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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当时年少(二)

谈家的晚餐桌上,谈云舒局促地拿着筷子埋头不说话。她偷偷抬头看了看对面坐着的谈振西,不巧的是,谈振西也正看着她。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又埋下头去。

谈振西有些想笑,他看了看对面那个黑乎乎的小脑袋,顿时觉得有个可爱的小妹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伸手夹了块鸡肉放进她碗里,温声对她说:“快吃吧,菜都快凉了。”

谈云舒受宠若惊地抬头,看了看碗里的肉块,飞快地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口齿不清的说:“谢谢哥哥。”

谈振西笑笑,他这个妹妹,像只小白兔,一惊一愣的,可爱得紧。

一旁的谈仕奇和苑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隔天苑媛便带了谈云舒出去买衣服,做造型。认亲宴在三天后,刚好是谈云舒的十三岁生日。

“既然回来了就得露露脸,得露脸就不能丢脸。你现在还不太熟悉,最好就是少说话少做事儿。”苑媛一边跟云舒讲解着宴会的注意事项,一边往她身上比划衣服。云舒偏瘦,也许是有点营养不良,长得也不是很高,不管多好看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跟个晾衣杆一样,没有一点美感,最后苑媛极其不满意地连连叹气,捏住云舒的小脸气鼓鼓地说:“看来得好好给你补一补了,瘦成这个样子,再不多吃点,以后长不高怎么办。”

云舒一怔,那种久违的温暖包裹着她,让她忍不住扯开嘴角笑了笑,最起码她知道苑媛是真心对她好。

苑媛也愣了愣,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继续给她挑衣服去了。不管她最开始的想法是怎样的,可经过几天的朝夕相处,她发现,这实在是个让她讨厌不起来的孩子。懂事又乖巧,有些敏感和小心,一点也没有那些世家女孩子的矫揉造作。撇开心中那点膈应,她还真有点喜欢她。

谈家在云市也算是有头脸的,因此来的人也不少。 只是谈云舒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挽着谈振西手臂的手心微微出汗。谈振西偏头去看,她今天穿了粉色的公主裙,毛枯的头发也拉成了黑长直,柔顺地搭在她肩膀上,脖子上的白金项链闪着银色的光芒。从谈振西的角度看去,还能看见她小脸上白白的绒毛。

谈振西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那有些微微颤抖的手指,示意她不要紧张。

等到谈仕奇站在台上说完了感谢词,谈振西便带着云舒走上台,给所有人看看她的小妹。谈仕奇拉过云舒的手,郑重地宣布:“这就是我领养的小女儿,谈云舒。”

她没有听错,是领养,不是亲生女儿。其实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因为谈家的脸面,谈仕奇不能承认他的错误,不能承认她这个亲生女儿,所以变成了领养。她的表情波澜不惊,看着台下一群人或艳羡或不屑的面孔,心口其实微微的疼。

她看了看旁边意气风发的谈仕奇,其实他的眼神里或多或少有些愧疚,因为无法给云舒一个真正的身份,无法承认她是真正的谈家女儿。一开始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做,可是遭到了苑媛强烈的反对,她怒吼你不要脸谈氏还要脸。本来就是他对不起苑媛,虽然那晚的错误非他所愿,可是错误毕竟已经铸成,无法更改,他不能再对不起苑媛,就只能先委屈云舒,来日再好好补偿。

可是那时他不知道,人生没有那么多来日,最好的时光是当下。

然后便是季家和简家的人出席,谈云舒到后来很多年都记得那天,简溪挽着季庭安的手臂,一道踏着灯光走进来,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觉得他们足够美丽,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这两个人是真正的王子和公主,仿佛身上也带着光芒。

谈仕奇带着谈云舒过去同他们打招呼,只是没想到季庭安与谈云舒刚一对上眼,就两两惊呼出声:“是你!”

简溪好奇的凑过来:“你们认识?”

季庭安耸耸肩,看着谈云舒的脸红的可爱样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就是前几天在公交车上,司机一个急刹车,我拉着扶手突然感觉喉头一紧,差点背过气去,回头一看才知道我脖子上的围巾被我旁边的一个傻小妞死死的扯住了,喏,就是这个傻小妞。她当时啊,可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就转头看向窗外了,问都没问我一声,车一停就下车了。真没想到啊,原来你就是谈云舒啊。”

听完季庭安的话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谈云舒红着脸给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那天我有点急,实在是……”

“算了。”季庭安笑着打断她,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我也没放在心上,你可比我小一岁多呢,我哪能欺负小妹妹啊。”

一旁的简溪也过来搭腔:“是啊,你可是小妹妹,我们都得让着你呢!”

此刻的简溪,穿着漂亮的白色公主裙,微卷的长发,眉眼如画,一颦一笑间皆是优雅。那时云舒从心里生出一种自卑感,那样的自卑感,无关外貌穿着家世,而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世家修养,简溪如公主一般高贵的气质,是当时的云舒所没有的。

漂亮的三角大钢琴上,简溪果真就像个公主一样,弹起钢琴来优雅又美丽。柔和的灯光打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纤长的睫毛如精灵一般上下舞动着,嘴角微微抿起笑意。随着她的动作起伏,一缕长发从肩后落到前胸,看上去如梦似幻。

而简溪也的确就是个高贵的公主。

生在简家的女孩子,自小便美丽非凡,知性优雅,不仅功课很棒,而且对钢琴的天赋也是极高。谈云舒一直觉得,造物主未免太过偏心,把所有好的光环都给了简溪这个女孩子,哪怕她在以后的时光中也从未承认过输给她,却总是有这样的感觉,就像此刻那般,明明两人现在站在了平等的位置,却仍然让她觉得,还未交手,就已经败下阵来。

至于季庭安,这样一个阳光的少年,和气地跟所有人打过招呼之后,坐在简溪身边一起合作了一首完美的四手联弹。谈仕奇想让云舒过去跟他们一起玩儿,可云舒望着他们两两相坐的身影,只是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无论如何迈不开脚步。她抬起头,望向对面那个干净的男孩子和那个美丽的女孩子,自此成了她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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