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00年第07期
栏目:校园风波
杨箐校长早晨六点准时到校,开始运筹一天的工作,并不时瞅瞅腕上的手表,颇有些举轻若重,无微不至的风范。王中书老师又迟到了二十分钟,待他赶到学校时,其他班的学生已经吃完早餐,开始晨读,惟有他这个班的学生围着几只大铁桶,争先恐后地舀着桶里的豆浆,馒头包子嘴里一半,地上一半,乱萆漫秧。如饕似餮。
杨箐校长心里微微窝火,说:“王老师,昨晚又摆了方阵吧?你看你看,都成十八重地狱逃出的饿鬼了。要是烫着了一个两个,怎么向家长交代?”
王中书老师说:“不好交代的,恐怕还不在这儿呢。听说有的老师都告到市政府去了。实际上,这就是‘三乱’反弹,上面早晚要来查处的……”
杨箐校长说:“这怎么属于‘三乱’反弹?有些家长想不通,尚可理解。王老师你作为白杨小学的一员,应该理解呀。我之所以坚持学校集体开早餐,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大家好一点?这年月,哪个单位不搞一点创收?……再说,学校里卖一只馒头给学生,只赚五分钱,而小吃摊卖一只馒头给学生,至少赚一角五分钱,至于卫生不卫生,就更没有保证了……王老师,我只是提醒你注意一下安全……我知道,你一个学期迟到了十几次,我象征性地扣发了你三十元年终奖金,你有意见。可那是坚持执行制度呀小…”
“什么制度?正规的制度是八小时工作制。建议你读读《伴夜鸡叫》,老师不是你的长工!”
“想把福利搞好,不加一点班行吗?”
“福利?说得好听。”王中书老师嘀咕道,“可是,老师们究竟得到了多少实惠,恐怕只有天知道了。没听老师们议论吧?——我们都快成杨白劳啦……”
杨箐校长忍住火气,说,“老师们有想法,我能理解。但大家总得相信我。我自认为不是黄世仁……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到时,大家会理解我的。王老师,听说你想调走,有这事儿吗?其实,城东小学住房同样紧张。而咱们白杨,我敢打包票——曙光就在前头!”
“哈哈哈哈哈!”王中书老师笑得前仰后合,“实话实说吧,我真的要调走了。你说的那个‘曙光’,我是见不着啦。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我王中书见不着,未必其他老师就见得着。神话里的太阳山,堆满了金子,但也不能背得太多,背重了,走不快,太阳一出来,就烧死了……”
“什么意思?”杨箐校长一愣,“王老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你自己去领会吧。我就说一句话,这年月,虽然无序,但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小有权力,都不能太贪。”说着,“咣啷”一声扔下铁勺,气昂昂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