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云舒踏进云市的土地时,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安定,那种感觉就好像漂泊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了家乡,只可惜在这个家乡里,没有人欢迎她的回归。
刚一出机场,谈云书舒便带戴上墨镜,走到接机处时,人群中有一条横幅特别显眼,上面端端正正印着几个大字,“热烈欢迎谈云舒代表归国。”谈云舒无力扶额,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是谁干的,除了卢亦筱那个神经病不做他想。还好换了发型也戴了墨镜,因此倒也没被认出来。
坐上提早预约好的出租车,直接开到酒店,把行李放置好后,谈云舒坐在床上休息了会,突然间想起楼下好像有家花店,她想了想去楼下花店买了一束菊花,打车去了墓园。
但凡是墓园,总是冷清,这五年来,她从来没有来这个墓地看过谈仕奇,却又能很熟悉地找到他的墓碑。上面很是干净,一看就是被人打扫过的。这个在云市臭名昭著的恶人,想来除了谈家的人,没有人会来给他扫墓。其实谈云舒一直很想对这个她不怎么喜欢的父亲说点什么,可如今站在墓碑面前,到底要说点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知道自己不算个好女儿,这么多年,也忍心没回来看他一眼。而谈仕奇,虽然带着所有的谜团就此消失,可严格来说,他已经做了一个父亲该做的一切,尽职尽责,甚至,提早安排好她的退路。
谈云舒在这里站了很久,直到天上下起毛毛雨,脸颊上感到丝丝凉意,她才回过神,对着墓碑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到谈家老宅时已经是晚上,她站在门口犹豫着不知该进还是不进,这么多年,房子和园子还是老样子,连那些熟悉的花花草草也没变。已经年迈的司机陈叔看见门外似乎站着一个人,他眯了眯眼,凑近看了看,着实惊讶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敢开口问道:“你是……云舒小姐?”
谈云舒笑了一下,答道:“是我,陈叔,好久不见了。”
“哎呀,小姐你可算回来了。”陈叔赶忙去给她开了大门,还连连念叨着,“小姐你一走就是好几年,陈叔啊都快认不出来你来了。快,快进来。”陈叔赶忙上前开门。
云舒走进来看着他:“陈叔,这些年,你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没事,我这身体好着呢。倒是小姐你呀,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面,一定受苦了吧,回家了就好,这次就不走了吧?前些日子啊,太太还提起你呢……”
“陈叔,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工作,还是得回去的,阿姨和哥哥在家吗?他们身体怎么样?”
“在的在的,夫人和少爷都在,都挺好的,我带你过去。”
谈云舒走进客厅时,苑媛正陪着一个小男孩玩积木,一大一小,玩的很开心,气氛很好。云舒思量,那应该就是她的幼弟苏木吧,她记得走的时候他还不会走路呢,如今却已经这么大了。果然时光是最不饶人的东西,偷走岁月光阴,换来了成长。
“云舒?”
冷不丁一声询问打断谈云舒的联想,不知何时谈振西已经下楼,站在楼梯上疑惑地看着她。这时客厅里的母子才发现谈云舒的存在,双双转过头来看着她。谈云舒点点头,叫了一声大哥。
苑媛看到她后神色一动,刚刚站起来却又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理会。谈振西走下楼梯,走到她面前看了看她,才出声问她:“差点可没认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谈云舒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东西,说:“下午才到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说罢冲谈苏木招招手,“苏木,过来,姐姐给你买了玩具哦。”
到底还是小孩子,禁不止高级玩具的诱惑,挣开苑媛的怀抱就跑了过去,苑媛正准备出声阻止,但看到谈振西的眼神,又住了口。
谈云舒爱怜地摸了摸苏木的头,将带来的玩具放到他手上,谈家的孩子向来都很有礼貌,谈苏木细声的说了谢谢姐姐,这才抱着玩具跑开了。
这下倒是苑媛先开了口:“法国的好日子不好好享受着,好端端地又跑回来。”
语气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谈云舒倒也没计较什么,她知道苑媛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无所谓的笑了笑。
当初谈仕奇出事,她被安排离开的时候要多匆忙有多匆忙,甚至来不及跟他们交代一句,后来听说苑媛坚决不肯出国,她怕他们会有危险,想办法和他们取得了联系。只是她的劝说并没有让苑媛改变主意,那时她实在没有勇气回国,而这次回来,她也没有提前通知他们。
谈云舒与他们聊了一会儿,很委婉的回绝了谈振西想要她住回谈家的想法:“住在酒店其实也挺好的,而且我这次回国也呆不了很久。有空我会再回来看你们的,我先走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暮色沉沉,谈云舒走出谈家的大门,沿着月色一路向前,不知不觉间抬头,竟走到了季家的大门前。她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地望着二楼的那扇窗户,明明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她却盯了许久,直到门口传来说话声,她这才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两年前,她偷偷跑回来过一次,那时她大学毕业,拿到了证书,满怀希望地赶到这个门外。可当她看见那两个两两相依的背影时,一瞬间就失去了进门的勇气。
她知道自己就是这么没出息,只是想要回来要一个答案,却怎么也没能再问出口。
她一步步走到公交车站台上坐下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一直尾随她从谈家出来的一辆白色跑车也随着她的动作停下来,停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驾驶座上的那道身影在黑暗中默然不动,明亮的眼眸和手中的烟头火光闪闪,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