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究竟是哪里疼?
当天晚上九点的时候,走进“海洋之心”西餐厅的唯一的一个客人,是和王雪渊相识多年的孙小贝。
孙小贝的名字本来就是叫孙小贝,但是她身份证上的名字写得却是孙小贱。
听说入户籍的当班人员,在电脑上输入孙小贝的姓名的时候,手一抖,一不小心把贝字输成了贱。
呵呵,王雪渊不直乎孙小贝为孙小贱,已经给足了她脸。
西餐厅里稀稀落落坐着几个年轻的老外,正一边用餐,一边用地道的英语谈笑风声。
很显然,他们还不知道神风学院发生的那起,发生在王紫怜这个天之骄女身上的秘密攻击事件。
孙小贝径直走到一个角落里的空位上坐下来(一个小时以后司马懿也选择了那张桌子),泄愤一般把她的爱马仕名牌包包,用力地甩在一尘不染的桌子上,惹得几个交谈甚欢的外国男子转回头,向她投来不满的一瞥。
很明显,来者不善。
一个年轻的男服员,双手负在身后,满脸笑意地迎上来。举止得体,一口流利的英语。
怎奈,孙小贝天生最痛恨能把英语说得很好的人,尤其是当那个人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所以无辜的年轻男子,就这么被孙小贝痛恨了,就像她痛恨王雪渊一样。
“滚开。”孙小贝厌恶地看了一眼那个男服务员,旋即眼睛刻薄地盯着站在远处的餐桌前,正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外国男人愉快交谈着的王雪渊。
男服务的脸色有着刹那的尴尬和难堪,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一脸标准的笑,安静地站在孙小贝的身边,随时等候差遣。
从孙小贝走进“海洋之心”这家西餐厅的那一刻,王雪渊就注意到了她的到来。
因为两人最近的关系不是很好,工作中的王雪渊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就抢先一步招呼其他桌的客人了。
不过现在看来,孙小贝并不是单纯来吃饭的。即使是隔着遥远的距离,王雪渊还是感觉到了孙小贝投射到自己身上的毒辣目光。
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想躲也躲不掉。王雪渊只好勇敢面对。
在风风雨雨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王雪渊早就明白了一个很现实的道理,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公平,就连相对的公平也是有钱人之间玩的游戏。
所以无论事情恶劣到什么程度,当确定无法避免的时候,只有坚强起来,勇敢面对。
“我来吧。”王雪渊坚定而沉稳地走到孙小贝落座的桌子前,和身旁的男服务员简单地对视了一眼。
男服务员面带微笑地转身离开,王雪渊面带微笑地跟上来。
“你应该知道我是来找你的吧?”孙小贝抬起眼来轻蔑地打量着王雪渊笔挺的工作服,直截了当地发问。
“我不知道,不过有什么事情请说。”王雪渊维持着自己对待客人的好形象,双手放松地交握在身前,嘴角挂着一抹令人看着很舒服的微笑。
“据我所知,你在上班的时间没有说英语,是要被罚钱的对吧?”孙小贝咧着嘴,不怀好意地轻笑着。
“我不说英语是因为怕您听不懂。海洋之心西餐厅的服务宗旨是——客人至上,做所有的事情之前都要为客人考虑。”王雪渊面不改色,从容应对。
孙小贝的笑容顿时僵死在自己浓妆艳抹的脸上。
“我爸今天找我谈话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孙小贝咬牙切齿地看着王雪渊。
她那双足有十几公分高的尖头黄色皮鞋,在干净透明的,像压缩的鱼缸一样的玻璃桌下面来回地晃动着。
就像在很和谐的海底世界里,突然出现的一个很不和谐的奇形怪状的鱼。
“您的家事没有必要向我汇报。如果您现在不需要点餐,或者没有别的需要,我就先去忙了。”王雪渊维持着自己的好脾气,转身离开。
“你他妈找死啊,我话还没有说完呢?”突然发起疯来的孙小贝,抓起自己的爱马仕名牌包包,狠狠地砸在王雪渊单薄的后背上。
看来孙小贝对王雪渊的愤怒和不满,已经压抑了很久了。
孙小贝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父亲的枪下。所以心理难免有些病态,举止也难免有些冲动。
同病相怜的王雪渊能够感同身受,那些难以言说的伤痛。所以只要孙小贝不太过分,王雪渊都可以原谅她。
王雪渊的身体僵直地停在原地,片刻之后,继续走开。
可就在王雪渊已经做了莫大的让步的时候,孙小贝还是像一条疯狗一样,朝王雪渊扑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骚乱引得最后一桌还没有离开的,四个年轻外国男人的纷纷侧目。
像是这样不顾形象的和别人扭打在一起的事情,王雪渊本来以为再也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了。
可是就像谁说过的,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是吗?那从一出生就似乎已经注定了的命运,是难以更改的,不是吗?
然而问题是,王雪渊不信命。
事实上,她什么都不相信,包括她自己。当一个人被逼的走无可走,退无可退的时候,鬼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知道王紫怜的脸是被你毁容的。只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王紫怜脸上的那些撕咬所致的伤口,你是怎么做到的?”
孙小贝疯狂地撕扯着王雪渊如瀑布般的黑头发,咧开的嘴角挂着恶毒而疯狂的笑。
“孙小贱,你再含血喷人,我就撕烂你的嘴巴。”王雪渊突然转过身来,毫不犹豫地甩了孙小贱一个大嘴巴。
鲜红的血液瞬间从孙小贱苍白的嘴角流了出来。
好在,在孙小贱像一个受伤的野兽一样,再一次发起攻击之前,那个之前被孙小贱呵斥着滚开的男服务员,一把抱住了难以自持,一脸狼狈的孙小贱。
暴怒的孙小贱恶狠狠地一口咬住,男服务员紧紧抱住她腰部的一只手,男服务员吃痛地皱了皱眉头。
随着时间一点点悄无声息地流逝,终于冷静下来的孙小贝,在男服务员试探着松懈下来的怀抱里挣脱。
弯腰抓起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的爱马仕名牌包包,眼睛像要喷出火来一样看了王雪渊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会放过你的。”然后转身推门而去。
猛烈的寒风从推开的玻璃门外面灌进来,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
一群围观的服务员和仅剩下的四个外国客人,沉默地看着同样狼狈不堪的王雪渊。
“宫齐,对不起。”王雪渊看着男服务员手背上那一排因为自己,而深深陷进肉里的牙齿印,有些内疚的道,“还有,谢谢你。”
“没关系,是我欠你的。”名叫宫齐的男服务员,面无表情地看着王雪渊。
在宫齐无声地注视下,王雪渊的表情,就像角落里那张被冷落的桌子上的茶水一样,无可挽回地一点点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