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秦青第一次真正见到传说中的SE地下一层。
AGO并没有跟下来，秦青一个人漫步在密集的宿舍区，仔细地瞧着房间号往深处走。路上偶尔有几个苍白漂亮的少年与她擦肩而过，他们每一个人眼里都是浓浓的防备，却也透着掩不住的光亮。
A区16号。
她在目的地门前停下了脚步，叩响紧掩的房门。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她在门口伫立了一会儿，笑了笑，直接推开门迈入房间。
房间里没开灯，昏暗的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酒精味，一把破旧的吉他摇摇欲坠地悬在桌角，桌角边上席地坐着个瘦削的暗影。
“项衍？”秦青沉吟半晌，开口。
桌角的暗影纹丝不动。
秦青踢开地上倒着的好几个酒瓶，在那堆暗影前蹲下身，把早就备下的一份合约递到他面前：“你这么落魄，不如跟我走？”
那暗影动了动，却并没有接过合约。
良久，一个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无尽的嘲讽，他道：“彼此彼此。”
秦青丢开合约坐到他身边，随手捡了罐啤酒灌了一口，嗤笑：“哎呀，被你发现了。”
她是落魄，比他还落魄了千万倍。他不过是个不得志的三线艺人，而她却曾经是实实在在的SE天之骄子，只不过遇人不淑，一朝落马，成了圈内无数人的笑柄。还有什么比名誉扫地万人耻笑更加狼狈的呢？
“项衍，我们合作怎么样？”她低沉着嗓音轻道，“你看，不论你是否还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你还需要在这里待五年才能跳槽，那时候你也不再年轻。既然生命注定有五年会荒废，为什么不现在跟我走呢？”
低哑的声音缓缓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弥漫。项衍原本缩在角落里，这会儿却不自觉地抬起了头，露出一双防备的凶狠的眼。
秦青在他恶狠狠的目光下露了个真诚的笑脸，晃了晃手里的合约。
他僵直了身体，又渐渐放松。
秦青暗暗舒了口气，人生来总是很少能够抵御住长居绝境深处的希望。她如是，季信恒如是，项衍当然也不可能例外。
项衍出现在地下室入口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秦青冷眼看着慢腾腾从地下室踱步出来的项衍。
这是她第一次看清这个叫项衍的人，虽然一年多前他也曾经风云过几天，只可惜再好的才艺和外观条件也敌不过性子暴戾不合作，他很快就陨落被发配到了地下室，如同昙花一现。
时隔一年，他身上已经没有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背包，一头乱发，活生生像一只刺猬。
秦青忍不住笑出了声，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发丝：“喂，这就是你的戏服？”话未完，就被项衍狠狠瞪了一眼。
秦青憋笑别过头，却不经意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一副想指点却又不敢指点的模样。
秦青皱起眉头，拽过项衍的手腕侧身挡在他面前，她向来是个优秀的经纪人，保护自己的艺人不受无礼的目光，这是她的本能。
AGO站在人群中横起眉毛：“都散了都散了！SE付你们工资是让你们做狗仔的吗？！”
人群轰然而散。
有人临走前留下不屑的一眼，冷哼伴随着嘲讽留在原地：“好大的架子，还真当自己是SE的金牌经纪人吧？”
“我要是她，我早就滚出SE了。”
秦青低头不语，只是在人群散开的时候回头看了项衍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她满意地笑了笑，扯着他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AGO的声音遥遥地在身后响起，他说：“青姐，我其实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留在SE，你不缺别家的橄榄枝吧？”
秦青感到牵着的手僵了僵，脚步微滞，却终究没有回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待在这个给了她名誉与地位，又让她失去一切的地方。也许很多事情要放开别人，才能放开自己。
她还放不开，所以，离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