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琴领李猛回家探望老母。李猛重温久违的“丈母娘疼女婿”。午宴上,来串门的老伯和宋琴的母亲那不同寻常的眼神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李猛从宋琴身上,享受到了从杏花那里无法得到的激情与心跳。宋琴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不凡的气质,优雅而高贵。而且,李猛发觉她有较好的文学素养,写作中,在对人物性格的把握和塑造上,具有很强的文字表现功底。
李猛通过市委宣传部的关系,将宋琴弄到《蜀江晚报》当了一名记者,跑林业和工商口子。宋琴对他感激涕零。上班的头天夜里,她主动到市内宾馆开了个房间叫来李猛,抓过李猛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哭着发誓:“我宋琴今生今世,就是李猛的女人!”
这天,李猛开车带着宋琴,来到邛崃城郊探望宋母。
这主意是李猛出的。自从和宋琴好上后,抑或是爱屋及乌,抑或是寻求“丈母娘疼爱女婿”的刺激,心血来潮的李猛决意要尝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滋味,他多次提出要去看看“丈母娘”。开始,宋琴坚决反对,担心丑事败露。后来宋琴突然想通了,也想玩一下“刺激”,就与李猛共同策划,编出了一个“出差采访”的借口,事先打电话骗老娘,两天后两人堂而皇之开车“回娘家。”
路上,李猛怪笑着问宋琴:“我该咋个喊你妈呢?跟着你喊妈要得不啊?”宋琴一拳打在李猛肩上,幸福地笑嗔道:“你敢啊,看我妈不打你娃一个巴掌。”
宋琴母亲的家位于邛崃城西边的一条小巷子里,一栋建于七八十年代的单位宿舍。靠三楼右边,只有五十平方,一个客厅,一个主卧,一个小书房,堆放着杂物。老人一个人独居于此,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摆放很是整洁。
宋母六十出头,脸上写满了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沧桑。但这老人显得干练、亲和、有素养。从她的五官上,还能依稀看到年轻时的美丽。
老人对李猛的到来出乎意料地热情,这打消了之前两个年轻人的惴惴不安。宋琴对母亲谎称李猛是她的同事,“前天接到领导通知,因为一个共同的采访,所以我们同路。搭李猛的车,顺路来看望一下老妈。我当时就给你老人家打电话报告了的哈。你老人家还记得不啊?”
老人拿手点着女儿的鼻子,笑着数落她:“你这傻女子,前天老娘接了你的电话,是不是要提前给你杀猪炖肘子,今天在家门口铺上红地毯迎接你嘛?”
老人乐呵呵地望着李猛,拉他坐在竹椅上,端上一杯花茶。
李猛称呼老人为伯母,恭敬地送给她一双老北京布鞋。另外,他还在路上交给宋琴一个600元的红包,让宋琴以她自己的名义孝敬老妈。
这时一个邻居大爷敲门,向宋母归还一本翻破旧了的书《三国演义》。这位大爷头发花白,六十开外,身着一件深色西装,配一条军裤,显得硬朗干练,精神矍铄,声如洪钟,目光炯炯有神。宋母热情地拉过一张竹椅请他也一起坐坐:“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碰上了就别走了。我不会喝酒,你陪我的客人喝一盅。”
那大爷没有推辞,顺从地坐下,笑眯眯地望李猛。宋母告诉女儿和李猛说,这是她的邻居,让李猛叫他老伯即可。转身她又向老伯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子宋琴,在蜀江市当了个记者。这个小伙子是我女子的同事,也是当记者的。你叫什么名字?自己给老伯说。”
李猛站起身,恭谦地向老伯自我介绍:“老伯好。我叫李猛。”李猛的眼睛与老伯的眼睛对视的一刹那,他不觉一震,觉得这个慈祥的老人有些面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正当李猛努力地在记忆的深海里打捞记忆碎片时,老伯发话了,带着浓浓的江阳口音:“那你们两个人都在一个报纸(社)当记者吗?”
宋琴抢着回答:“是的。反正都是记者。天下记者是一家。”
谈话间,宋母久久地望着李猛,眼里透出异样的表情。李猛和宋琴的心里一惊——那双并不浑浊的眼睛,里面装着什么秘密?莫非看出了他们之间的什么端倪?
宋母拿出手机,让女儿帮自己拍一张李猛的照片,存在手机里。
李猛十分好奇地笑道:“阿姨,没想到你还挺‘潮’哈。”
宋母笑了:“我的手机功能多,平时我没有用那些。但我会耍照相的功能。”
李猛和宋琴心里充满了疑惑。
可能是太熟悉了,宋母转身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命令式地对老伯说:“你帮我去买瓶酒回来。”老伯应声跑出门去。
宋母在厨房里麻利忙乎,李猛叫上宋琴进厨房去帮忙。老人连连摆手,把他们推出厨房,赶进客厅,让他们坐着好好休息看电视。
李猛将电视调到省台的一个社会新闻频道,拉宋琴坐回到三人沙发上。他认真地说:“宋琴,我这个‘伯乐’,老是担心半路出家的你,采访功夫和观察分析事物的能力不到家。今天我就‘当之无愧’地当一回你的老师。我们这就来一起品评电视里的新闻哈。”
“要得。”宋琴顺从地坐到李猛身边。
电视里刚好播出一条社会新闻:省城有个中年男子和他的一个朋友,在北大街三号“好吃餐馆”吃完饭结账时,那中年男子把一部手提电脑遗忘在吧台上,和朋友头也不回地走了。回放巴台的监控录像,能清晰地看到他俩相继转身离去的身影。拾金不昧的店老板和员工急失主之所急,苦寻无果,老板别出心裁地想出一个“招领”办法:他根据监控录像,将电脑照了个图片上传到自己的微博。失主当即从网上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手提电脑外形。他请了一支专事开业庆典的阿姨腰鼓队,敲锣打鼓来到“好吃餐馆”的门口,向店老板赠送了一面硕大的锦旗,取回了自己的手提电脑。围观群众纷纷赞扬说,位于北大街三号的这家馆子,不但菜品好吃,价格低廉,老板心也好。
“就说这条吧。你看出什么名堂没有?”李猛问。
宋琴不解地问:“你指的‘名堂’是什么‘名堂’——发现新闻线索?采访的技巧?语言的组织?画面的拍摄构成?”
“都不是。”李猛摇头:“我要看看你作为一名记者,对事件独特的洞察和判断能力。”
宋琴答非所问:“食客马大哈,店方拾金不昧,群众称赞送锦旗。这条社会新闻很有价值,很好很感人啊!传递的是正能量。”
“你真有那么天真吗?”李猛沉下脸:“天底下真有那么巧的事?”
见宋琴一脸茫然,李猛揭开了谜底:“难道宋记者真没有看出来——这是一起破绽百出的恶心炒作吗?!”
挨了“呛”,宋琴愣了一下,不怒反喜:“我的老师就是老师!深刻!睿智!独具慧眼,看问题入木三分。向老师致敬!”
宋琴起身站到李猛的对面,俏皮地向他鞠了一躬,压低嗓门儿:“我的老师,我的老公,宋琴永远是你傻傻的小女人。”
这时买酒的老伯回来了,手里提着一瓶当地产的“文君酒”。宋母的饭菜也同时端上了桌子。
开席了。李猛礼貌地说:“老伯我要开车,今天就不能陪您老共饮了,您慢慢喝。”老伯听罢也不劝酒,慈祥和蔼地点点头。他独自斟满一小盅酒,一边品,一边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狼吞虎咽的李猛。宋母不停地给李猛夹菜,愉快地看着他把一块块回锅肉吃下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李猛心花怒放:“阿姨,我很早就没有了妈,我妈死了。今天,我有一种见到妈的感觉。”
李猛说出此句声音忽然哽住了。受李猛情绪的影响,宋母也沉默不语。
宋琴打破沉默:“李大记者,我妈弄的回锅肉好吃不嘛?”
“好吃得很!安逸得板(四川方言:意为高兴得剧烈运动)。”李猛恢复常态,他夸张地吞下一块回锅肉,得意忘形地侧头望着宋琴,朝她响亮地打了个哈哈。
在宋琴和她的妈妈面前,李猛高兴得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得意得像个大孩子。宋琴装着视而不见,她的脸涨得通红。突然,宋琴从桌子下面伸过脚,高跟鞋狠狠地踩在李猛的脚背上——看你娃还得意!
李猛疼得咧了咧嘴:“阿姨,听说您当年在我们江阳当过知青?”
“是的。”宋母停下筷子。表情有些凝重。
李猛说:“听说当年的知青部落,很有故事。我准备去一趟,实地采访当地环境和当地的村民,然后回到蜀江采访当事人。”
“那些年月,有什么故事?”宋母喃喃地说。她没有表现出李猛想要的那种热情。
“嘿,您老人家还不晓得吗?”兴奋的李猛声音也高了起来:“那些知青里面,听说有偷贫下中农的鸡吃的,有偷着去生产队的地里抠红苕吃的,还有偷偷生下娃儿来送给别人养的。这些故事,加上那时的特定年代,和特定的环境,现在‘晒’出来,应该是很有看点的。那天我给黄副总编报了个题,他很支持,答应预留两个版面,图文并茂刊发出来,应该很震撼。等忙过了这一段时间,我就出发去江阳。”
“那段岁月……”宋母眼里闪着泪光:“全是被逼的,那时候的知青娃娃,很幼稚,很苦很累,又吃不饱肚皮。做下的荒唐事,后来,政府都宽容不追究。”
“我认为”,李猛还沉浸在自己宏伟的采访计划中:“最扯眼的是:当年那些知青偷偷生下来送人、后来散落民间的娃娃们,他们的过往生活和今天的现状。”
……
返回的途中,李猛兴奋难抑:“宋琴,你妈是个好人。对人好热情哦”,他嬉皮笑脸地:“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哈——如果我当她的女婿的话,她肯定好喜欢我。”
“你娃臭美嘛。”宋琴嗔怪地瞅着他。
李猛说:“你妈人缘也好,包括对那个串门的大爷也很热情。”
“你娃么子意思?”宋琴学着湖北方言质问他。
“我看啊,刚才那个来串门儿的大爷,会不会是你妈耍的男朋友啊?”
李猛话语刚落,肩上就挨了宋琴重重一拳:“你娃胡说!我妈从来没有打算找什么老伴。她年轻时守寡那么多年,都没有耍,老了还能有什么想法?!”
“哎呀,她是单身,耍个老伴儿,一起相互照顾,说说话儿也属正常嘛。再说,她有那个权利呀。我又没有说什么。”李猛嘟囔着。
宋琴说:“嗨,我的瓜瓜,你有没有发现——那个老头很像某一个人?”
“像谁?”
“像你这个瓜娃娃。尤其是眼睛和鼻子”宋琴比划着说。
“嗬,是么,我倒没注意。”李猛手扶方向盘,目不转睛地驾车。汽车驶进了蜀江城的西门,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是下午六点。
“亲爱的,明天是我生日。”宋琴说。
“那我给你买生日礼物去。”李猛一转方向盘,汽车往东大街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