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嚼舌根一边走,玄姜已经随着燕姬来到一处殿宇前,看规格,是女眷的正殿。
“这里是?”玄姜问。
“扑通——”燕姬跪下,膝行上前,抱着玄姜的小腿,“我刚才骗了姜姑娘,其实不是要看发髻。求姜姑娘进去看看我嫡姐,就是井姬。她被云倪折磨的只剩半条命了。原本是在牢里关着的,云倪得知太子要来,怕被责问,就放嫡姐回来。”
玄姜想起一件事:在矢国时,姚夫人说,井姬被欺负的求助帛书,是井姬陪嫁的庶妹写的,原来就是眼前的燕姬。
玄姜扶起她,“你先起来,我们这次来,也是要解决这件事情的。我进去看看井姬便是。”
“谢过姜姑娘。”
殿宇里的陈设规整,确实是君夫人的待遇。寝殿里,榻上躺着一个的女子,正是井姬。
井姬相貌不俗,眉眼间透着大家闺秀的气度,到底是井国嫡长女。但是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玄姜先向井姬敛衽一礼,“见过鱼伯夫人。”
井姬看看她,想下榻回礼,奈何无力,起不来,燕姬忙上前,扶着她。
“让姜姑娘见笑了!”
“无妨!云倪怎么欺负夫人了?你说出来!我一并帮你讨回来!”玄姜很豪爽地拍拍胸脯。
井姬早先是听说过玄姜性子活脱,但是如此爽直,她也是愣了愣。
“谢姜姑娘。云倪……她……她没有欺负我。”井姬性子平和,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玄姜参与到她的事情里。
燕姬急了,“姐姐!你这任人欺凌的性子,能不能改一改!咱不欺负别人,可也不能如此软弱!”
说着,一把拉过井姬的胳膊,掀开她的衣袖,井姬疼得“嘶——”地抽了一下。
那是怎样的一个胳膊!原本圆润、白皙的肌理上,老的伤疤,如一条条丑陋的蚯蚓一般,却又被抽打出新的伤痕,浓水和血水和在一起。虽然已经上了药,但是,这药上的也太敷衍了。
玄姜是跟小岐伯学过一些医术的,这点,她看得来。
玄姜看着这样的伤,眼眸中湿湿的,她撇过头去,不愿意再看。玄姜在秦地时,无意见过秦族将士们腿上的伤,只有那些常年征战沙场的男人,才会有这样的狞厉、丑陋的伤疤。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一位高贵的君夫人,竟然也如此,玄姜心疼得不忍直视。
燕姬看着玄姜的反映,还嫌不够。她一把拉开井姬的锦被,“啊——”,井姬喊了一声,双腿暴露出来。
燕姬带着哭腔说,“姐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姜姑娘了不是一般的姑娘。她是未来的王后!我们如今,只能求助于她。”
玄姜身子一颤,未来的王后?这帽子扣的好大!太子是这么说过,但是……
玄姜没有再思考下去,因为她被榻上那双残不忍睹的双腿,震惊了!
除了有鞭伤、烫伤、刀伤,还有她看不来刑具的伤口,新伤叠合旧伤,没有一寸好的肌肤,最深的伤口,竟然隐隐可以看到白骨。
玄姜“噌——”一下站起身,就往出走。
“姜姑娘要去哪里?”是井姬的声音。
“去收拾小婊子!”
“姜姑娘,不要冲动!妾身不值得姜姑娘如此。”
“不是一时冲动,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不收拾那小婊子。我晚上睡不着!”说完,又往外面走。
燕姬过来拦住玄姜,“谢姜姑娘肯帮我和姐姐。但是,姜姑娘可还记得我刚才告诉姑娘的。我们夫君的隐疾只有云倪能治。如今,姑娘虽有太子撑腰,但到底初来乍到,和云倪冲突起来,夫君回护云倪,怕姑娘会吃亏。况且,姐姐的伤,云倪是不会承认是她叫人打的!”
“为何?证据都这样摆在这儿了!”
燕姬顿顿了,又道:“其实,姐姐被折磨成这样,是夫君授意的,他嫌弃姐姐身为正室,不能生育。”
“啊?!你不是说了,是因为鱼伯他有隐疾,所以才……那个啥的,怎么能怪你姐姐呢?”
“姜姑娘,你想想看,夫君是男人,是一方诸侯,又怎么会承认是他的问题。只说姐姐的不是。云倪也排挤姐姐,于是他们两人就一起算计、折磨姐姐。想整死了姐姐。等云倪有孕,便名正言顺扶她为正室。”
玄姜听完,有一肚子圈圈叉叉的不雅词,想甩到那对儿狗男女脸上!
但是,如今,她看看井姬一身的伤,问道:“你们伯府的医官,不好好给医治呢?好歹井姬还是君夫人!”
燕姬冷哼一声,道:“夫君他不发话,医官怎会好好医治!”
玄姜想到一个人,草药君!送封帛书,叫他来一趟吧!
玄姜对燕姬说,“你姐姐的伤,放心好了。我修书一封,叫小岐伯来一趟,就没事了!”
燕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瞅着玄姜,“啊——?!小、岐、伯——?姜姑娘是说,上古神医岐伯第三十六代传人,人称“小岐伯”的当世神医岐景鹊吗?!”
玄姜两手一摊,“当然啊!”还能是谁,草药君吗!
燕姬:“传闻,岐景鹊常年隐居山林,行踪神秘,根本不知他的去向啊?”
玄姜:“他神秘吗?不觉得啊。”
燕姬:“传闻,岐景鹊性子高冷,就算见到他本人。他也不会轻易出手为人诊病。据说,前几个月,王子伯服病重,天子都费了好大劲才请动岐景鹊的。姜姑娘,您真的能……能请来?”
玄姜:“性子高冷?!不觉得啊!燕姬,咱俩说的是一个人吗?”
燕姬:“……”
然后,燕姬眼睁睁看着玄姜在帛书上,随意写了两句话,“草药君,速到鱼国伯府,有人重伤!能多快,就多快!否则,捏死你!”然后,就叫人送往秦地的汧城。
燕姬心里一抽:这帛书,怎么像训孙子似的!姜姑娘这是同她和姐姐开玩笑吧?绝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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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伯设宴礼款待太子,拿出了珍藏的好酒。已经过了戌时,云倪在鱼伯面前耳语一声,鱼伯方才恭送太子回去休息。
白日里,云倪几次勾搭太子不成,又知道玄姜在太子心中的位置,便想给他俩使使绊子。于是,将两位鱼国的美人,直接剥光了,悄悄送到主院的寝殿里。两名美人选的十分用心,眉眼间,都很像云倪,只是不及云倪的美貌。
玄姜不想看云倪的小婊子样,只等着收拾她,就没有去鱼伯的宴礼,只在燕姬那里用了晚膳。
于是——
玄姜与在庭院里遇见的宜臼,一起推门进来,“寝殿里,怎么这么黑?鱼国这么穷。灯油钱都没有啊?!”
宜臼一把拦住她,笑笑地说,“我觉得挺好。黑灯瞎火,好做点事情。”
玄姜打了声哈哈,“干什么事情?看奏书?殿下,灯太黑,对眼睛不好!”
影影绰绰下,有兰芷香,还有淡淡的酒香,熏得人心里莫名燥热起来,宜臼自己松了一下领口,轻轻刮刮玄姜的鼻子,“小玄儿,给我更衣?”
玄姜觉得自己得拿出些世家嫡长女的规矩样子来,不能让太子再揶揄她。于是,狠狠忍了忍想扑倒眼前男子的想法,一把推开他,“又来这一套,我不会伺候人,殿下叫侍女来吧。”
说着,就去掀开床榻的帷幕,想先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