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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踪迹难寻(二)

卧房里熏着香,被褥和帐子都是浅粉色,布置的好像小姐的闺房。

凌根本无暇细想,几乎清一色是男子的太傅府里为何会有这样一个房间,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屏风后的大木桶吸引。满满一桶的温水,不仅冷热正好,里面还飘着花瓣。旁边的椅子上摆着可供更换的衣服,脚边还有一壶开水,可以边洗边用来加温。

这桶温水对于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的人来说,无异于天大的诱惑,她飞快的跳了进去,畅快的洗了个澡,满身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她换了身干净衣服,舒服的躺着床上,看着粉红色的床幔,摸着丝缎的被褥,心中感慨万千。她已经好久没住过这样宽敞舒适的房间了,上一次住还是十年前,她那时的身份是逍遥楼的大小姐。

后来,仿佛是一夜之间,逍遥楼从扶贫济世、造福一方的侠商,陡然变成了鱼肉乡里、聚众敛财的恶霸。无数人冒出来要楼主交还侵吞的财产,雪上加霜的是,就在楼主和副楼主忙于查清原因、疏导民怨之际,有一晚逍遥楼突然燃起了大火。当蓝夫人抱着年幼的她逃离火海,当泪光映着冲天的火光,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家没了。

她拿起方巾擦了把脸,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回忆起十年前见到余欢时的情景。

那时蓝夫人带着她刚逃到洛水河畔,突然被一伙人截住。为首的两个人一个是余欢,另一个是逍遥楼曾经的掌事,名叫柳如龙。

余欢长的好像半截铁塔,又黑又壮。他直愣愣往那儿一杵,大咧咧的嚷道:“呔!你们这对贼母女,乖乖把我兄弟的《断金掌法》交出来,老子还能饶你们一命。要是想耍花招儿,哼哼,休怪我掌下无情!”

没等蓝夫人说话,她先冲了出去,大声喊道:“你说谁是贼!柳叔叔,难道连你也要背叛逍遥楼?!”

柳如龙有些尴尬的咳了几声,后退了半步。

余欢双手叉腰,看着还没马腿高的小丫头,大叫道:“老子说的就是你,还有你娘!”

“我们不是贼!”她心里委屈极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闭嘴!”余欢抬起蒲扇一样的右掌,却见那丫头满脸的泪水仿佛都混着倔强,连目光都没有一丝退让。他这一掌停在半空,倒是劈不下去了,“哎,臭丫头,你先别哭!”

“凌儿乖。”蓝夫人把她拉到身后,向柳如龙质问道:“关于宋大侠和《断金掌法》的事,不知柳掌事是怎么跟外人讲的?”

柳如龙上前半步,厉声说道:“蓝薄玉,逍遥楼已经没了,我劝你收起你楼主的派头儿来!至于宋莲兄弟家传的《断金掌法》,还不是你趁着他病危,从孤儿寡妇手里强取豪夺来的!如今宋兄弟在天有灵,让我和余大侠在这里截住你,正好替他们讨回公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蓝夫人瞪了柳如龙一眼,又向余欢问道:“你说你是宋大侠的朋友,那我问你,他身上可有与常人不同之处?”

“你问这个干吗?”余欢本不想说,但不知为何,对面这美妇人的目光竟有人莫名的威压。他犹豫了一下道:“老宋很少告诉别人,他右脚是六指儿,怎么了?”

蓝夫人点点头,又问:“对于宋家公子,你了解多少?”

头一问答了,第二问就更顺其自然了。

“好像生早了,不到八个月吧,没想到还活了。只是瘦的跟个猴子似的,老宋还说要送我那儿练几年外家功夫呢。这又怎么了?”

蓝夫人的目光柔和了下来,点头道:“你若真有心物归原主,就去永州城郊的感业寺,找到住持念嗔大师,说萧副楼主让你来取那本书。书中第十五页夹了片金叶子,你留一部分作盘缠,剩下的给他们母子度日吧。”

这个回答过于出人意料,余欢挠了挠脑袋,结结巴巴的说:“你……老子凭什么信你?”

蓝夫人一摊手,“此刻我们身无长物,你纵将我们母女千刀万剐,也搜不出那《断金掌法》。不如信我一次,如何?”

余欢打量打量蓝夫人,又低头看了眼仍在啜泣的小丫头,不禁又想起了宋夫人母子。他略微起了点儿恻隐之心,于是说道:“好,那老子就去感业寺走一趟。得了书便罢,要是发现你骗老子,哼!”他俯身捡起一块石头,用力一攥,碎石粉“窸窸窣窣”的从指缝落下。

柳如龙见情况不对,忙上前按住他,“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怎么余大侠你要走?”

余欢一摆手,“都这样了,留着也没意思。”

蓝夫人看着地上的碎石,忽然说道:“宋家公子有咳疾,那《断金掌法》是万万练不得的。你做事冲动,易受人挑拨,这套掌法正好走稳健的路数。如果宋夫人允许,我觉得你可以练练。”

“呸!少来这一套,假惺惺的。”余欢瞪了她们一眼,哼哼唧唧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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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要教她学查案?”聂阳天深觉不可思议,“老三,这不像你的性格啊。”

“没办法,现在府里实在太缺人手。”沐怀仁说。

“就为这个?那我不同意!”聂阳天摇头道:“依我看,她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绝不只是报恩这么简单。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却被咱们留下来当帮手,这不合适。再说官场的是非太多,她是局外人,不应该被牵扯进来。”

“现在说不牵扯也已经晚了,对手不仅找到了客房,还想连太傅府都一锅端,她还能躲到哪儿去?再说,咱们之中有人见过余欢吗?京城这么大,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凑巧的是咱们找余欢,她也要找余欢,于公于私大家都被绑在一条船上。”沐怀仁略微顿了顿,又说:“不然这样,我答应在解决这个案子之后,分一部分精力帮她,这样总可以了吧?”

聂阳天略感无奈,“我说不过你,算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在你的布局里,不能让她遇到危险。”

沐怀仁微微一笑:“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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