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举凡新生事物，都有可能带来非议，凡是表面上被过多非议的事儿，都有可能出现“跟屁”的绯闻。
当社会发展被互联网绑住，并推入新常态的境界后，包括派红包在内的年俗，都在雾霾之中发生着深刻的变化。发红包、送红包、奖红包，本来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但红包与互联网勾搭到一块儿，引发公众利用手机抢红包后，一个“抢”字，就把老事儿变成了新鲜玩意儿。
C市的猴年、鸡年春节，尽管从大年初一到初六始终是在反反复复被轻中度雾霾笼罩之下度过的，但淅沥沥、哗啦啦的红包雨，下得比整个冬天的雪都有密度、厚度和靓度。春晚支付宝设定的富强福、和谐福、友善福、爱国福、敬业福，“五福”红包言宏语重，延伸到了每一个家庭、每一个具体民众。当许多人抱怨让微信、让禁放、让雾霾，把中国人年味搞淡了的时候，抢红包却一反常态地登上了春晚的大雅之堂，亿万观众在低头“咻一咻”之后，突然间仰起头，开始为自己手疾眼快的收获开怀大笑。为此，白平说：“凡是有中国人的地方不一定都有雾霾，但凡是有中国人的地方，保证都有抢红包的。”
“我看你这话一点也不过分。”丈夫李营随声附和，“过年发红包这样的传统文化，过去往往只是在亲朋之间，从一只手到另一只手，面对面实施的行为，现如今却被互联网翻了盘。”
“手对手给二百，不痛不痒，你推我让，手机上抢两毛，你奖我谢，其乐融融。这不是贱气吗？”白平自己嘟囔。
“派红包在传统的延续中不仅大大扩展了发红包、抢红包的阵营，甚至，还建构起了“红黑”两道儿的模式，成为标有时代特色符号的民风记忆。”李营说。
发红包、抢红包，多数人平时是为了逗乐子、造气氛，过节时是为表心意、创年味。有时朋友间有啥好事、喜事，挤闹着相互间发个红包，抢一抢、分分红，也是图个乐子。特别是在亲朋好友聚会时，有人因为开车不饮酒，便时常被指定为以发红包代替饮酒的话料，一人发，众人抢，没抢着的人，当然受罚，替人家喝杯酒，其乐有滋，乐中挠人。
友人、亲人相互间发红包、抢红包，多是以包代言，以抢找乐，有时也有先发红包，后发留言，做补情儿、做解说、做祝福的。还有时是设定一个小群体，一人发，多人抢，也有时是一对一的，一发一抢，外人根本不知内中何情。慰问的、鼓励的、哄人的、行贿的，可能都含其中。就像2013年时候的雾霾一样，只见黑雾遮日，不明污染原因。为此，有人还在重霾之日，不利外出之时顺势把发、抢红包的事编成了网络段子，把抢红包内涵的亲情、热情、友情、还情、表情、爱情、隐情、煽情、矫情和孽情，归纳叫作“十情包”。言曰：
朋友间抢红包，一对三，一块六毛抢晴天；
同事间抢红包，一对五，三块二毛雾中走；
朋友间抢红包，一对九，五块八毛霾中有；
亲人间抢红包，一人对三家，六块六毛笑哈哈；
情人间抢红包，面儿对面儿，九块九，搂着抱着抢一宿；
官商间抢红包，一商对一官，抢完雾天抢霾天，包金天天往上翻。
“越是情人发的包越小，目标不在钱上，为的是逗趣；越是亲人发的红包越勤，目标不在抢钱多少，为的是情感交流；越是求人，发的包越多，目标盯在事儿上，包多快办；越是害人，发的红包越大，目标盯在贿上，害人不害人，自己把住神儿……”白平说。
“常发常抢的受人待见，常抢少发的受人矫情，常抢不发的受人奚落，常发不抢的受人猜疑。死人给活人发红包，是没有听说过的事儿；活人给死人发红包，不论你听没听过，信与不信，反正我听说过，我信……”李营说。
这不是吗，雾霾之中，F县就冒出了诸如有死人躺在殡仪馆的冻尸间里抢红包的“吐槽”。传闻不胫而走，到后来，吐槽竟真的变成了吐血……
十三
“白平，我送你一对新春联。”白平打开微信，市大气办的同学刘星给白平发来一副春联：
上联：少开车少烧烤少放炮少些报案
下联：多读书多视频多行动多发红包
横批：防霾保廉
猴年初二上午十时十八分，F县纪委干部白平值班，期间刘星对她不断实施讨扰：“你们纪委值班一定很清闲吧，大春节的保证没人告状吧？”
“这也说不定。要论清闲，应该是你们大气办，忙一年了，过节应该好好休几天。”
“我昨天来海南，找老公受孕来了，准备生二胎。这不，主任刚刚又打电话，要我回去准备迎接省政府大气考核。真讨气，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你看你，又憋不住了吧，生不生二胎，两口子先逍遥两天呗。”
“逍遥不了了。除去迎考，市政府还组织了两法一条例的宣传，让我陪市长去一个县、三个局去宣讲新《环保法》《大气法》和省《大气污染防治条例》。一年到头就没个空闲。”
“你受孕还去海南干啥，你二姐夫在家哪！”
“呸，那是你的老枪手，与我何干？”
“你初春受孕能否成功，我看还要取决你一个表现如何。”
“不用你操心，我俩搭配得好着呢！”
“我不是那意思。”
“你啥意思？难道还要让我给你发个红包不成吗？”
“嘿，我就是这意思。红包发小了，你可能白跑一趟，闲地生草，烧荒制霾。”
“呸，一不用你种地，二不用你浇水，我怀孕与你何——干——哪——啊——啊——啊！”刘星调皮地故意拉起了长声儿，好像唱戏一般。
“嘿，你小瞧我是吧？”
“别嘿了，你这种行为涉嫌纪检干部索贿了。”
“嘿，挨得上吗？你不发红包，回来我告诉丽平她们几个同学，不给你接风。”
白平这话真顶用，放手机没过十秒，白平的手机就发出“当——”的一锤报喜儿的声音。红包来了，白平开包：一毛二。
没过五分钟，海南那边的刘星收到白平回复她的春联微信：
上联：春时种夏时管秋时收品味在冬，闻岁钟刘星受孕东方白
下联：元如帆季同舟日似水夕岸望梅，俏云丽白云倾高尘难平
横批：多生孩子快治霾
刘星看后，立马又回复一联招架、报复：
上联：天容万物不容霾摆平（白平）开包防受贿
下联：海纳百川不纳污理应（李营）请客我即回
横批：谢二姐夫
“别谢了，你和二姐夫啥关系，一年出去八趟，总让他接风请你。”
“下台就断了的，是工作关系。死了也断不了的，是亲属关系。有事才想起的，是利用关系。有事没事发红包的，是朋友关系。有快乐共分享的，是患难关系。肉包子砸狗的，是爷孙关系。朦朦胧胧的，是初恋关系。担惊受怕的，是情人关系。粗茶淡饭的，是夫妻关系。经常给我请客接风的，那是治霾恨霾反腐倡廉的同路人，是相当不一般的关系！”
十四
白平和刘星俩人正聊着火热，突然，丈夫李营打来电话。
“白平啊，出事啦。”
白平听后立马就是一愣，“谁出事儿了？出什么事啦？吓人呼啦的！”
“有个女人带个男孩儿逛公园，娘两个一块掉到公园的湖水中被淹死了。局里边安排我去加班破案。”
“嘿，那娘两个是雾霾之中没有看清道儿呀，还是遭人伤害了呀？”
“现在还很难说清楚。我是想告诉你，原定中午一起带孩子去姥姥家给姥姥祝寿的计划，看来我是去不成了。你一个人带孩子去姥姥家吧！”
“嘿，你怎么说变就变呢？没有你就破不了案了是吗？”
“那倒不是。不过你也别再嘿嘿的了。这个案子发生得很突然，时间很敏感，案因很令人担心。局里值班的干警下午大部分都要去执行解救误入传销黑窝群众的任务，局长说，让我牵头去破湖尸案，尽快搞清是自杀还是他杀。”
白平的丈夫是刑警，平日里工作就没个节不节、假不假的。猴年春节，还是局长特批李营连休三天，说好了，没有特殊情况绝不违约，让李营踏踏实实休息三天。
“我妈说她都快不认识你这个女婿了，你配合交警整了一年黄标车，淘汰黄标车的任务你是大功告成，县城的空气也好多了，可你这孝敬女婿的好名誉也快被自我淘汰了。往前赶吧，反正我妈已经为你包好了一兜羊肉馅饺子，正等你登门拜年祝寿去哪。”
“好，好，你别急，我尽量往前赶。一会儿我先给咱妈发个大红包，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不见你人儿，发多大的红包咱妈也高兴不起来。”
白平两只手抱着手机正和丈夫讨价还价，桌上的座机突然大叫起来。
“你放吧，你发吧，你快点吧，我这儿又来事儿了。”白平左手放下手机，右手随即又抄起了座机话筒。
“是纪委吗？”是一个男人低闷的声音，“我要举报一个利用发红包、抢红包行贿、受贿的事儿。”
“你能说说你的姓名吗？”
“不能。”
“你能说一下你的联系电话吗？”
“不能。你那个座机有号码显示吗？”
“没有。”
“没有好，那我就更放心了。我向你保证，我举报的事儿是真事儿，但我不能报名、报号。”
“好，你说吧！”
“我们县大气办的干部胡度，为了求管空气质量自动监测设备的徐二或帮助在监测设备上做点手脚，造假数据，连续三天，先后给徐二或的手机发去了总计差五元不满一万元的红包。这不就是公然违背党风廉政制度，三不严、三不实地用公款行贿吗？在监测数据上造假，这不是缺德吗！这年头，还有比制造污染、伪造假空气质量数据害人更缺德的事儿吗？这事儿要是让周边县知道了，区域联防联治，你真治，我造假，人家干不干？对人家公平不公平？你们纪委管不管？”
“管，管，如果真有这样的事儿，我们一定管。你能再说一说细节吗？”
“不能再说了，要是再说，被告和你们就全知道我是谁啦！”
“发红包的人手机号你知道吗？”
“太知道了。166××××××××。”
“徐二或的手机号你知道吗？”
“更知道了。188××××××××。”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别问了，肯定有原因，你们快去查吧！”
“你敢保证你讲的事儿全是真的……”
白平的问话还没问完，那头儿，信号早掐断了。
案情重大，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儿，有手机号，白平迅疾把接听的举报内容整理完毕，电脑打印加文笺，不足十分钟，便递到了纪委带班的郑书记手中。
十五
由于空气质量等因素，猴年春节，京津冀许多城市，甚至以往应急管控比较宽松的县级城镇，都实行了最严厉的禁放鞭炮烟花的措施。F县当然没有怠慢。此前几个月，F县的魏县长因为大气污染防治不作为，加之对不法商人谨慎不够，导致不法商人康求德在监测设备周边做手脚，给魏县长帮倒忙，最终致使魏县长被降职调离，还背了个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后来有人向外透露，魏发县长虽是土生土长，但上边也确实有人儿，不然，他在工商局当局长时就把班子搞得一塌糊涂，老的和他笑，小的和他泡，中不溜的和他闹，纪委天天有举报，到头来，还硬是带病提拔了。
掌权者为公还是谋私，不仅社会效果不同，掌权者自我感受也是不一样的。就在魏发被降职处分宣布之日，当天下午，天阴无雨，霾重如夜，魏发的手机上，突然收到这样一条微信：
谋私的权使你提心吊胆，为公的权使你心情坦然；整人的权使你苦果难咽，助人的权使你赞誉不断；宗派的权使你良莠不辨，公道的权使你伯乐再现；滥用的权使你被捉不远，慎用的权使你人身安全；交易的权使你换来灾难，尽职的权使你前程无限。仅供借鉴，并以共勉。
康求德借雾霾防治发不义之财的犯罪事实，此时，还在深度调查中。新上任的县长候永续，新官上任三把火，改作风、重实干，但缺少经验，对大气污染防治急于求成，誓言三个月内，特别是春节期间，一定要让F县大气污染防治大见实效，大气污染指数有明显下降。否则撤、降、调、处主管部门责任人。对此，全县上下，特别是县大气办、县环保局，压力重如泰山，危机险如华山，甚至逼得有人想辞职直奔五台山了。
网络红包，作为“互联网加民俗”的一个重要产品，自马年乘着马上有钱的春风，在雾霾笼罩中降临人间后，在羊年的F县更是出尽了风头，如今迎来了第三个年头。来自支付宝、银联卡、360、百度，以及各种知名和不知名的店商平台的一大波红包，也包括席卷微信群和朋友圈的骗子和黑客红包，已在F县上空，燃起熊熊的烟霾。康求德就曾预言，这可能会导致互联网时代的新民俗，成为F县商场、官商、治霾战场交易方式的一种新模式。
与此同时，白平也看到，从猴年来临之前，各大互联网平台，都以此为噱头，已经展开了强大的商战。从最初的一枝独秀，到第二年的三国杀，到猴年，则是百花争艳。各个平台，根据各自需要争取的用户的特征，推出了各种机关算尽的红包玩法，将互联网红包，从最初的潮男潮女们的小众玩法，向更宽广的领域推进。整个猴年春节，各种新的平台和新的玩法，不仅将绑定银行卡的金额数字翻滚数倍，而且，连许多一向不敢绑银行卡的老人，和没有银行卡的孩子，都因为这一新风俗，在年前绑定或新开了银行卡。大家已发自内心地认同这个新民俗，并身体力行地要将它进行到底。
发红包、抢红包，不仅拉近了不同年龄的人的距离，同时也拉近了城市和乡村的距离。使更多的人，越来越深切地感受到来自信息经济时代的便利和福利，并投身其中，成为一部分。从这个角度来看，小小的红包，更像是一剂互联网经济的催化剂和发酵剂。但当更多人在看到它的正面意义的时候，F县纪委也发现，一些不法商人也在利用互联网平台营销工具，表现出了各种的不厚道，甚至出现了让人忍不住牙痒的歪调儿。
康求德就在这其中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
白平值班一上午，手机响了数十回滴滴。白平发现，不少社交APP推出的玩游戏抢红包，在用户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完成了稀奇古怪的任务后，却没有得到红包；还有不少商家，让用户辛苦抢来的红包，打开却是十辈子都用不上的代金券；还有一些商家，雷声大雨点小，几乎把红包钱都用来打了广告，让用户戳烂手机抢来的不过只是空洞的吆喝；还有一些商家，在社交平台发的伪红包，与骗子们为了骗用户的钱而发的木马红包，只差半步之遥了。因此，在饱经欺骗和失望之余，有网友喊出口号：凡不用现金发红包的，都是耍流氓。“但用现金发红包的就一定不是廉腐流氓吗？”白平持机自问。
当然，针对庞大的用户基数，再大的红包，都会显得微小。但好在人们除了和商家与机构抢之外，家人、同事、朋友、同学等各种层级的交际圈，都越来越认同这种交接与沟通的形式和方法，并各自玩出越来越多的新花样。从正面说，它是中国人为互联网文化的馈赠，当不为过。从另一面说，它是在帮助腐败者的忙，也不能说为过。
十六
大年初二是正月的第二天，也是农历新年的第二天。按习俗，这一天，中国各地汉族同胞出嫁的女儿要回娘家，带着丈夫及儿女回娘家，主要是为给父母拜年。
在C市，民间谚语说：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初三的合子往家转，初四吃烙饼炒鸡蛋，初五吃饺子捏小人嘴，初六吃合子、吃寿面。
初二的面讲究也不少。据说，初二的面要用初一的饺子面来做。而且这面须为冷汤。也就是，把面煮熟之后用冷水浸过，称为冷汤。现在的人们一般都打个卤或者炸点酱做成打卤面或者炸酱面。但是一定要用冷水浸过，以保留“初二的面”的风俗。
初二，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夫婿要同行，所以也称“迎婿日”。回家时要携带礼品，名为带手或伴手。这一天，回娘家的女儿必须携带一些礼品和红包，分给娘家的小孩，并且在娘家吃午饭。在过去，一家人也会选择这一天拍张全家福。大年初二，孩子们都会提着鲤鱼灯去讨个好意头。大年初一为四时之始，人们以早为贵，早有所成，一切占先。人们早起后，早鸣鞭炮，早开福门，早迎财喜神，早出门叩节拜年。过了“四始”日，人们就不再讲究“早”字了，故有“大年初一起五更，大年初二日头红”的说法。大年初二回娘家的习俗，提供了一个聚会的机会，让许久未见的姊妹们，得以叙叙旧、话话家常。大年初二也有禁忌。回门时不能空手，且带给娘家的礼物，必须是双数，单数则不吉利。所以，朱明瑛唱的“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正是出嫁女人回娘家的写照。
按照县纪委的规定，节日期间，值班上午八点接班，中午十二点交班。按说，白平值班到十二点，应该交班。不过，纪委还有一条规定，谁接案，谁负责，交班不交案，白平要对她接访的这个案子负责到底。
“白平啊，今天是怎么的啦，李营怎么给我发了这么大的红包啊？是不是他治理黄标车有功得了奖金了？”
临近十一点半，妈妈打来电话，一边给白平报喜，一边疑惑重重地给白平提出了一大串问号：“十二点能交班吗？一会儿你们三口子能一块儿来吗？女婿发的大红包是你俩商量好的吗？等你一会儿来了，是不是还要偷偷把李营给我发的大红包套回去？”
“妈呀，瞧您说的，您想哪去了。现在哪个单位还敢随便发奖金呀，李营那是用工资孝敬您哪。他给您发了多大的红包呀？”
“一共六百六，贺词说是祝贺我六十六岁大寿，还说我六六大顺赛西施！哈哈哈哈哈，瞧这女婿，比你亲哥想得都周全，还把我比成西施啦，哈哈哈哈哈……快点吧，一会儿我下楼到院子里去接你们。天冷雾大污染重，给我的宝贝外孙子穿暖和、捂严实了再来。”
“我的老妈妈呀，外边雾霾这么重，您在屋里等着我们就行了，千万别出去，别让爆竹崩着。”
“头好几天政府不就说了吗，春节期间的天气不适合放鞭炮，可咱这小区就是有人不仁义，满院子全是火药味，烟气在院子里打转转儿，出门真是受不了。”
“好，您别急，也别老是等着我们吃饭，您先吃着，我们尽量往前赶！”
“啊——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又要变卦啊？”
“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您就先煮面条吃着吧！”
白平话毕，合上手机，立马手机铃声又叫响起来，白平一看号码，是她那上小学的宝贝儿子逗逗。
“亲妈妈呀，您收到我给你发的红包了吗？爸爸给我发了个百元大红包，我分给了您一半，您怎么失约了，没给我发呀？”
“儿子，你一会儿穿暖和、捂严实点，先自己坐个出租车去姥姥家和姥姥一块儿吃面条去吧，我和你爸可能中午都去不成了。”
“又怎么了，我爸爸刚才打电话来了，说他一会儿就回来，咱们一块儿去给姥姥祝寿的。”
“他不是去破案了吗？”
“他说他那边的案子办完了。”
“怎么办这么快？”
“公园有录像作证，说是那娘俩一边在公园湖边转悠一边玩手机，结果娘俩一块失足掉进了湖里。幸亏抢救得快，阿姨淹死了，小弟弟救活了……”
“不是他杀？”
“不是。”
“湖里不是冻着冰吗？”
“我爸说天不冷，冰不实，水太深，救晚了……”
“你说这大春节的，这娘俩怎么这么倒霉？”
“我爸说，全是走路不看路，低头抢红包惹的祸。那娘俩是E县人。”
白平和儿子逗逗对话后正在替人悲伤之中，桌上的座机又突然响起来。
“白平啊，你交了班后到我办公室来吧，说说上午你接的这个案子。”
“好的，郑书记，我一会儿就到。”
离十二点还有二十多分钟，接班的张雪来了，一进门就兴冲冲地对白平说：“怎么着白姐，你家李营打电话让我早来接班，说是阿姨六十六岁大寿，要你早回去。发个红包给我奖励奖励吧！”
白平苦笑着说：“你早来我也走不了，发红包倒是可以考虑，反正现在这手机抢红包也乱套了。”
“乱不乱的倒是还好，关键是把好多人都搞迷瞪了。我妈盼了半年，等我弟放假回来过春节，可他从学校回家五六天了，啥话也不说，天天低着个头，抱着手机和同学发微信、抢红包，我妈为此伤透了心。”
“行了，你快发、我快抢、你快走吧。”张雪说。
“一人对多人，叫抢，一人对一人，叫开。以玩为目的，叫乐，以贿为目的，叫货。你这算啥？”白平问。
“算啥，这叫你奖我开，别想太复杂喽。”张雪答。
“抢红包、奖红包、开红包，内中的奥秘太多了。不该抢、不该开的，千万别任性。”白平说。
“小气鬼。”张雪说。
白平交了班，便匆忙去找郑书记。
“白平啊，你上午接的这个案子好像是京津冀的雾霾，成因有点复杂了。公安局上午调取了那个举报人讲的受贿人和行贿人的往来电话、短信和微信记录，证明了许多事实真相。但有两个问题让人不解。一是给受贿人发红包时的手机号码对不上举报人讲的手机号，但留言和钱数能对上；二是使用受贿人手机的人早在一个月前就去世了，派出所已注销过那个人的户籍。但是，手机还在使用中。更令人不解的是，手机所处的位置是在县殡仪馆的停尸间里。死人是冻僵了的，但这两天他始终还在抢收红包哪。这怎么可能呢？案件看来还很复杂……”
十七
被人举报受贿的徐二或被请进了县纪委。他原是F县政府的一名公务员，两年前因嫌公务员工资太低，难于养家糊口，辞职下海后，应聘到一家公司当了副总，专门从事C市数县空气质量监测设备运营维护工作。如果不是他的公司注册在F县，或是他连中共党员也不是，纪委接他这个案子还真有些勉强。面对郑书记和白平对他有受贿嫌疑的突然调查，徐二或似乎根本与己无关一般，不急不气不乱，俨然一副积极配合调查的友好态度。
“这个手机号码是你用着的吗？”
“不是。”
“是你用过的吗？”
“不是。”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
“你认识这个手机号码的机主吗？”
“认识。”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原来是我哥哥，现在是我爸爸。”
“怎么这么复杂？”
“一点也不复杂。”
“怎么讲？”
“这号码原来是我哥哥用来着，他工作调动后，变更了户主，就一直是我爸爸用来着。”
“你哥哥工作调动前后是什么情况？”
“我哥哥原来在F县环保局工作，任环境监察大队副队长。后来工作调动，在一个污霾遮日的深夜远行他乡，做义务劳动去了。”
“在哪义务劳动，为什么义务劳动？”
“在新疆某地，义务劳动是组织安排的。”
“为什么叫义务劳动？”
“两年半，只干活、吃饭、白住房，但不发工资。”
“做什么工作？”
“开荒地，捡红小豆，有时还去污水处理厂清污泥。”
“这叫什么劳动？不挣工资他能认吗？”
“不认也不行，是组织的安排！”
“哪个组织？”
“法院。”
“他被判刑了吗？”
“是呀？”
“你哥叫什么名字？”
“你那表格上不是写着原机主姓名叫徐八荣，现机主姓名叫徐仙仁呢吗！”
“你哥原来在E县工作，我们对他的情况并不了解。他是因为什么被判的刑？”
“心太软。哥们义气太浓。同学太多，太重感情。”
“这我们就不明白了，你说这几条都不够判刑条件呀。”
“心太软，环境执法不严；哥们义气太浓，不太讲原则；同学太多，太重感情，包庇他人搞非法小电镀，污染了当地的水源、土地和大气，结果别人犯了罪，他也跟着吃了哑巴亏。具体细节，你去看一本小说，叫《霾来了》，那里记录得明明白白。”
“这不是知法犯法，渎职犯罪吗？”
“谁说不是呢？法院也是这么说的。”
“你爸用你这手机都干了些什么事儿你知道吗？”
“那我可不知道，一年到头我们爷儿俩都见不了几次面。”
“你爸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他老人家现在什么也干不了啦，连气都不会喘了，躺在火葬场停尸间睡不过来了。”
“你还挺幽默的？”
“幽默啥，人死不能复生，霾中寒夜，他走了一个多月了。”
“那你怎么还不处理老人的后事儿呢？”
“等我哥呀。长子不在，出殡谁扛帆呀！再说，他回来向我要爹怎么办？”
“你哥啥时能出来？”
“猴年三伏，当臭氧污染最严重的时候，他会如期归来。”
“你爸去世后手机给谁用哪？”
“老人家的东西，他自己带走了。”
“人死了，带个手机做什么？”
“他老人家在世时，喜欢摆弄手机，还爱抢个红包什么的。送火葬场时，手机就装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我担心过春节老人一个人躺那儿闲得慌，就留给他了。”
“一个多月了，还能用吗？”
“打也能通，就是没人接。手机厂家自吹，待机两个月没问题。在高寒的环境下，耗电量会更少。估计混过正月问题不大。”
“你能和我们一起到殡仪馆去看看这个手机吗？”
“那可不行，那可惊动不得，那是不是太伤天害理了？我不去。”
“有人举报你爸用手机收红包受贿。”
“天方夜谭，天地可鉴，无理取闹，无中生有，死人怎么抢红包，死人怎么受贿，谁举报的让谁去试一试，这不是伤风败俗，伤天害理，胡说八道，霾中诬告吗？谁举报的，让他从雾霾中站出来，让我爸把他带去，一块儿去抢几个红包看看。”
“你别激动，你别激动，这事儿我们也不敢相信。但有举必查，有报必澄，也是我们纪委的规矩。查清了，也好给你爸一个清白。”
“这事儿与我无关，要查你们自己去查，我怕惊了逝人的在天之灵，遭到霾毒的报应。”
“好吧，今天咱们先谈到这儿，你回去再考虑一下，我们希望你能积极配合。”
“没什么可考虑的。你今天不让我走我也得走，我来时刚听说，我嫂子和我侄子，上午在公园遛弯时掉湖里了，生死不明！”
十八
徐八荣在E县环保局环境监察大队任副队长时，是马二哈队长的手下副手。其实，那时用手机抢红包的游戏就已经开始有了。红包年年有，只是发一发，抢一抢，咻一咻，互动的频次越来越加密，越来包越大，越发“味道”越多而已。
前边说过，举凡新鲜事物，总归会有一个从不适到熟悉，进而被全身心拥抱的过程。以前的短信拜年、微信拜年，不都是这样吗？现在还有谁会觉得这样“不见面”的拜年违背传统？可见，互联网红包现今进入庸常生活，一点都不奇怪。在众人看来，这样的新年俗不仅能够改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让过年多了一种少炮添喜的新期待。
在马二哈看来，一个红包，浮在面上的是钱、是游戏，而蕴藏在深层的则是文化与价值观的潜移默化。传统文化之所以有生命力，正在于不断衍生新的方法，唯其不断维新，方才可能在传统的延续中，建构新的传统和新的民族记忆。互联网红包也是一个红包，除了或多或少的一点现金，更应该被在意的，首先应是红包里红彤彤的祝福。传统的中国人当然应该生活在传统中，这也是中国文化的本义所在，红包就是构成传统的一个侧面。世界是平的，红包的世界也是平的，无论城市还是乡村，无论公务员还是农民工，都是红包世界的一个节点，都在漾满祝福的正月里，喜气洋洋。二哈就曾这样告诫过郑前。
说直理，红包不论是发、是抢、是开，本身没什么毛病，毛病就出在从那一开始，发红包、抢红包就让徐八荣和他的那个同学郑前搞变了味。徐八荣之所以被判刑两年半，那些含污纳霾的红包，其实正是他们走向歧途的桥梁和纽带。
“八荣，见我给你发的红包了吗？”
“郑前呀，老同学。见了，你小子可真够小气的，一毛二就发个包。”
“八荣，见红包了吗？”
“见了，见了，一百二，这个红包才看出你长点出息了。”
“八荣，见包了吗？”
“见了，加起来抢了一千二够多了。晚上我请你吃饭，我不能白抢你的红包。”
“八荣，见包包了吗？”
“总数一万二的包包我要都见不到，那不成了睁眼瞎子了吗。看你小子是挣大钱了！”
“八荣，听说最近风声有点紧，什么时间来查小电镀提前透个信儿。”
“你瞎说呢，局里定了明天晚上就查，我能告诉你吗，那不成了知法犯法了吗？”
“谢谢啊！”
“要是让马队抓了，他那人可死性，六亲不认，别想有好儿！”
“八荣，今儿晚上拉上马队一块儿坐坐，我这两天太倒霉了，让媒体给拍了，一曝光就全完了。”
“马队有手机，他也会玩抢红包，他最爱说一句口头禅：好的。”
“这人死性，发出去的红包都自己退回来了。”
“是一毛二呀？”
“不是，是包包。”
“你再试试吧！”
“三次了，无动于衷，一个也没有收。”
“向雾霾宣战，正严打，你别在村里明目张胆瞎搞了。”
“到哪不是都有人查吗！”
“日本鬼子当年最害怕的就是八路军和民兵的游击战。你家的塑料大棚在荒郊野地里闲着有屁用……听说你已经干上了？”
“嘿，英雄所见相同，高，高，高……”
十九
两个月后，郑前又打电话，“八荣，听说你被纪委调查了？”
“去你妈的红包，你把八荣害苦了，下半辈子我们娘两个让你妈给养着啊？”郑前羊年年底时听到这句骂人的话，是来自徐八荣媳妇的声音。
到了猴年春节，郑前在狱中听说，骂他的那个女人，在家思夫闲闷，大年初二的，别人都喜气洋洋地夫陪携子回娘家，她却带着十几岁的儿子来公园散心。结果，娘两个对着发红包，互相连发带抢寻开心，一不小心，为抢红包，一脚踏空，双双坠湖。妈妈去了另一个世界，剩下小儿孤身一人，至今还躺在医院里；郑前还听说，徐八荣的弟弟徐二或，过节期间，从大年二十九到大年初二，他每十八小时就去一趟火葬场，和殡仪馆馆长说是为了给父亲清洗颜面，以表孝心。但纪委掌握的事实是，他每去一次，他亡父的手机上就抢到多个大红包。郑前还听说，压力之下，F县大气办干部胡度，为讨新来的候永续县长表扬，在康求德的唆使、借款之下，用发大红包的方式，向管监测的徐二或行贿，要求徐二或在检测设备上做手脚，造假数据，导致周边县联合向上级举报，引发C市监测数据打假大地震。此时，郑前心里翻江倒海般地思虑着两个问号：徐八荣知道妻亡子伤、父卧尸间，等他出狱出殡的现实吗？徐二或是否要为他的掩耳造假之举付出代价，他还有等到三伏和哥哥徐八荣一起，为生父出殡尽孝的机会吗？
与此同时，白平的妈妈心里也还一直为一件事犯着嘀咕：“为什么徐二或每十八小时就去一趟殡仪馆，几天去一次不行吗？”
白平一语道破天机，解了妈妈心中的一团阴霾，“超过二十四小时红包没人抢、没人开、没人收，网络会自动把红包钱退回给发包人。”
“噢、噢、噢，原来如此呀。白平呀，你这个精丫头，怪不得你多次给我发包都告诉我先别着急收，让我第二天再开，我都收空了呢，原来是骗着我隔夜慢慢下手，和妈耍小花活儿哪！”
二十
其实，康求德指使县大气办干部胡度去行贿徐二或，最终的目的不是为F县大气污染防治争光，他是想借机向候县长邀功讨好，靠近侯永续县长，借此让魏县长的过去在候县长身上重演。他选择让胡度出面去向徐二或行贿，也是想让胡度出点麻烦，为魏县长出口恶气。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胡度是E县原县长胡阵雨的亲侄子，而胡魏二人在官场上始终是死对头儿。康求德使坏胡度，最早在羊年春节就开始了。康求德先是建了个微信群，自诩群主，然后，把胡度拉了进来。羊年情人节那天，康求德借故事多，忙不过来，发个二百元红包做小费，请胡度替他去花店给情人买玫瑰花，嘱咐说情人节送一朵就行。胡度到花店后想，康求德搞女人的能力很强，不可能只有一个情人，于是打电话问：“你有几个情人？”
康求德用他不南不北不东不西的怪腔调答道：“是一个人。”
胡度惊讶，“十一个人哪，幸亏我问了？”
康求德说：“不是十一个人，而是一个人。”
胡度傻眼了，“二十一个人呀？你怎么又变成二十一个人了？”
康求德耐着性子说：“你听错了，其实一个人。”
胡度又听偏了，“七十一个人哪？怎么会那么多啊？”
康求德爆发了，吼道：“就是一个人！”
胡度眼睛有点发直，“九十一呀？天哪……”
康求德顿时崩溃……终于按捺不住骂道：“二百五，是一个人啊。”
胡度更加惊叹，“二百五十一个人呀？！……”
康求德听后气得差点晕倒。胡度此时也更加疑惑起来。早听说康求德和小姨子瞎搞，没想到他竟这般任性，情人超过二百五啦。于是，放下手机，花两万多元，还雇了个平板车，给康求德买回了二百五十一束玫瑰花。
打那，康求德虽然是气得要死，但他也看准了胡度的无能与弱能。
二十一
正月初七是猴年情人节。这天，F县纪委将死人抢红包行贿、受贿案的前因后果基本理清楚，因很多情况涉及司法问题，纪委和公安成立联合小组，深入调查。正月初二那天，白平虽没能陪爱人和孩子去给母亲拜寿，但母亲并没有责怪她。
一连数日，白平天天和郑书记泡在红包行贿案的调查上，除了接听手机电话，白平几乎连手机短信、微信都没顾上看一眼。来看妈妈前，她打开手机，从大年初二到初六这几天里，各类短信、微信、红包塞满了她的手机。
大年初六，六六大顺，好运来！！！
大年初六，
六六大顺，
谁打开，
谁好运，
愿你2016，
六六大顺，
一顺百顺，
顺顺溜溜。
2016，生活顺着你，爱人顺着你，
事业顺着你，万事顺着你；
家人顺着你，友人顺着你，
人人都顺着你，
祝你万事都顺。
业绩骄人，事业顺；
牵手爱夫，爱情顺；
做个牛人，生活顺；
相伴贵人，友情顺；
总遇好人，出门顺；
加薪喜人，财运顺；
给我发红包，
你会所向霾散，天天顺！
白平看后，不禁发笑，“好你个刘星，又来向我套钱来了。”
白姐：“人要学会装傻，知道得多了，未必是件好事，发现了真相，疼的是心，戳穿了谎言，冷的是情。虽然是职业所迫，装糊涂，也是一种难得智慧，也许会更豁达，也许会更快乐，人生不必活得太清醒，事情不必看得无霾般透明，难为了别人，困扰了自己，顺其自然，知足常乐，足矣！！！傻傻的挺好！让‘糊涂’永远陪伴在心间。”
这是白平的一名高中同学发来的微信。此前，她已接听了他的一个电话，他的一名亲属可能正是白平所调查的校园索贿案的一名当事人。
当你冲破雾霾看清了一个人而不揭穿，
你就懂得了原谅的意义；
当你讨厌一个人而不翻脸，
你就懂得了蓝天般至极的尊重。
为事业，总会有你看不惯的事，
也有看不惯你的人。
茶不过两种姿态，浮、沉；
饮茶人不过两种姿势，拿起、放下。
人生如茶，沉时坦然，浮时淡然，
拿得起也需要放得下。
有时候，你选择了放弃，不是因为你输了，而是因为你懂了。照顾好自己！
人生，因缘而聚，因情而暖，因不珍惜而散，
冲破工作上的心霾，
向友情伸手……
看了这些，白平就心烦。当一名纪检干部，让白平经受的不仅仅是加班和聚少分多的亲情考验，威胁加哄劝，也是家常便饭。她曾数次有过改行调动打退鼓的想法，但丈夫李营始终在支持着她。
“有气别忍，人生在世，各自都有难念的经和难破的题。气是客观存在，有气别忍，憋气则气结，气结则病生。遇到‘气事’，要找我‘通’气，多方吐露，一吐为快，快吐为安。我是你最佳的‘通气筒’，也是为你倾注生命活力的‘打气筒’。有恨别记：心胸开阔，仁善为怀，小事糊涂，世事看淡，恩怨不计，旧恨不记，保持‘天天有个好心情’。古人的长寿‘三不知’说得好：不知恩怨、不知年龄、不知疾病。相逢一笑泯霾怨。”
白平把李营发给的这条微信锁在了手机里，每当她在工作中遇到困境、委屈和诱惑的压力时，她都会翻回来看上两遍。
大年初七，李营早早地正常上班了。白平带着儿子伯轩来到妈妈居住的小区。老远的，白平就看到了妈妈站在小区门口的那张充满慈祥的笑脸。
“逗逗，快去找姥姥。”
逗逗放开妈妈的手，箭步前行。走进小区，妈妈指着满地鲜红的鞭炮碎纸片告诉白平，“春节本是喜，放鞭炮不仅污染了空气，还伤了人。”
“伤谁了？”
“三楼大丑婆的儿子初一放鞭炮，自己躲闪不及，崩掉了四根手指，还崩伤了邻居家和伯轩年龄差不多大的一个男孩的脚后跟儿。到初六就更惨了，一对小夫妻，说是初六初六，六六大顺，准备要个二胎，买来两大箱子烟花，搞备孕大庆贺。结果呢，烟花自己崩倒了，几组烟花直冲男青年飞去，恰巧冲破下衣，在裤裆里爆炸了。生二胎变成了生太监。”
“唉唉，怎么这么巧啊？”
“巧，巧，正巧放的是劣质货。巧极了，巧儿没了。小两口抱着在医院里哭了两天了。”
“有了好政策，机会却没了。”
“谁说不是呢？不听政府的话，老天爷都不乐意了。”
上得楼，进了屋，妈妈还没有放下因节间燃放鞭炮而受伤害的邻居家事。
她唠唠叨叨地对白平说：“昨儿个楼上的单阿姨和我坐了大半天，她和我讲了好多人生大道理。她当过老师，会说文辞。她说，人的一生，选对老师，智慧一生；选对伴侣，幸福一生；选对环境，快乐一生；选对朋友，甜蜜一生；选对行业，成就一生。还说，健康是最佳的礼物，知足是最大的财富，善良是最好的品德；关心是最真挚的问候，牵挂是最无私的思念，祝福是最美好的话语！她还打了个比方，说，爱人是路，朋友是树；人生只有一条路，一条路上多棵树；有钱的时候莫忘路，缺钱的时候靠靠树；幸福的时候别迷路，休息的时候浇浇树。人生多有福，想开就知足。思量饥寒苦，饱暖就是福。思量劳累苦，清闲就是福。思量孤独苦，友多就是福。福禄系于心，心正得大富！钱多钱少，常有就好；人老人少，健康就好；家穷家富，和气就好；人的一生，平安就好。生活中呀，多歇歇别太累，到时吃按点睡。能挣钱会消费，决不和环境来作对。得空与友聚聚会，生活才算有滋味。”
听着妈妈的唠叨，白平心里暗暗发笑，“老太太长知识了！”
“你单阿姨心路可宽着呢。她告诉我，人到了耳顺的年龄，不去攀比，不去比较，大半辈子都过去了，什么都是浮云，自己的存在就是最好。一个人伸长了腿脚也占不了一两米地方，知足而乐就是当下。已经步入老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没有让你特别稀奇的事情，不要别人放个屁自己嗓子就痒痒，学得没有出息。她还说，不要相信那些养生的鬼把戏，吃什么补药都不如一日三餐安排妥当，酸辣稀稠自己找自己的感觉，不能让别人说了算，就是吃的全是概念食品转基因，也抹不去你身上的老相，动物的任何自然规律你都存在，不是吃把药就能够长生不老，把钱花到不必要的地方去，还不如多吃点山珍海味，落个嘴福。你单阿姨她老伴不就是从你们纪委退下来的吗？他那天对我讲，干纪委工作，就不要找着生气，一生中生的气够多了，别人生气自己尽量做到不生气，气就是霾，抓肝又伤肚，只当它是屁，放了才舒服！不要把有些事情放在心上，做纪检工作就要学得硬气一些，不怕说，不怕议，不怕背后嚼舌头，而且不怕受委屈，遇到有些不讲原则的人，稀里糊涂开上几炮出出恶气也无妨，到了不能受委屈的年龄，谁还敢把你宰了不成？我想谁不会有那胆量，即使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依旧是我，开心而去，依旧不生气，有一点滚刀肉精神。”
“妈呀，看您这心操的，别老惦记我们，有好吃的，您自己多享受点。”白平看着摆满茶几的美食说。
“白平啊，大正月的，你这忙了一假期，忙活出个眉目没有？”
“有眉目，没结果。您知道我忙活什么了？”
“全县都嚷嚷开了，不是有活人给死人发红包吗？”
母亲以发一个大红包为诱饵，向白平提出一个要求，逼着白平要她说清楚举报人到底是怎么知道县大气办工作人员胡度向徐二或发红包行贿事实的。
白平说：“现在啥事儿也瞒不住人了。告诉您吧，全是发包人干事儿不慎惹的祸。”
“怎么不慎？”
“发错手机号了。而且，留言上的感谢词又说得一清二楚。等红包都发完了，胡度才发现自己加错了手机号、发错了人。他向对方提出退款，对方要求胡度先给五百元红包小费，然后退款。胡度转而要求对方答应先直接替他转回红包后再给小费。”白平说，“按胡度的要求，对方三天分多次直接将钱转发到了徐二或爸爸的手机上。但万万没承想，胡度事后失信，只答应给举报人一百元的红包小费，这下子惹怒了对方，于是，对方变成了举报人。”
“嘿，一个糊涂（度），一个二货（或），工作太马虎了不是，做人不诚信出毛病了不是。这大春节的，因为一点红包小费，几家子人多闹心、多腻歪、多难受人呦。”白平的母亲满脸似乎布满了担忧与遗憾，娘俩对脸坐了半个时辰，谁也没再说话。但此时，白平也全然忘记了妈妈说要给她发红包的事儿。
二十二
后来，据传说，举报人的电话号码查到了，是144144×××14。但举报人是谁，一直没找到。胡度闻讯后马上翻供，坚决不承认自己给徐二或发红包行贿的事儿，因为，红包不是从他手机上发给死者的，钱也不是公家出的。再后来，又据传说，举报人所用的手机号，是用一个假身份证，在一个乡村小卖铺里办的，总共才办了不到一周时间，除了收过胡度的几个红包，和与胡度本人通过几次电话外，没有与任何人发生过任何联系的记录。小卖铺没监控，办卖卡手续的是个孩子，说对办卡人毫无记忆……因此，发生在F县的活人给死人发红包、抢红包的行贿、受贿案，至今还因证据不足，挂在纪委和公安局的欠账单上，成为猴年正月的一桩悬案。
F县大气办干部发红包行贿监测人员涉嫌数据造假，导致周边县上访C市纪委，在C市上下传得沸沸扬扬。对此，市委汪书记极其重视，要求市纪委郑书记亲自带队到F县调查此案。印证真假。如果有，做出严肃处理，该问责问责，该法办法办；印证没有，也要还人清白。汪书记说：“还人清白，也是纪委的一种担当。”
监测数据造假，其实内中学问很多。
日常监测，比如说监测水质，提取水样时是在靠近上游的水域取，还是在靠近下游的水域取，是在河流的中心地带去，还是在河边上取，内种奥秘就很多。尽管科学监测、严格监测的方式、标准、要求说得一清二楚，但具体到监测人员的手上，深一脚、浅一脚，水质会大变、水味会大变，出来的监测数据也会大变；再比如监测燃煤锅炉除尘、脱硝、脱硫污染情况时，是点炉时检、是正常燃烧时检、是封炉时检，还是在加药前检，加药后再检，是持续检，还是间断性检，是专挑锅炉添加燃煤污染重时检，还是专等煤燃烧正红火时检，是先通知后检，还是突击暗访马上检，有啥样儿算啥样儿，检测的结果同样是阴晴圆缺，差距大相径庭。
胡度用红包行贿徐二或在空气质量监测设备上作假，就这件事本身来说，不论是真是假，但类似这样的情况，谁也不敢说就没有。怎么在监测设备上做手脚可以导致监测设备报假数据，徐二或心里最明白。遮一遮、挡一挡、堵一堵，轻而易举，根本不费啥劲儿。但面对日益严重的问责、追究、惩处条款，徐二或虽是心生畏惧，但有时也敢大动作、长时间胡来。其实，如果真的是在有风无雾或无大雾的天气下，搞点作假的小动作，使某一个县市的空气污染指数比周边低个每立方米十微克八微克的，一般也不好察觉。但真的是在中度、重度大雾天气情况下，在某一个区域，四面八方，几个，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县市区，别人都污染很严重，污染指数甚至都爆表了，而唯独你一个县市，面对四面楚歌毫不动摇地报出空气质量优良、污染指数极低，这恐怕就直接让人费解老天爷的“猫腻”有点太不公平了。
位居京津冀偏中西地带的F县就是这样一种超凡脱俗的情况，连续数月无论是在什么天气状态之下，监测设备发布的数据基本都是八九不离十，保优良、保空气清洁。但当全域监测数据打假行动一开始，F县的监测数据突然间就一泻千里，与众变同，原形毕露，其原其因，令不解之谜更加雾霾重重。
外县人盯的是F县的数据，但包括F县领导在内的很多人，对这突然的数据巨大变化都感到震惊，因为他们的亲身感受不是数字低时好受，而是面对生存环境的被欺骗而感到担忧与气愤，更为周边县发出的追查言论深感不安。
候县长治大气污染虽然缺乏工作经验，但他从未想过让谁去动歪主意，更没有指使谁去做过不道德、不守法、不公正的缺德事儿。胡度想讨好侯县长，但康求德给他指的是歪道、邪道、下三烂违法的道。
大年初十，侯县长在不明不白中收到一条微信，题目是：《民谣·一枝独秀》：
四面楚霾贵县清，
百姓受害心不明。
太行脚下霾情在，
燕山雾脉一点红。
碣石有责望大海，
盘山顶上鬼见愁。
英雄执政自当问，
一岗双责咋执行？
侯县长正在办公室里看着微信发呆，县纪委通知他，C市纪委郑书记要来F县与他约见，而且是专程。侯县长立马抄起电话打给县环保局长丁铆，问道：“咱县的监测设备是有造假吗？”
“听说过，也问过，没证实，我也不懂。”
“监测设备运营是你们局分管吗？”
“不是，上收了，是由县大气办负责工作协调。”
“你一点也不懂？”
“懂点儿。”
“懂点什么？”
“其实专业部门、专业人员比谁都明白。区域污染不是小范围，不可能光污染周边不污染咱们。只要把气象部门的大雾污染云图拿来，和当时当地监测的污染状况数据显示图一对比，就全说清楚了。周边一片爆红，唯有中心显绿，基本不可能，特别是持续数月，更不可能。这一点，谁都明白，只是谁又都不愿明白。”
“有人和我说是燕山脚下一点红，没说是一点绿呀。到底是红好还是绿好？”
“绿好呗，红是污染重。一点红是反向骂人、损人的话。”
“啪——”丁铆局长的手机传出蜂鸣声。
二十三
郑书记到了F县，首先约见候县长，明确指出，“这个事儿如果是事实，一定要问责、要处理。问责一个、警醒一片，没有问责就难有担当。责任重如泰山，有权必有责、失责必追究。领导干部一定要勇于担当、履职尽责，确保干部的责任落到实处。”
候县长态度非常端正，“虽然事情还没彻底查清，但无风不起浪。虽然未动公款，目前看，红包行贿也不是组织行为，但是，严管就是厚爱，治病就是救人。我们当领导干部的必须明白，加强党风廉政建设，加强对干部的监督，是对干部的爱护。放弃了这方面责任，就是对党和人民、对干部的极大不负责任。教育培养一名干部不容易，一旦在廉政方面出了问题，组织多年的培养和本人的一切努力就毁于一旦。因此，管干部绝不能当老好人。如果一个地方腐败问题严重，有关责任人装糊涂、当老好人，那就不是人民需要的好人。领导干部在消极腐败现象面前当好人，在人民面前就当不成好人。”
郑书记听后很是欣慰，“有责不担，正气难彰；有错不纠，百弊丛生。一直以来，无论是‘小官变腐’现象的产生，还是‘塌方式腐败’的酿成，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主体责任缺位，监督责任空转，干部管理失之于软、失之于宽，以致养痈遗患、积重难返。破除这一问题，就是要通过问责，使失责必问成为常态，从而增强领导干部的责任意识，落实好‘两个责任’，真正把‘两个责任’放在心上、扛在肩上、抓在手上。”
在C市，大气污染防治中，问责已成常态，但问责，最根本的还靠什么？郑书记说：“靠制度。目前的问责制度，大都分散在党的各种纪律规矩之中，对问责的内容、对象、事项、主体、程序等规定得还不够详细，与精准问责还有一定的距离。只有有了严格的制度，对每个具体问题都分清组织上负什么责任、有关部门负什么责任、纪委负什么责任，健全责任分解、检查监督、倒查追究的完整链条，才会能给各级领导干部敲响警钟、加压示警，使其主动担当、有所作为。”对此，郑书记心急肚明。
“郑书记，近期几个地方发生了干部跳楼自杀问题。”侯县长话说半截停了一下，看了一眼郑书记又接上说，“不查就任性，一查就走绝路，有些干部的适应力是不是太脆弱了？”
郑书记稍缓作答：“问责也不能把人‘一棍子打死’，也要讲求方式方法。要综合运用批评教育、诫勉谈话、通报批评、组织处理、纪律处分等方式，追究主体责任、监督责任，追究领导责任、党组织的责任，真正体现挺纪在前、抓早抓小、治病救人的原则要求。这里特别要注意做好堵和防的工作。贿和堵，从汉字上看，好像只是偏旁之别。但是，摆位很重要，把谁放在前边很有学问。堵可以防贿，贿了再问责，多少也是晚了点。纪委一查就跳楼的恐怕都不是怕问责的，内中原因恐怕更深刻。”郑书记的话不仅对候县长的工作思路触动很大，陪同谈话的白平也深受教益。
“监督执纪问责是‘得罪人’的活儿，纪委书记、纪检组长的担当就是要敢于‘得罪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大无畏显大担当。这里的‘大’，就是以党和人民的利益为最大，就是对民族、历史负责‘成其大’。只栽花不挑刺的好人主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庸俗哲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油滑习气，与全面从严治党的要求格格不入，与纪委书记的角色担当南辕北辙，不能任其泛滥、坐视不理，必须切实加以纠正。”面对说情的、请客的、讨教的、瞎搅和的，郑书记带着白平到县里讲廉政课，义正词严，落地有声。“白平啊，春节是滋生‘四风’问题的敏感时段，也是纪检监察干部需要瞪大眼睛加强监督的关键时候。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春节期间我们纪检监察干部除了需要履行好监督执纪问责之职外，还需要当好党规党纪的宣传员啊。”
白平点头称“是”。
二十四
没出正月，郁闷中的胡度发现意外惊喜，他收到一个红包，打开一看，二元五角一分，一对一，是只发给他一个人的。打开了，钱不多，但胡度还是备感惊喜。整个春节，纪委三天两头地找他谈话，让他又惊又怕，他多少次深夜中被抢发红包的噩梦惊醒，但醒来后没有一个人给他发红包问候过他。紧随红包之后，一条微信飞来：没有结局的故事叫事故，没有结论的小说叫瞎说，没有结果的成果叫苦果，没有查清的案子叫积案，没有治完的雾霾叫剩霾，没有结账的红包叫坏包。小子，给胡老县长带个好、拜年啦！胡度一查来电手机号码，恰恰正是要求他转发红包人的144144×××14。胡度看后十分敏感地意识到：“我怕是被黑道上的红包缠上了吧？”
胡度很是后悔，他后悔当初听信了康求德的歪主意，他后悔加入了康求德的微信群，他后悔给徐二或发红包行贿，更担心的还是纪委、公安一旦认证了他行贿的事实，会误了一生的大好前程。为此，胡度在当天的日记本上留下这样一段诗话：
孔子发现了糊涂，取名中庸；
老子发现了糊涂，取名无为；
庄子发现了糊涂，取名逍遥；
墨子发现了糊涂，取名非攻；
如来发现了糊涂，取名忘我。
忆过去，
世间万事唯糊涂最难。
看今天，
F县最难者唯我胡度。
有些事，问得清楚便是无趣，
连佛都说：人不可太尽，事不可太清，
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所以有时候，难得糊涂才是上道。
人生，说到底，活的是心情。
活得累，是因为能左右你心情的东西太多，
是你唯求所好，是你猜君过多。
雾霾的变化，人情的冷暖，
不同的风景都会影响你的心情与前程，
而很多很多，其实都是自己有法儿左右的。
看淡了，
天，无非阴晴雾霾，
人，不过聚散廉耻，
地，只是高低起伏。
沧海桑田，
官场之上，
廉洁自律，
不求好功名，
无论霾轻雾重，
我心不惊，
安稳自然。
功利之下，
看淡自在，
不悲不喜，
守住规则，
认准红包，
才是持久蓝天。
二十五
应了那句老话：纸里包不住火。
胡度用微信红包行贿，徐二或开包受贿的腐败犯罪案，最终是因一桩“绑架案”，引发公安局破获一起冒充“纪委”诈骗案，才揭开了F县活人给死人发红包案的庐山真面目。
不过，就在该案揭秘之前夜，康求德的小甥子徐二或，很是意外地收到了这样一条微信。让他看后大惊失色。
梅花15：雾霾中的汉字
“晶”对“品”说：“你家没装修呀，是怕污染慢慢释放吗？”
“夫”对“天”说：“我总算盼到出头之日了，几年治霾，成果很明显呀！”
“熊”对“能”说：“咋穷成这样啦？四个熊掌全卖了，是为了买空气净化器吗？”
“丙”对“两”说：“你家啥时候多了一个人，是允许生二胎之后要的吗？”
“乒”对“乓”说：“你我都一样，虽有伤残，但在治霾中，也学会了应对霾来霾去、左右反复。”
“兵”对“丘”说：“兄弟，是在雾霾之中不小心踩上地雷了吧，两腿炸得都没了？”
“王”对“皇”说：“当官有什么好处？你看，头发都累白了！”
“口”对“回”说：“亲爱的，都怀孕这么久了，也不说一声，是怕儿媳妇不乐意吗？”
“也”对“她”说：“当老板了？出门还带秘书，是怕环保执法的人来了，没人帮你当挡箭的吗？”
“日”对“旦”说：“你什么时候学会玩滑板了，是和F县的魏县长学的吗？”
“果”对“裸”说：“哥们儿，你穿上衣服还不如不穿，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小心纪委找你去喝咖啡。”
“由”对“甲”说：“你什么时候学会倒立了？倒行逆施的下场，F县的大老板——‘啵一口’最为清楚。”
“巾”对“币”说：“治霾中，戴上博士帽就身价百倍了吗？让人认出你是假博士，照样给你起外号，叫庄孙子。”
“口”对“囚”说：“这年头，你不检点点儿，上边有人也照样把你装进去！”
“雾”对“霾”说：“你的成分太复杂了，把搞污染源解析的专家都愁死了，你早晚得完蛋！”
怎么出了个梅花15呢？这叫不伦不类吗？雾霾之中，读可爱的汉字，你会发现，几乎每一条里面都有真理。特别是看着不伦不类的，不一定是不伦不类。望兄自重，后事自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