交给舒伯特一份陌生的乐谱。这是海顿所作的苏格兰民谣之一,难度并不是很大。所以,舒伯特轻而易举地以美妙的高音,流畅地唱完了这首歌。
“好的。请再唱唱这首吧!”
坐在中间位置的一位中年老师用手势把舒伯特叫过去,并将另一份乐谱交给舒伯特。像这种情形,在这天的考试中很少发生。一般的考生唱到一半的时候,这位中年老师便会使个眼色,年轻的助手就会对考生说:“行了,唱到这里就可以了。”
但是,舒伯特的歌唱得好,所以温哲尔·库那先生便亲自将另一份乐谱交给舒伯特。
“耶稣基督,怜悯我吧!”
这首歌是巴赫《弥撒曲》的开始部分。由于舒伯特唱过这首曲子,所以他自然唱得很好。在他还没唱完之前,考试委员们都互相轻声地说:
“这孩子唱得真是不错!”
“嗯,比别的考生唱得好多了!”
舒伯特唱完之后,库那先生说:
“好,唱得好!你在哪里学过这首曲子?是跟哪一位老师学的?”
“是跟霍尔泽先生,在里希田塔尔教会学的。”
“这就难怪了!真不愧是霍尔泽先生的学生!”
“实在是太棒了!但你除了唱得好外,会不会看乐谱呢?”校长艾伯勒神甫问道。
“校长,刚才在另一个教室,已考过小提琴的视谱力了。舒伯特,刚才你不是戴着眼镜吗?为什么把眼镜摘了下来?”
被库那先生这么一问,舒伯特不禁红了脸。虽然,他戴上眼镜能够看得更清楚,可是刚才他正在休息的时候因为这个被别人取笑。所以,内向的舒伯特只好一直把眼镜放在口袋里。
“难怪你看谱时,脸靠得那么近。你要好好保养你的眼睛,不要怕戴眼镜。”
在那个年代,就连大人们都很少有戴眼镜的。
萨列里主任委员小声地对库那先生说了几句话后,就和艾伯勒校长一起离开了音乐室。这些主考官们是前去询查其他教室的考试。在所有考生中,只有弗朗茨·舒伯特受到主考官和所有考试委员们的赞扬。
声乐科目是当天的最后一项考试,舒伯特从教室走出来的时候,霍尔泽先生走过来对舒伯特说:
“舒伯特,做得好!”
这天下午,霍尔泽先生特地到这里来看舒伯特的考试情况,而且舒伯特的大哥伊格纳茨也早已经笑着站在霍尔泽先生的旁边。
“刚才那位先生就是库那先生。他是宫廷风琴演奏者,还是一位能拉小提琴、中提琴和大提琴的著名人物。你以后可能跟他学习音乐。这样,比起跟着我这个不知名的老师学习,不知道强多少倍。”
霍尔泽先生十分兴奋,好像舒伯特已经被录取了似的。
不过在放榜之前,所有人都为舒伯特担心着。
终于等到了放榜的日子了,大家围得水泄不通的榜上写着,被录取的三名少年合唱团员是:唱高音部的弗朗茨·舒伯特、缪勒和唱低音部的威瑟。
舒伯特先生听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喜讯。
舒伯特的内心虽然也有一些得意,但还是会感到很孤独。因为上了学之后,他就只能离开家里最亲近的人,住到学校的宿舍了。
学校的生活
由于舒伯特之前家中就是学校,平常进进出出的人非常多。每当他们开家庭音乐会的时候,喜欢音乐的邻居们都会过来参加,热闹非凡。从这种热闹的家庭当中,忽然迁移到环境截然不同的宿舍里,而且每星期日才能够回家一次。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原本性格内向的舒伯特,自然是感到很不习惯。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弗朗茨·舒伯特逐渐地习惯了住校的生活。
“我不喜欢上小提琴课,因为库那先生好可怕。舒伯特,你拉得很好,一定没有问题!”和舒伯特同期的同学缪勒对他说。
威瑟也笑着对他说:“对,在管弦乐团演奏的时候,舒伯特经常坐在好的位置上。不过我已经申请了可以不必上小提琴和钢琴课的科目。我认为,我们是宫廷少年合唱团团员,只要在举行礼拜仪式时把歌唱得好就可以了。没想到,除了音乐课之外,我们竟然还要学习数学、历史、地理、文学、绘画、法文、意大利文等,实在是吃不消!”
威瑟说完之后,听到有人敲门,然后大踏步地走进来。
“啊!原来是‘老爹’。”
“怎么叫我‘老爹’呢?我不像你们这些小家伙,我是一个正式的大学生。”
故意装生气样子的“老爹”就是舒伯特所住宿舍的委员,也就是高年级的法科学生斯帕文。在宏威克特学校里,有各种年龄和不同家庭出身的学生,他们专攻的科目并不一定是音乐。在大学部方面,宏威克特学校只缺医科的学生而已。
“威瑟,你实在是太阴险了!还只是个新生,就开始翘选修的钢琴课和小提琴课。教务处已经通知我了。假如你真不喜欢个别教授的话,来参加管弦乐团好了。我会好好修理你的。”
斯帕文已经20岁了,他虽然是法科的学生,但更喜欢音乐。他担任各级学生管弦乐团的指挥。
“我不要!我完全不能接受‘老爹’的指挥,如果是由库那先生指挥,我还可以参加。”
威瑟十分不悦地回话说。
“你这个家伙!像你这种没才能的人,我才不愿意教你。但是,你倒是可以听听这次要演奏的《魔笛》序曲。你知道《魔笛》是谁作的吗?”
“你别小瞧我了,是莫扎特作的。”
刚开始的时候,舒伯特不敢随便和学长们说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对斯帕文一个人感到敬重和亲近。
听说原因之一是,斯帕文的家庭条件很好,他曾经很多次为了学校的管弦乐团而自掏腰包,或是捐赠乐谱。
“舒伯特和缪勒,你们两个今晚早点过来练习吧!听说艾伯勒校长要来查看练习的情况。”
斯帕文说完后,走出了房间。这个“老爹”虽然总是跟他们没大没小的,可他却是性格爽快而诚实的人。舒伯特一直都认为,斯帕文真的是个好人。
内向的舒伯特只有在与斯帕文谈话时心情才会比较放松。因为斯帕文是比他大9岁的学长,所以舒伯特说话的时候当然是毫不客气的。
那天是星期日,做完礼拜之后,舒伯特正准备回家。他高兴地走出宿舍的时候,斯帕文从二楼的宿舍窗户探出头来叫道:
“舒伯特,我看到你了,你又要回去依偎在你妈妈的怀里吗?”
舒伯特回答说:
“是啊!我正要回去啊,我们家的菜比这儿丰盛。”
对于内向的舒伯特而言,要说出这种话,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只因为对方是斯帕文,他才敢说出这种俏皮话。
“在维也纳有家的人真好,你今年到底几岁?”
斯帕文出生于离首都维也纳西方大概150公里的林茨,他的全名是约瑟夫·冯·斯帕文。从他名字的中间“冯”字就可以知道,这是相当有名望的家族。在德国,中间的名字叫做“冯”的人,必定是贵族出身。
“最近就要满12岁了,我的生日是1月31日。再见了!”
舒伯特正准备离去时,斯帕文又在背后说:
“代我向你父母问好,顺便告诉他们,我也想到黑驹小学的家庭音乐会中去体验一下。”
“我会转达的,再见!”
舒伯特说完话后就开始奔跑起来。对于舒伯特来说,回家这种事是十分快乐的。
虽然,舒伯特在学校体验了一些社会上的事情,可是他毕竟只是不到12岁的少年,所以星期日能够获准回家,让他激动不已。在回去的路上,他想起了去年斯帕文因捐很多钱给学校的管弦乐团,以至于没钱搭乘马车回林茨,只能步行回家的事。舒伯特在佩服斯帕文慷慨的同时,也为自己家离学校近觉得庆幸。
进了宏威克特学校,舒伯特在音乐方面的才华得到了更全面的发展。之前父亲所期望的家庭四重奏,现在已经能够举行了,因为舒伯特已经能演奏小提琴和中提琴了。这之后不久,他又学会了演奏大提琴。
就这样,舒伯特在家把音乐作为精神食粮,在学校勤奋学习音乐,不知不觉中度过了第一学期。
之后学校也公布了学期的学习成绩。宏威克特学校是采用每学年两学期的制度,所以这次公布的是1808年秋天到1809年春天这学期的成绩。
舒伯特在包括2个同班同学和7个学长的10个少年合唱团当中,成绩是最好的。他的成绩单的备注栏里还声明,他是个“颇具音乐才华”的学生。
受到战争波及
1809年5月12日的晚上,第二学期很快就开始了,可就在这时候,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发生了大规模的骚动。外边到处能听到枪炮声,人心惶惶,没有一个人能安心入睡。法国大帝拿破仑统领下的军队又开始进攻维也纳了。
当时的德意志帝国,因为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败给法国军队,多年来受到拿破仑的压制,因此,反抗意识十分强烈。每个地方都有反拿破仑的运动。
这次叛乱发生在奥地利的西部,拿破仑知道这次的叛乱之后特别生气,就下令用大炮轰击奥地利的首都维也纳。
当然这次战争并不是世界大战那种大规模场面,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射一次榴弹。可就在当时来说,榴弹是一种强劲而可怕的武器,它在落地后就会爆炸。整个维也纳市区内都可听到大炮的声音,人们都恐惧万分。
夜空出现一声巨响,宏威克特学校的宿舍玻璃都被震碎了。住宿的学生们吓得要死,一个个把脑袋缩在棉被里。
这也许就是炮弹落在了校园的某一个地方所引发的震动。
“真是太可恶了啊!”
跑到舒伯特等人的寝室来巡逻的斯帕文愤愤地说:“你们太不像样了,一个个都吓得脸色苍白了。”
“不要乱说,老爹,这么黑你怎么看得到我们的脸?”
“我不但看得到,还看得很清楚。脸色最苍白的人就是你——威瑟。”
斯帕文取笑了威瑟一会儿之后,接着说:“幸好没射中,好像没发生火灾。”宏威克特学校是石造的建筑物。
“舒伯特,你是怎么了呢?你的脸色也很苍白。”斯帕文又说。
“你少来!斯帕文,刚才大炮响的时候,你还不是用双手捂着头,躲在我的床下?”
“这都被你发现了啊。你这个近视眼,只能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听完这些话,大家都笑了起来。正因为斯帕文是这么一个有趣的人,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
“武力强的人称霸于世界的时候,就好像正在流行的传染病一样,我们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拿破仑迟早会被打败的。我实在不愿意再看到战争。因为一旦爆发战争,就会有战败、谈和,然后又是战争、战败、谈和,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真希望尽快开音乐会。我们的管弦乐团现在正上轨道,在社会上也开始有了名气。”
宏威克特学校的管弦乐团,一共12个人,包括大学生、中学生、小学生等,算是小规模的管弦乐团。在天气晴好温暖之时,他们就把练习室的窗户打开,练习音乐演奏,而这往往能吸引许多路人或邻居。所以,这些年来,警察先生常要为了附近居民把椅子搬到马路上欣赏音乐的事,出来管制民众或整顿交通。
在那个年代,还没有唱片、收音机和电视,所以对大家来说,能够直接欣赏管弦乐团的演奏,是一种美妙的享受。
宏威克特管弦乐团原来是由库那先生组织和指导的,最近才由高年级的斯帕文担任代理指挥。舒伯特虽然只是个少年,可他的小提琴技巧已经很出色了,经斯帕文的推荐,他在加入管弦乐团后不久,就担任第二小提琴的首席。
现在因为战争,管弦乐团的练习不能顺利地进行。
“但是也正是由于战争,政府的法令才会延迟,我现在才能够留在宿舍里。要不然的话我现在已经离开了维也纳,到乡下当公务员去了。”
斯帕文说得很对。因为现在他已经毕业了,不能算是宏威克特学校的学生。他因为酷爱音乐,怀念学校的管弦乐团,所以才留住在宏威克特学校的宿舍内。
舒伯特很清楚,斯帕文早晚有一天会离开宏威克特学校,所以内心感到万分不舍。对舒伯特而言,这位比他年长9岁的斯帕文比其他同学更能使他有亲切感。
秋天到了,天气慢慢变凉了。过了很长时间,维也纳市终于恢复了平静。因为维也纳市与拿破仑签订了和平条约。
从18世纪末算起,在舒伯特出生那年(1797年),法国与奥地利间,首次订立了《坎坡福米奥和约》。10年过后,双方又签订了《吕内维尔和约》《普雷斯堡条约》。这次,他们再度签订《维也纳条约》。从这些条约中可以看出,奥地利和拿破仑的军队之间经常发生战争,而且奥国军队每一次都吃败仗,失去了很多的领土。
维也纳的市民恨透了拿破仑,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最让人担心的是,从古至今防卫维也纳市的城墙也在战争中被破坏了。
“经过这次战争,这条里希田塔尔街也和旧市区内没什么差别了。现在已经用不着什么城墙或城门了,这种东西越早毁坏越好。”
这句话是经过数个月以后又回到宏威克特学校的法学士斯帕文说的。在上次榴弹落到宏威克特学校发生骚动之后不久,斯帕文离开了维也纳,去往别的地方担任地方官。维也纳回复平静以后,他听说宏威克特学校的管弦乐团又恢复练习,所以就忍不住找个借口请假,特地到宏威克特学校来两三天。就这样,他忽然出现在他所怀念的母校乐团练习室里。
当然,舒伯特和其他的30名乐团团员也为他的到来感到十分高兴。
“听说,还没完全拆掉的旧城壁,迟早会被拆除的。这么一来,旧市区和郊外就完全没有区别了。”
正像舒伯特说的一样,在不久的将来,共有34个卫星乡镇可能会和旧市区连在一起。
“这样的话,像你这种住在郊区的人,也会变成维也纳人了。”
斯帕文又跟过去一样取笑舒伯特。他又接着说:
“现在应该马上开始练习,因为时间宝贵!这次我在维也纳待的时间很短。”
“那么今天就请老爹过来指挥,我也会帮忙。”
舒伯特说完之后,所有的团员都在想:“这是难得的机会!”
“老爹加油!”虽然斯帕文已经毕业了,可他仍旧和过去一样受到大家的欢迎。
心中早有了计划的斯帕文说:“我今天用这个就足够了。”
说完之后,斯帕文站了起来,手中拿着小提琴的琴弓。在那个年代,乐团的指挥不像现在这样明显、独立,大部分是小提琴的首席兼任指挥。之前,宏威克特管弦乐团是由库那先生亲自担当小提琴手的。
与斯帕文一起演奏
假如管弦乐团当中加上钢琴或大键琴的话,那么演奏钢琴或大键琴的人,就会成为乐团的关键人物。那个年代跟现在不一样,现在乐团中有专门的指挥者用指挥棒指挥整个乐团。
斯帕文没有按照惯例,他只是拿着小提琴的琴弓站了起来。舒伯特拿起小提琴,也站在离斯帕文不远的地方。现在绝大多数的人都知道,代理指挥斯帕文离开学校之后,舒伯特奉了库那先生的命令,代替斯帕文担任代理指挥。斯帕文说:“我不喜欢别人的曲子,假如是莫扎特或贝多芬的曲子,那就最好不过了。”
但是现在乐团的谱架上,放着一个不太出名的交响曲的乐谱。
“我觉得克哲洛夫的曲子比科隆马的曲子要好一些的。”
现场没有几个人认识他们说的这些作曲家。但在当时,他们经常演奏这种曲子,这可能是库那先生和这些作曲家认识的缘故吧!
“今天库那先生不会到这儿听我们演练。因为他明天要出差考察旅行,现在他可能在家里忙着整理行装,这是我刚才在总务科听来的消息。”
当斯帕文说完之后,团员们都争着说:“老爹!你的消息还是跟之前那么灵通啊!”
“你很久没来了,一回来就知道这件事了。”
“那么,我们不要演奏克哲洛夫的曲子,改演奏莫扎特的曲子,你觉得如何?”
“这样好了,演奏莫扎特的《G小调交响曲》吧!”
“对!刚好这首曲子的乐谱是老爹捐给乐团的,我们就演奏莫扎特的曲子。”
于是莫扎特《G小调交响曲》的乐谱取代了克哲洛夫乐曲的乐谱,出现在各团员们的谱架上。这首曲子是斯帕文和舒伯特最喜欢的乐曲。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斯帕文手拿小提琴的弓开始指挥,舒伯特站在离斯帕文不远的地方,好像独奏者一样,手拿着小提琴准备演奏。这种情形等于两个人共同指挥。在当时,这种重复指挥的情形并不奇怪。有时候,也有三重指挥或超过三人以上的指挥。
斯帕文挥动着指挥棒,莫扎特的《G小调交响曲》便悠扬地开始了。
这时候舒伯特只有12岁,但是已经担任了代理指挥,而且这一天还是他最亲近的朋友斯帕文担任总指挥,所以舒伯特心情愉快,拉奏得十分出色。所有的团员也由于斯帕文的来到更用心地演奏。
乐曲从第一乐章的快板逐渐进入第二乐章的行板,也使原来的悲怆快速曲调变得和缓安详。室内充满了美妙的乐音。
演奏完第二乐章之后,忽然窗外传来了一阵叫好声和热烈的掌声。斯帕文、舒伯特和全体团员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往窗外看,发现窗外竟然出现了一大群人,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窗外倾听的。站在最前面的人,脸已经几乎贴在窗户的玻璃上了。这些人都看着室内,并不停地鼓掌。
斯帕文很激动,他挥动了一下拿着指挥弓的右手,向窗外的听众们答礼,之后他对舒伯特及团员们说:
“这真是让我吃惊,这么恶劣的环境,而且窗户也没开,还会有这么多人来听我们的演奏啊!”
“老爹,快站起来,我们一起把曲子演奏完!”
其中的一个团员受到了很深的触动,其他人也都赞同着说:“好!”
“对,喜欢音乐的邻居们对于学校管弦乐团的复出一定感到很高兴。”
“加上今天晚上演奏的是已经很久没被演奏的莫扎特的曲子。”
“而且指挥又是大家所熟悉的斯帕文老爹。”
大家在激动之余,又马上准备下一个乐章的演奏。这确实是一件十分罕见的事情。
当时,练习一首交响曲,跟正式演奏的时候一样,并不一定要不间断从头演奏到结尾,在各乐章之间,有休息的阶段。所以现在宏威克特管弦乐团的全体团员,马上又准备演奏第三乐章,也许他们是受到听众掌声的鼓舞,还有为了报答老朋友斯帕文的指挥吧!
“现在马上开始演奏《小步舞曲》(第三乐章)。”
斯帕文精神奕奕地说着,他忽然好像想到什么,对身旁的舒伯特说:
“你还能够撑住吧,舒伯特?你可是首席,而且又要站着拉琴,会不会太累?”
“别担心,一点也不累。这个乐章是我最喜欢的,而且又是老爹担任指挥。”
“得了吧!我认为这个乐团比之前有了进步,可能是由于你的努力。”
“千万别这么说,老爹。好的,我们马上开始吧!”
舒伯特拿着琴弓,做出准备拉琴的姿态。
斯帕文环视了一下整个乐团之后,就开始挥起指挥弓。于是,第三乐章开始演奏了。这首《G小调交响曲》与当初的同调作品不同,是莫扎特晚年所作,曲中尽是哀愁。第一乐章和第二乐章的演奏共需80多分钟,可是第三乐章的《小步舞曲》只花费10分钟左右。
舒伯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颇具民谣风味和哀愁气氛的乐章,第三乐章演奏结束之后,紧接着就进入第四乐章的“很快的快板”,热情的节奏再度出现。第四乐章没用多长时间,之后,他们完成了全曲的演奏。
这时候,窗外又传来热烈的鼓掌声。的确,对于一个学校附属的管弦乐团来说,这次是非常成功的演奏。斯帕文、舒伯特和全体团员似乎都很兴奋和激动。斯帕文说:
“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舒伯特,你之前曾经说过,你十分喜欢这首曲子中的《小步舞曲》部分,这是为什么?到底好在什么地方?”
“我根本就不知道原因啊,老爹,我就这么钟爱它而已。”
“也是!音乐本来就是如此。可是,你可以用言语表达出你的感受吗?”
“这个很不好说。但是这首《小步舞曲》,尤其是三重奏的地方,当我自己拉奏这部分的时候,有一种好像天使就在我的身旁,和我一起歌唱的感觉。”
“原来是这么个感觉啊!”
斯帕文似乎很佩服舒伯特,他满意地点着头。后来,舒伯特的这句“与天使一同歌唱”,成为了名言。
就这样,斯帕文携带着最完美的回忆高高兴兴地离开了维也纳。
厌恶学校
在第一学期成绩单的备注栏当中被注明“颇具音乐才华”的舒伯特,到第二学期,成绩单上不仅注明了“有极丰富的音乐才能”,而且还加上了“能够十分成功地演奏难度很高的钢琴曲和小提琴曲”。除此之外,他在礼拜堂也是个杰出的童声高音。后来,在宏威克特学校中,他在音乐方面的才华超出了所有的学生,成为所有人都在谈论的对象。
1810年,也就是舒伯特13岁这一年,他几乎天天都独自一人在钢琴练习室中,不断地弹奏着一些别人从来没听过的曲子。
“这家伙到底在弹些什么曲子呢?”
学校的学生们都觉得很奇怪。不过,这也难怪。因为舒伯特是在弹奏他自己作的曲子。换句话说,他已经开始作曲了。
“这家伙真是奇怪!”
“可是,他给我的感觉还不错啊。”
“我觉得他这人很内向,只有碰到像老爹那种人的时候才合得来。”
这是舒伯特的同班同学缪勒和威瑟两个人的谈话。事实上,舒伯特虽然单独一个人作曲,但是,假如校方有属于学生节目时候,他也会和大家一起尽兴地玩乐。
一天,从钢琴室中传出任何人都熟悉的琴声和歌声。
“啊,遇到了狮子的父母,要把它们当作战争的对象……”
当这句奇怪的歌词刚结束的时候,斯帕文走进来,问道:
“这是什么曲子呢?还有奇妙的咏唱。”
不久之前,斯帕文调职回到维也纳,所以他又可以经常来宏威克特学校。
“你指的是这个吗?”
舒伯特把放在钢琴上的诗拿给斯帕文看。
“啊!原来创作背景是在沙漠当中,这也难怪了。音乐虽然很不错,可是歌词十分奇怪。这音乐听起来好像是作曲家哲姆休提克的作品。”
“老爹,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之后,舒伯特便向斯帕文表示,他想写类似哲姆休提克的作品。
现在,几乎没有人知道哲姆休提克这位作曲家,不过在当时,人们经常唱他所作的歌曲。
“我觉得,现在的作曲家当中,贝多芬是最好的。可是我连模仿他的作品都办不到。而哲姆休提克的作品是比较容易揣摩的典范。”
“你少得意了你,呵呵!但是,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斯帕文翻着那首诗说:
“这首诗是长诗,一共有12章。舒伯特,你把全篇诗都谱上曲了吗?”
“我还没有写完呢……”
“你之前是不是作了其他的曲子?”
“是的,我作了几首钢琴曲和小提琴曲。对了!还有在我们家的家庭音乐会所演奏的四重奏曲。”
斯帕文十分惊讶,这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竟然能够自己作曲,而且还是如此热衷,作品还很有水准,所以斯帕文由衷地佩服他。
“请你随便演奏一首让我听听。”
“现在还不行呢,因为我的手在发抖。”
这是因为宏威克特学校的学生钢琴室,冬天没有暖气设备,所以舒伯特现在手一直在发抖。
“实在是对不起,舒伯特,我没注意到这点。这个学校实在太吝啬了,宿舍的伙食很不好,而且还有大堆麻烦的规定。我竟然能在这个地方忍受了这么久。我想,除了音乐以外这所学校的水准实在不能跟其他学校比。舒伯特,你在这里备受库那先生的器重,但仍旧要继续不断地努力,才能成为一位大音乐家。”
斯帕文鼓励着弗朗茨·舒伯特。
可是,舒伯特早已经对宏威克特学校感到厌恶了。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1811年5月6日,舒伯特回到了久别的“黑驹馆”,他流着眼泪望着母亲的遗容。56岁的母亲突然患病,不久就去世了,15岁的舒伯特连母亲的最后一眼都没有见到。
比母亲小7岁的父亲,大哥伊格纳茨,二哥费迪南德,三哥卡尔还有妹妹特丽莎,舒伯特一家人,还有亲戚和教会的霍尔泽先生、学长斯帕文等很多人,都聚集在这个悲伤的家中。霍尔泽先生望着舒伯特,对校长先生说:
“怎么样?舒伯特先生。这个时候应该可以原谅舒伯特了吧。”
站在一旁的大哥伊格纳茨也说:
“是的,爸爸,你平常不让舒伯特回家,我觉得有些不对。这次,他连妈妈的最后一眼都没见到,你应该原谅他了。”
舒伯特的二哥、三哥和妹妹,也一起要求他们的父亲一定要原谅舒伯特。父亲终于说:
“都是我不好!我处罚得太重了……舒伯特,从今往后,你可以像过去一样,每个星期日都回家来。我们大家要一起演奏你的作品,这样,你去世的妈妈也一定会高兴的。”
“谢谢爸爸!”舒伯特含着眼泪说完这句话后,又忍不住哭着伏在母亲的遗体上。看到这种场面,大家都伤心地哭了。
舒伯特为什么有一段时间被父亲禁止回家呢?这是因为,这两年来舒伯特过分热衷音乐,反而完全忽视了很多功课,而且他的数学成绩总是没有及格过。父亲为了这件事十分生气,不准舒伯特回家。之后,舒伯特就连星期日都有家回不得。
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原谅了舒伯特。从此以后,舒伯特能和过去一样,每逢星期日就回家一趟。之后,由父亲拉奏大提琴,大哥和二哥拉小提琴,舒伯特自己负责中提琴的部分,一家人愉快地举行家庭四重奏。这是之前舒伯特还小的时候父亲就曾有过的梦想,现在终于实现了。
比舒伯特大一岁的三哥卡尔,每到家庭演奏会的时候,就和过去一样,做一名忠实的听众。卡尔现在在绘画方面的表现越来越出色,将来很有希望成为一名画家。
这一年,除了母亲去世之外,15岁的舒伯特也在其他方面体验到人生的无常。那就是在他这次成绩单的备注栏中,出现了“变声”两个字。从11岁入学以来,一直担任童声高音的舒伯特,终于到了任何孩子都会经历的变声时期。
就读于宏威克特学校的少年,除非成绩优良,不然如果变了声,就必须离开学校。因为舒伯特的数学成绩总是不理想,所以不能继续留在宏威克特学校。这也是使他的父亲生气的最大原因。
父亲这么生气也是难免的。因为很多人都知道,舒伯特的家庭非常贫困。
“你有没有办手续申请继续留校和申请奖学金?”
斯帕文又出现在宏威克特学校的钢琴室中。这个比舒伯特年长的朋友,对于舒伯特的作曲前途,抱着很大的期望。
“我们家生活困苦,我爸爸和哥哥都希望我继续留校。所以我已经申请继续学习,可我不是很乐意。”
1821年的9月底,舒伯特已经接到了学校的退学通知。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今天我买了这些东西来,给你了,你拿去用!”
斯帕文把一束五线谱纸交给舒伯特。
“谢谢,这些对我有莫大的帮助。我一点都不敢浪费,你看看……”
舒伯特从钢琴上和谱架上拿了几张五线谱纸给斯帕文看,每张纸上都写得密密麻麻,在钢琴上到处都可见到这种纸。
“十分感激你的帮助,我为你演奏一曲吧!这首曲子是我刚刚完成的。”
舒伯特说完,开始弹奏一首莫扎特形式的奏鸣曲。
“你看,我的手指又开始发抖了。”
“那么,你怎么能作曲呢?”
“这没有关系的,即便不靠钢琴,我也能听到音乐……十分抱歉,我又要作曲了。”
舒伯特马上拿起笔,在谱架上的五线谱上飞速写着音符。这是一首歌曲,舒伯特事先可能已经记住歌词了。他一边轻声地哼着,一边迅速地在纸上写下旋律。他好像迫不急待地要把自内心涌出来的灵感,完全都体现在谱纸之上。
斯帕文看到这种情形,心中非常佩服。他无意间看到钢琴上的一堆五线谱纸后面,放着德国诗人席勒的诗集。
就这样,作曲终于告一段落。舒伯特轻轻放下笔,斯帕文便问舒伯特:
“你一定喜欢席勒的诗,现在的这首是什么诗呢?”
“这首是《小溪畔的年轻人》。虽然我很喜欢席勒的诗,可我不只是为他的诗谱曲,只要我喜欢,任何人的诗都可以谱曲。”
据说在舒伯特的一生当中,为席勒的诗谱曲多达42首之多。除此之外,他也为很多诗人的诗谱过曲子。
“哦,我才想起来,我今天忘了买蜡烛回来。但是,你晚上最好不要太劳累,这样对眼睛很不好。”
“十分感谢你送给我五线谱纸和蜡烛,我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了,我爸爸每个月只给我一点零用钱,他现在对我梦想成为音乐家的事情,似乎十分不满意。”
舒伯特露出忧郁的神情,斯帕文也许是不想让这个年轻的朋友为了一些五线谱而忧愁下去,他说:
“你一定要振作,改天我们再会!”说完他匆匆走出了学校。
拜师萨列里
舒伯特的父亲和大哥虽然都希望他继续留在宏威克特学校,可是舒伯特对于继续留在宿舍里每天过着没有趣味的生活,还有要学习音乐之外的令人头疼的科目,已经越来越感到厌烦。之前,他本应该准备补考数学的,但因为他对作曲的兴趣很浓厚,所以他的心思都放在了思考音乐之上。
一天晚上,舒伯特在宿舍中写信,信中的内容是:
……有时我特别想吃美味的面包和苹果,可能你也有过这种经历。特别是在你吃了不好吃的午餐的时候,而且还要再过八个半小时才能够吃得到简单的晚餐时,更会产生这种欲望。父亲寄来的几个弗罗林没过几天就花没了。之后的日子不知该怎么过了,你能不能每月给我寄几个克吕札来呢?
这是1811年11月24日,舒伯特写给他的二哥费迪南德的信。虽然是在19世纪,但每个月只有几个弗罗林的零用钱,生活必定是十分清苦了,而且克吕札也只是零钱,3克吕札才等于1弗罗林。
在学校中,弗朗茨·舒伯特很早就被获准不用再参加小提琴课和钢琴课。当然,这是因为他具有音乐天才,库那先生才特别准许他去别的地方上课。后来,16岁的舒伯特又从库那先生那里知道了一件意外的事。
“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给你了,从今往后,你还是到萨列里先生那里学习比较好。我先帮你申请特别外出的许可证。”
库那先生所说的话和之前教会的霍尔泽先生对舒伯特说过的话很相像。其实,温哲尔·库那先生早就对他的朋友说过:“那种孩子早就有神在教他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再教他。”
“什么?要我直接跟萨列里先生学习?”
16岁的舒伯特十分激动,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他来说,要直接向那位入学考试时的主任委员,也就是当年大音乐家莫扎特生前的强劲对手,并且担任宫廷指挥的萨列里先生学习,实在是一件让他感到意外的事。
舒伯特想从这位鼎鼎大名的音乐家那里学一些什么呢?当然是作曲了!
萨列里先生的府邸在维也纳市中心的赛拉小巷,是一座靠近皇帝宫殿的宏伟建筑物。
舒伯特初次访问萨列里的府邸时显得很紧张。这幢房子里面有两架钢琴、各种乐器和放乐谱的柜子,以及很多豪华、漂亮的房间。舒伯特在屋内等了一会儿后,萨列里先生走出来,用意大利语对他说:
“舒伯特,你好。”
舒伯特早就知道萨列里先生是意大利人,平常不讲德语,可那时候他心慌意乱,所以被这句话吓一跳。当时在宏威克特学校的时候,舒伯特学过意大利语和法语,所以他操着生硬的意大利语说:
“能在先生这里学习音乐,是我的荣幸。”
因为舒伯特不习惯讲意大利语,而且非常紧张,所以他感到全身僵硬。
“你的意大利语不是很好,不过只要音乐方面好的话就好了。”
萨列里先生用不是很流利的德语笑着说。舒伯特红着脸低下了头,但是稍微放心了一些。
多年以来,安东尼奥·萨列里居住在维也纳,为奥国的宫廷服务。他的德语不好是出了名的,加上舒伯特又不太会讲意大利语,所以很多意大利文的乐曲都必须翻译成德文。
萨列里先生听了舒伯特的意愿之后,说道:
“现在你不能马上开始学习对位法,你先了解之前的意大利名作才是最重要的。德国最伟大的歌剧作曲家格鲁克就是因为曾经用心地学习意大利音乐,才能够如此成功。所以你就先研究这个吧!在下次见面之前,要先做好和声的分析。”
萨列里先生说完之后,就交给舒伯特一首他从来没听过名字的意大利作曲家的老作品。虽然舒伯特感到有些失落,可他在从萨列里家返回宏威克特学校的路上,仍旧很庆幸自己能够顺利地成为萨列里先生的学生。他暗暗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成为一个大作曲家。
1812年,舒伯特的父亲再娶。成了舒伯特兄弟们继母的安娜,是一个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跟他的丈夫比较起来,继母的年龄反而与继子伊格纳茨的年龄很接近了。安娜出生于维也纳,性格活泼开朗。自从她到来之后,舒伯特家原有的忧愁慢慢消失了,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安娜并不是位阴险的继母,而是一位豁达的女人。后来,她为舒伯特家又生了五个孩子。
父亲的生日就要到了,舒伯特写了一首由吉他伴奏的男声三重唱曲。这首歌的歌词也是他本人所写。这天,舒伯特担任吉他伴奏,与哥哥们一起唱着:
“在这个庆祝日,竖琴,你应该好好弹奏!”
“祝我们的父亲长寿!”
“希望父亲的幸福能够久长!”
听了这样的三重唱,50岁的父亲和继母安娜感动得泪流满面。
虽然在家里又重新找到了之前的快乐,可是在学校里,舒伯特对于音乐之外的事情越来越不感兴趣了。他很久之前就曾经向学校申请继续留校,直到最近才获得了批准。不过之后舒伯特还是自动离开了宏威克特学校,他告别了生活了五年的宿舍,回到了家中。
为什么要自动退学呢?
连舒伯特最亲密的朋友斯帕文都不明白其中原因。但据说,他曾向某位朋友说:
“准许继续留校的条件就是先要补考数学,数学及格之后才能留在学校。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了。因为考完数学之后,我就从来没有再念数学。所以即使补考,也不可能拿到高分。”
舒伯特之前一直说,宿舍好像监狱一样。再说,他现在已经是萨列里的学生,所以也用不着再留在宏威克特学校了。
舒伯特的退学绝对不是校长的意思。校长因为他的事也做了很大的努力。舒伯特本人也很感激校长的好意。12月28日当校长生日的时候,舒伯特还为他写了一首交响曲。
16岁的年龄就能够谱出生平第一首交响曲,舒伯特的才华可想而知。但是还是很多人不明白,舒伯特为什么会离开宏威克特学校。
那个时代的社会,竟然没有办法顾及一个16岁的天才少年。因为那时候拿破仑远征俄国失败,英国又联合欧洲各国进军法国,大败法军于莱比锡,欧洲的局势再度陷入纷乱之中。
父亲对已经回到家中的舒伯特说:
“现在就是拿破仑失败了,社会也不会马上恢复平静。在德国西部,联军仍然继续和法国军队开战,所以每一个国家的兵源越来越紧张了。弗朗茨,你是1月出生的,过了年就满17岁了。根据奥地利的新法律,男孩子年满17岁必须去当兵,一直到30岁才能够退役。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聪明的舒伯特没有等到父亲说完,就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我也想跟爸爸一样,当学校的老师。”
这是因为那时候的奥地利政府缺少教师,所以如果当了学校老师的话,就可以不必当兵了。
“弗朗茨,你还没有当老师的资格。不过,最近圣安娜师范学校要举办师资培养的讲习了,你去参加考试,怎么样?”
“就这么决定吧!我已经离开了宏威克特学校,可以去任何能够继续学习的地方。”
就这样,舒伯特马上答应父亲前去参加圣安娜师范学校的旁听生考试。后来,他考试及格了,成了师范学校的旁听生。这对之前还住在宏威克特学校宿舍里的舒伯特来说,是一件让他不敢相信的事情。就连斯帕文也惊讶地说:
“你一边去师范学校,一边在家里学习吗?你已经开始了?真是太意外了!”
因为他家本来也是小学,所以舒伯特能够在家中学习。不过,舒伯特的这个师资培养的讲习一共只有10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