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门独栋带小院的红砖房,外观看是地方特色老房子,内部却改造得相当现代化,各种功能齐全,确实宜居。
不过,余鲤很不情愿地跟着裴叙和宋凌微进入红砖房,目光扫视一圈,随即尴尬地顿住。
客厅中有个水族箱,里面游着两条肥美的红色鲤鱼。水族箱旁有位穿白色浴袍的短发女子,似乎刚冲完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她一边吃着吐司,一边撕着吐司喂红鲤。
白衣红鲤,十分醒目。
余鲤忍不住注视,短发女子高挑帅气,皎如玉树临风前,自有一番俊俏劲。
宋凌微说这里是他的家,那么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胸口莫名地犯堵,余鲤表情微妙地瞅了瞅宋凌微,这是他现在的口味吗?
“嗨,来客人了。”
短发女子发现他们,顺手将半片吐司丢进水族箱喂鱼,迎上前,大咧咧地打量着余鲤和裴叙,一脸的兴味。
“邬大大,说过多少次,我的鲤鱼还要跃龙门,别把它们当猪养。”对于某人屡教不改的恶习,宋凌微痛心疾首。
邬大大置若罔闻,看着余鲤和裴叙的眼睛在发亮,冲宋凌微挑眉道:“老三,有进步,我一回来,就送小花儿小鲜肉犒劳我了。”
“想得美。”宋凌微嫌弃地抬起手,把邬大大的脸转一边,“你注意点形象,能换身衣服再见客吗?”
“我不介意。”邬大大故意彬彬有礼地问余鲤和裴叙,“你们介意吗?”
余鲤瞥了眼有点低的浴袍领口,正想开口就听到裴叙说:“今天冷,头发不吹干会感冒的,我对此很介意,想打喷嚏。”
这是重点吗?
余鲤看向就事论事的裴叙,他没发现邬大大的事业线呼之欲出吗?
“大明星说话有点意思。”邬大大认出了裴叙,朝他吹了下口哨,“多谢关心,你稍等,我去去就来。”
邬大大愉快地转身,往二楼去了。
裴叙没意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在屋里转悠起来,看新的住家环境。不一会儿,他的注意力被水族箱吸引,对着红鲤,大眼瞪小眼。
“年年,请随意,以后我们要住在同一屋檐下,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宋凌微走向开放式厨房,利落地套上围裙,“我准备点早餐,一起吃。”
余鲤根本没心思看房子,一意识到邬大大住这里,她就浑身不自在,瞅宋凌微的目光充满怀疑,对他的人品极度不信任。
“请问。”余鲤盯着画风变家居的宋凌微,他熟练地起锅煎着荷包蛋,“这里究竟是谁的家?”
不要告诉她这里是他和女人同居的爱巢,让她和裴叙来当电灯泡,她会反手甩他一个煤气罐,让他原地爆炸的。
“虽然房产证写着我外公的名字,但现在是我的家。”宋凌微端出实事求是的态度,“年年,你要是想住我名下的房子,我可以去过户,以正视听,让你宾至如归。”
“宾至如归?”余鲤不以为然,“原来你家是宾馆,开门迎接四方客啊。”
“确实有人将我家当宾馆,鸠占鹊巢,像个恶霸。”宋凌微从冰箱里取出吐司,开始做三明治,“你想知道恶霸是谁吗?”
“不想。”就算好奇,但见宋凌微一副钓鱼的样子,余鲤就不想知道了。
“就是邬大大,邬玉白大小姐。”宋凌微自顾自地揭晓答案,“年年,你别看邬大大长得帅是个女人就不设防,她的性格是出了名的恶劣,霸道又无赖,仗着自己是律师不怕告,一见好看的就耍流氓。”
“你有脸说别人性格恶劣?”余鲤嗤之以鼻,“仗着自己是律师不怕告,耍流氓……不是你吗?”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恭敬不如……”
不如长臂一伸,揽过余鲤的肩膀,宋凌微倾身亲过去。
余鲤见状,飞快地捂住嘴巴,瞠目直视一言不合就耍起流氓的宋凌微,他从容不迫,淡定地吻在她的手背上,还故意发出“MUA”声。
“无耻!”
余鲤恼火地推开宋凌微,连步后退,离他远点,撞到了下楼的邬玉白。
邬玉白顺手搂过她的腰带进怀里,对着宋凌微啧啧摇头:“老三,注意你的吃相,瞧你都小花儿吓得失色了。”
“邬大大。”宋凌微指着邬玉白落在余鲤腰间的手,宣告主权,“那是我的鱼儿,不准你偷腥。”
“温香软玉在怀,我醉生梦死一下又怎样?”
邬玉白故意凑近余鲤,在她颈边闻了闻,暧昧至极。
有些灼热的鼻息拂向肌肤,余鲤不由地打了个激灵,浑身不自在,赶紧从邬玉白怀中退出,他们的对话让她觉得误入贼窝,待价而沽。
余鲤警觉地跟他们拉开距离,邬玉白已经吹干短发换下浴袍,白色高领毛衣蓝色洗白牛仔裤,清爽利落,自然美好。
邬玉白和宋凌微站一起,赏心悦目,仿佛芝兰倚玉树,一个帅而俏,一个俊而秀……但一想到两人轻佻的举止,余鲤撇了撇嘴,物以类聚,流氓的同类不会是正经人。
“邬大大,正经点。”宋凌微好笑地看着一脸防备的余鲤,“别戏弄我的鱼儿。”
“姓宋的。”余鲤受不了道,“别乱说,我不是你的鱼儿。”
“年年,叫师父。”宋凌微提醒,“在外人面前,要懂得尊师重道。”
“你要说教,先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吧。”
余鲤唱反调,心情微妙,对他来说,邬玉白是外人吗?
“师父?小花儿是你的徒弟?”邬玉白意味深远的目光在宋凌微和余鲤之间来回,“老三,你可是肌肉狂,不要误人子弟。”
“早餐我不蒸包子,也要争口气。”宋凌微端起师父架子,“徒弟,亮两手给她瞧瞧。”
余鲤假装没听到,懒得配合他演出,不过从宋凌微和邬玉白的互动中,看得出两人关系匪浅,这令她有些烦躁,她根本不想知道宋凌微跟谁好呢。
“那小鲜肉呢?”邬玉白的注意力转向水族箱旁研究红鲤的裴叙,“他也是你的徒弟?”
“不是。”宋凌微在扯淡间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来,一边吃东西,我一边给你牵牵线。”
宋凌微把人都招呼到餐桌边,一人一份三明治,给邬玉白和裴叙配了咖啡,他和余鲤则是鲜榨橙汁,似乎很了解每个人的口味。
“她叫邬玉白,我的大学师姐,现在是达济律师事务所的王牌律师。”宋凌微指着邬玉白,却看着余鲤作介绍,“一个月出差二十天,还有十天在我家蹭吃蹭喝,是个将这里当宾馆的恶霸,赶也赶不走,你们可以无视她。”
“老三,你这样在外人面前拆我的台,不厚道。”邬玉白挑出三明治中的蛋黄,才开始吃,“当初是谁觉得愧对我,说除了感情什么都可以给我?”
闻言,余鲤放下手中的三明治,没了胃口,表情复杂地看向邬玉白,越来越觉得住红砖房是件糟糕透顶的事。
“邬大大,他们不是外人,是我的新房客。”宋凌微理所当然道,“你说的小花儿是我徒弟余鲤,也是三朝的保镖。小鲜肉你知道的,演员裴叙,他现在是余鲤的保护对象,因为某些麻烦,从今天开始,他们要住在这里。”
“为什么叫邬大大?”裴叙突然问,他不挑食,三明治配咖啡吃得香,整个人从被向小园的围堵中放松下来了。
“她在学校称王称霸,强行认小弟,以老大自居呢。”
宋凌微没好气地解释,夹走被邬玉白挑剔抛弃的蛋黄,动作熟稔得让余鲤不爽,很想横筷拦截,将那颗蛋黄抢过来,扔到水族箱喂红鲤。
“其实是我们哥们三个,宋凌微是老三,唐寂是老二,我是老大,他们自然要尊称我邬大大了。”邬玉白给出另一种解释,瞅着默默啃三明治的余鲤,“小鱼儿,唐寂唐二爷也是三朝的,你见过他吧?跟老三这个肌肉狂相比,高大威猛的唐二爷才是行走的荷尔蒙哦。”
“不好意思,我进三朝不久,暂时还没机会见到他。”余鲤不适应邬玉白亲昵地叫她“小鱼儿”,强行认小妹似的。
“为什么是肌肉狂?”裴叙发挥不懂就问的耿直品质,显然很适应新环境,积极地了解同一屋檐下的人。
“大学接新生时,我接到了老三,亲自带他办手续送他到宿舍,顺便帮他整理整理。结果,老三的行李箱让我大开眼界,他从泽城来的,不带家乡特色小吃就算了,居然是四大灌蛋白粉和一堆健身小器材!我现在都记得,有哑铃、健腹轮、弹力绳、握力器、扭扭盘……甚至还有踏步机!”
“他一副秀气书生相,白净清瘦,当个斯文的美男子不好吗?非要追求肌肉,想把自己练成猿臂螳螂腿,天天将蛋白粉当饭吃,上课还不忘练哑铃,课余时间就往武馆跑,闷头苦练格斗技,我还以为他要参加武林大会光宗耀祖呢!实际呢,他就是个纯粹的肌肉狂,疯狂习武不为强身健体,练习肌肉不参加健美先生也不跟人切磋,自我满足得很。大好的青春他就跟肌肉死磕,多少妹子对他的脸一见钟情,却因他是肌肉狂而幻灭。如果没有我邬大大仗义相陪,他在别人眼中都要弯成回形针了。”
邬玉白提起宋凌微的校园往事,眉飞色舞,吐槽不止。
那是她完全陌生的宋凌微,余鲤听着有些恍惚,在宋凌微进入大学前的暑假,她和他分道扬镳,从此陌路,他成了她的心中刺意难平,不愿再见。
时隔八年重逢,她记忆中清秀斯文的少年,已经变成四肢很发达头脑不简单的青年,坚若磐石稳如泰山,让她无法撂倒,恼他躲他,不屑与他为伍,偏偏受制于他。
现在听邬玉白说过去,她才明白,宋凌微为了今天能压制她,还真是疯狂,她实在无法想象他一边上课一边练哑铃的模样,是犯病了吧?
“为什么会当肌肉狂呢?”
裴叙看着对面的邬玉白和宋凌微,探究的目光转到宋凌微卷起衣袖的手臂上,肌肉的线条很好看,让他有拜师的冲动。
“为什么呀?”邬玉白抬起胳膊肘顶了顶宋凌微,戏谑道,“难道你是为了当个锄强扶弱匡扶正义的好律师吗?”
“对我来说,当律师有脑子足矣。”宋凌微看着余鲤笑,笑得暧昧,“如果当渔夫,光有脑子是抓不住大鱼的,练点肌肉既能蓄力又能防身,毕竟捕鱼是体力活嘛!”
裴叙有些费解,邬玉白却了然于心,冲着他挑下眉,指示他身侧的余鲤,裴叙这才抓到重点,恍然大悟。
于是,三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余鲤身上。
这种被当猎物打量的感觉,让余鲤起鸡皮疙瘩,宋凌微丝毫不掩饰对她的企图,明目张胆地张网,捕鱼。
余鲤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我为鱼肉”,宋凌微大概都想好清蒸还是红烧了。
“呃,那个,我和裴叙住哪里?”余鲤硬生生地转移话题,“如果房间不够的话,我们还是去住酒店。”
“裴叙和邬大大住二楼。”宋凌微直接安排,“年年和我住一楼。”
“我是裴叙的保镖,还是跟他住同一楼比较好。”余鲤直觉反对,跟宋凌微近水楼台只怕被骚扰呢。
“年年,我们住一楼是作为裴叙的第一层防护,凭借你我师徒的身手,可以挡住所有意图靠近裴叙的人,比如向小园和她的保镖。”宋凌微一本正经地解释,“邬大大在二楼可以当作第二层防护,想要越过她这道防线侵犯裴叙的人,得先考虑被王牌律师诉之法庭的后果。”
“邬大大不是裴叙的律师,保护裴叙不是她的责任。”余鲤皱眉,“而且你说邬大大一个月出差二十天,还是不要给她添麻烦了。”
“我刚完成一宗商业并购案从上海回来,年前这一个月多不会再安排出差的。”邬玉白摆摆手,愉悦地认小弟小妹,“所以,小裴裴,小鱼儿,让我们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吧!”
“我无所谓。”裴叙想了想,还是补充了点意见,“邬大大,叫我裴叙就可以。”
“不喜欢小裴裴啊。”邬玉白表示遗憾,“既然你尊我邬大大了,那我就叫你小叙,小鱼儿,你没意见吧?还是像老三一样叫你年年?”
“随便,你开心就好。”
余鲤无奈地认清现实,她就是个小保镖,前有上司,后有委托人,现在又来个邬大大,轮不到她做主的。
“不行,年年是我的专属称呼。”宋凌微驳回,“盗版必究。”
“老三,你确定拥有该称呼的知识产权吗?”邬玉白摆出专业的姿态找茬,“你是申请专利还是注册商标了?”
“宋氏出品,版权所有。”
“年年是小名,不属于版权,也不属于姓名权,不在法律保护范畴。”
“这是我取的小名,我对‘年年’两个字拥有绝对的最终解释权。”
“哦,新华字典该向你道歉吗?”
……
余鲤心情复杂地看着宋凌微和邬玉白斗嘴,他们间有种旁人无法介入的亲近氛围,感觉他离她很远很远,倍感陌生,莫名失落……余鲤猛地收回心神,她巴不得离宋凌微离远点,在想什么呢?
余鲤甩了甩头,她一点都不想看两个律师贫嘴好不好?
作为当事人,她只希望他们闭嘴,别再做她的文章了。
在导演满意的喊“CUT”声中,裴叙结束了当天的拍摄,快速卸妆换下戏服。
“余鲤,宋哥今天来接我们吗?”
他一边问余鲤,一边探头查看,担心向小园冒出来。
“根据情报,向小园的学校今天期末考,她没空来探班,用不着宋凌微的。”余鲤不爽宋凌微对她的工作过度介入。
关于向小园,宋凌微让安全部做过调查,向小园今年十六岁,X市青藤中学高一学生,向氏集团董事长向叔伦的独生女。向叔伦是X市知名企业家,他的向氏集团拥有庞大资产,涉及商业地产、连锁酒店、休闲庄园、投资基金等领域……简单地说,向小园确实有钱,有钱到她确实可以对裴叙肆无忌惮。
裴叙搬离公寓后,向小园失去近水楼台的优势,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就堂而皇之跟着执行导演冯羽来片场见裴叙,美名其曰“探班”。
余鲤听场记八卦,冯羽正在为下部戏找投资商,似乎在争取向氏集团的投资,因此对向小园有求必应。
“有钱人,真是防不胜防。”余鲤对向小园小小年纪就能通过金钱玩转人心叹为观止。
“在钱的面前,我被当做一个可以玩弄的戏子了。”
裴叙对向小园的行为深恶痛绝,尽可能地躲着她,避免跟她有接触。探班时只能由她围观,休息时他直接躲洗手间让余鲤站岗。冯羽替向小园出面引线,让裴叙懂点人情世故,他干脆说拉肚子,就是对向小园避而不见。
为了隔绝这个危险的粉丝,余鲤不得不和宋凌微联动,通过安全部的信息网监控,随时关注向小园的动态,注意防范。
向小园想找出裴叙现在的住处,会让保镖开车尾随他们,为避开跟踪,余鲤会在宋凌微的远程定位监控中,绕很多路故布迷阵,甩掉之后再回红砖房。
在这一点上,安全部提供了强大的数据支持,宋凌微的反侦察工作也做得到位,他甚至充当司机接送裴叙,然后上演你追我赶的飞车戏码,把向小园保镖耍得团团转,没有暴露红砖房。
裴叙这人耿直又简单,谁让他烦,他就怼谁,比如之前的利哥,现在的向小园。谁对他好,他就信谁,比如之前的余鲤,现在的宋凌微。
对裴叙来说,于公,宋凌微为他提供安全保障服务。于私,宋凌微为他提供避难所,亲自上阵帮他远离向小园,回到红砖房,还能做一桌好菜投喂……所以,住进红砖房没几天,他就叫上“宋哥”,跟王沐春一个德行,唯宋凌微马首是瞻,真是有什么样的粉丝就有什么样的偶像。
“所以宋哥今天不来接我?”裴叙不掩失望之色。
“裴叙,你这样念着他,把我放哪里?”余鲤不得不声明立场,“作为你的保镖,我也要面子的。”
裴叙想了想,说:“把你放……宋哥家的水族箱?”
“一点都不好笑。”余鲤忍不住朝裴叙翻了下白眼,住在宋凌微的房子里,看着水族箱里的红鲤,就像看到了自己,浑身不自在。
“宋哥说红鲤是他的吉祥物,镇宅安家,为他开运,助他事成。”裴叙认真地解释,“余鲤,你是我的吉祥物,驱魔辟邪,为我披荆,帮我斩棘。”
“鲤鱼就是吉祥物啊?”余鲤一脸他中了宋凌微毒的表情,“迷信!那转一转我这条鲤鱼,就有好事发生吗?”
“你转一转试试?”裴叙表示好奇,抬手画圈示意她原地转转。
余鲤没好气地配合他的要求,转了两圈,手机铃声就响了,宋凌微来电……一点都不好。
“年年,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听到宋凌微这种将人当傻瓜逗弄的口气,余鲤懒得陪他演出。
“对我来说,没有你的消息就是好消息。”
“那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坏消息,我今天不能接你下班,你要怪就怪向小园这孩子突然懂事了,放弃对裴叙的跟踪。”
“看来要谢谢她,让我听到两个好消息。”
“那我就告诉你第三个好消息,向小园这孩子果然懂事了,她查出你是三朝的保镖后,我今天就接到向氏集团法务部的电话,向氏有意融资三朝,提高我们的工资待遇呢。”
“宋凌微,你想卖三朝?”
这个消息一点都不好,余鲤再次对向小园刮目相看,这孩子对裴叙真有执念,为靠近裴叙费尽心思了。
“作为三朝的法律顾问,我不介意研究下他们的融资方案。”
“三朝有责任保护裴叙的安全,至少在合同期内。”余鲤意识到事情的麻烦,“作为裴叙的保镖,我不希望向小园这个危险分子靠近裴叙,更不希望三朝为她提供便利。”
“年年,我保证让你在三个月内圆满地完成任务,就不会让你失职。”宋凌微提起他的承诺,“所以,我不能去接你时,你更要跟我保持联系,让我随时了解你的状况。”
他太会玩套路,绕了一圈,又是耳提面命地强调要听他的话。
余鲤无语地挂掉电话,对上裴叙询问的眼睛,她转述宋凌微的意思:“向小园不是一般的粉丝,她很会利用自家的资源来达成目的。不过,裴叙,你放心,我和三朝都会加强对她的防范。”
“我相信你,也相信宋哥。”裴叙理所当然道。
“好。”向小园是将裴叙当猎物了,余鲤并不想让裴叙知道她的具体做法,“裴叙,我们该去明珠电视台录节目了,利哥在那边安排好了。”
“最不值得信任的人就是利哥,只会给我接工作。”裴叙不爽道,“哼,我姑且再忍他一年。”
余鲤已经习惯裴叙怼利哥了,废话少说,直接推他上车,开工。
裴叙在明珠电视台录的是谈话节目《探幽寻微》,这期主题是探寻经典名画,于细微处,发掘历史趣味。
看到节目脚本内容与美术相关,裴叙就对这个通告上了心,没再怼利哥,专心做准备。
来到录制现场,余鲤的注意力却被主持人——明珠电视台当家主播宋探微吸引,长相清俊,气质高冷,不管是名字还是模样,一看就跟宋凌微有关系。
“宋主播。”打招呼时,裴叙直截了当地问,“你和宋凌微有什么关系?兄弟呢?”
“他是我堂弟。”宋探微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裴叙身边的余鲤,“你们认识他?”
“宋哥现在为我提供安保服务。”裴叙介绍余鲤,“她是余鲤,是宋哥派来保护我的人。”
“余鲤?”宋探微恍然,“年年有余的鲤鱼是你吧?年年?”
“年年”的称呼让余鲤打了个激灵,诡异地看着宋探微:“宋主播知道我?”
她和宋凌微交往时,从未听他说起有个堂哥,更没见过,但听宋探微的口气,他似乎对她闻名已久,清楚宋凌微对她的称呼,不会也知道她揍宋凌微的事吧?
“凌微大学第二年,从学校搬家到红砖房,他问我要了个水族箱当乔迁礼物,养了两条红鲤,一条叫小年,一条叫大年。”宋探微娓娓说起故事,不见高冷,只见兴味,“我说既然取年年有余之意,俩鱼一样大小,都是雌鱼,干脆叫年年和有余。凌微说已经有条鲤鱼叫年年,那不是普通的鲤鱼,是年年有余的鲤鱼。我很好奇这条鲤鱼,问他养在哪里?你猜,他养在哪里?”
这种吊人胃口的语气,确实是宋氏出品,余鲤就不想顺着套路走:“我猜不到。”
“凌微是这样回答我的。”宋探微故意清了清嗓门,模仿宋凌微的口吻,“心底有片湖,湖里游着鲤,鲤尾翻起浪,浪想溺死鲤。”
“呃……这打油诗还蛮溜的。”
槽点太多,余鲤不知该从哪里吐槽,“溺死”这两字直白地反映出诗人的恨意,宋凌微想要报复她的心情,强烈得都成为他作诗的灵感了。
“看来这位诗人心很大,大得能养鱼。”宋探微意有所指。
余鲤不以为然:“我倒觉得这位诗人心很小,小得容不下一条鱼。”
所以记仇记了这么多年,还自称渔夫要捕鱼,害她现在变成他的鱼肉,任由宰割。
“我们心脏的大小跟拳头差不多。”裴叙实事求是地举起拳头,“掏空心脏,只能容得下这么大一条鱼。”
“裴叙,你这一开口,文艺片就变成恐怖片了。”余鲤吐槽,暗暗松了一口气,趁机结束和宋凌微相关的话题,“导演在叫人了,你们要开始录制吧?”
“嗯。”裴叙将脚本交给余鲤,“那我去工作。”
“余鲤,今天很高兴见到你,认识你。”宋探微面带揶揄之色,“还有谢谢你,解开我多年的疑惑,终于明白凌微为何在心里养鱼,改天我请你和凌微吃饭,聊聊养鱼心得。”
宋探微左一个“养鱼”,右一个“养鱼”,暴露了他并非高冷而是八卦的本质。而且从他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余鲤觉得她好像成了宋凌微养在水族箱的鲤鱼,他不仅想在心里溺死她,还想在水中淹死她呢。
“听你堂哥说,你很会养鱼,请问有什么养鱼心得可以分享吗?”
余鲤越想越不爽,忍不住拿起手机发消息挑衅宋凌微。
“年年,你们现在电视台和宋探微在一起吗?”宋凌微秒回。
“裴叙在录宋探微的节目。”余鲤故意恭维他,“师父,作为养鱼专家,你分享点心得吧!”
“这么乖叫师父?那我得谦虚点,毕竟只养了两条鲤鱼算不上养鱼专家的,这鲤鱼好看又好养,给啥吃啥,水族箱自动过滤换水,省心省事,唯一要注意的是别把鲤鱼当猪养。”
“哦,原来是傻瓜养鱼啊。”余鲤问傻瓜,“你真的只养了两条吗?”
“其实,我只想养一条鲤鱼。”
“所以,宵夜是红烧鲤鱼还是清蒸鲤鱼?”
“小年和大年是红砖房的镇宅之宝,年年,相煎何太急呢。”
“哼,谁跟它们是同根生了,我又不是鲤鱼。”
“你跟它们不一样又一样。”
“什么意思?”
“你们是不一样的鲤鱼,一样是我想养的鲤鱼,而我只想养一条叫做‘年年’的鲤鱼。”
屏幕上的文字像带了电,酥麻感从指端直达心脏,有一瞬的颤栗,仿佛心弦被撩动弹起的回响,在心间震荡。
余鲤差点握不住手机,深呼吸再深呼吸,硬是回了一行字:“天黑了,不要做白日梦。”
她才没有因为宋凌微的话动心,只是隔着手机被他戏弄觉得不甘,才心有所动罢了。
余鲤赶紧收起手机,工作期间就不该跟宋凌微联系,简直送上门给他当消遣。
裴叙录完节目,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宋哥,我和余鲤在回家的路上了,你会做宵夜吗?”
裴叙坐在后排,理所当然地打电话问宋凌微要吃的。
半夜道路通畅,只有三三两两的车辆,余鲤一边开车,一边分心听裴叙和宋凌微聊天。裴叙心情不错,要到吃的后,就聊起宋探微,他对宋家堂兄弟似乎很感兴趣。
后视镜的反光引起余鲤的注意,她看向后视镜,发现后面有两量黑色轿车,好像从电视台附近明珠路出现,就一直跟着他们了。
向小园的座驾是辆劳斯莱斯,安全部有这辆劳斯莱斯的定位信息,只要劳斯莱斯在她方圆一公里的地方出现,手环就会传来警示信息。
今天,安全部确认的劳斯莱斯定位信息都没有变化,说明这辆车没在使用。
那么,现在跟在他们后面的两辆车……难道是向小园那边换车了?
余鲤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试着踩下油门加速,观察后面车辆的变化。
这一试就试出问题了,那两辆车见她加速,也猛地加速,其中一辆飙到前方,以极其危险的方式急转,横在马路中间,挡住去路。
余鲤大惊,紧急刹车,刺耳的急刹声划破深夜的寂静,令人悚然。
后排没有绑安全带的裴叙,撞到了椅背,手机脱手摔出去,砸裂了挡风玻璃,黑屏死机。
“余鲤,怎么了?”裴叙捂着额头坐直身,一脸懵然。
余鲤没时间解释,快速换挡,想要倒车掉头,另一辆车直接顶上她的车屁股,堵住后路,一前一后,形成夹击之势,让她无路可走。
那两辆车几乎同时开门,下来四五个人,围过来。
叩!叩叩!
他们敲着车窗玻璃。
“裴叙,你留在车里,我去处理。”
来者不善,余鲤迅速判断形势,向宋凌微发送紧急状态报备,将裴叙反锁在车上,她才下车面对。
作为保镖,她不会让危险靠近保护对象的。
听见一刹刺耳的声响,然后手机就挂断了。
再打裴叙的电话已经关机,宋凌微转而想打余鲤的手机时,手环终端APP就收到红色警报,意味着他们遇到危险了。
宋凌微眼皮随即跳个不停,余鲤毕竟是新手保镖,大半夜遇上状况,她可能应付不来的。
他穿上外套,拿着车钥匙就要出门。
邬玉白窝在客厅沙发上看裴叙主演的电视剧,见状忙问:“老三,大半夜去哪?不是要等小叙和小鱼儿回来涮火锅吗?”
“他们遇到麻烦了。”宋凌微试着联系余鲤,但她的手机无人接听,“师父得给徒弟护航去。”
“哼,什么麻烦敢找上我邬大大的人?”邬玉白腾地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二十分后,宋凌微和邬玉白赶到手环定位的地方,迎面发现裴叙的保姆车停在路中央。
车前灯亮晃晃的,余鲤就坐在光亮的地方,背靠着车的保险杆。
宋凌微紧急掉头靠边停车,过去找余鲤,她的右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左手按着右手的胳膊,尝试着扭动,却痛得嘶哑咧嘴。
“年年,别动。”
宋凌微快速查看余鲤的伤势,她的右手臂关节明显是脱臼,他一边抱起余鲤去他车上,一边吩咐邬玉白把保姆车开到路边停,虽然大半夜没什么车,但停在路中央很容易成为靶子。
“我先帮你复位,会痛,忍忍。”
余鲤像斗败的公鸡,满脸丧气和懊恼,仿佛没有听见宋凌微的话,任由他摸着关节骨头,“咔”得一声,她痛叫出口,动了动右手,整个人突然清醒过来。
“对不起。”对上宋凌微关切的眼睛,余鲤挫败又自责,“我把任务搞砸了。”
“小鱼儿,到底发生什么事?小叙呢?”邬玉白在保姆车上找了一圈,没发现裴叙的影子。
宋凌微又检查了遍余鲤的伤势,除了脱臼和一些淤青,没什么大碍,他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才正色道:“年年,裴叙现在哪里?你怎么将任务搞砸的?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半个小时前,我们被两辆车前后拦截,他们有五个人,我打不过,被他们挟持成了人质。”余鲤只恨自己技不如人,“他们说有人要见裴叙,请他自愿跟他们走,保证不会伤害他。我让裴叙在车里不要出来,他们就把我的手掰脱臼,吓唬裴叙,裴叙怕我被他们打断手脚,就跟他们走了。他们说会把裴叙还回来,提醒我别报警,否则就不保证完璧归赵了。”
“这么说,裴叙没有生命危险。”宋凌微想了想,“他们是向小园的人吗?”
“我不知道。”余鲤摇头,痛恨自己无法保护裴叙,反而成了裴叙的软肋,“他们好像对裴叙很了解,非常清楚裴叙身边的情况。”
所以才会拿她要挟裴叙听话。
“这不是简单的绑架。”邬玉白分析,“请裴叙见面的人,一定认识裴叙,但不清楚那人的意图是什么?”
“也许这就是一直潜伏在裴叙周围真正的危险。”宋凌微若有所思道,“邬大大,看来我们要加快进度了。”
“这些人敢在我邬大大的山头动手,带走小叙,伤了小鱼儿,哼,真有意思。”邬玉白冷笑,“老三,小鱼儿就交给你,我去查些资料,确认一下。”
邬玉白就开着保姆车先走了。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听着他们的对话,余鲤满脸疑惑。
“等邬大大的确认后再告诉你。”宋凌微不置可否,“走,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下。”
“等等。”余鲤咬了咬唇,不希望宋凌微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我把裴叙弄丢,严重失职,你不惩罚我吗?”
宋凌微定定地看着她,马尾因为打斗有些凌乱,他伸手将发丝撩到她耳后,露出脸颊边的淤青,在衣物遮盖的地方恐怕也有很多淤青。
“你是保镖,却被保护对象保护,对你来说,这种屈辱是最大的惩罚了。”
他知道她没有失职,只是寡不敌众而已。
余鲤咬着唇,没有再说什么。
宋凌微摸摸她的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被安慰了。
余鲤讨厌依赖他,可出了事,还是依赖他来善后,她不喜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