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啄木鸟》2015年第09期
栏目:外国悬疑推理
他的吻是一种魔法。在两唇相触的那一瞬间里,不!只要你一想到两唇即将接触,身上便会涌出一道淫靡的电流。这股电流将刺激你全身所有的性感部位并传遍整个身躯,直到心脏兴奋到极致。无力、眩晕、难以言表的陶醉。没有他,自己便无法活在这个世上。然而……
已经半个月没能打通他的手机了。即便接通了电话,传回的也总是留言电话录音。莫非他想抛弃我,抑或有了新的女人?
裕子怀着悲凉的心境登上了公寓外面的楼梯。冬天已经一溜小跑地来到世上,北风呼啸,无情地吹打着她的双颊。
他们早就有约在先,若未事先约好,则不可贸然登门造访。但是,由于一直联系不上对方,裕子便爽约,用复制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夜晚十一时许,里侧六铺席大的房间内灯光闪烁。裕子蹑手蹑脚地拉开了隔扇,一股暖流迎面扑来,甚至令人感到有点儿发烫。墙壁上的空调正在运转,男人此刻就酣睡在一张小型双人床上。女人?没有。至少现在……
玻璃桌上摆放着盆栽“一串红”,那是裕子从早市买来后送给他的。鲜红的花瓣已有五六片落英散落在桌面上。
怪啦!室内像南方一样温暖,花儿为什么会凋谢呢?就在两周前,刚刚绽放的花朵还是那样地鲜艳夺目,仿佛正在讴歌自己来到世间的喜悦。可现在,它却凄惨地凋谢了,就像是在宣告恋爱的终结。
不祥的直觉一般都是灵验的。
就在这时,她在床头枕边的烟灰碟里发现了不容置疑的证据——在堆积如山的烟蒂中,其中一个染有红色的渍迹。就像“一串红”的红色花瓣隐约可见一样,色彩鲜艳夺目,又如容貌美艳、自信满满的女人涂抹过的唇彩那般赤红。可能就是如此朱红的小嘴,像绢丝一般接触到了他滑润的唇,尽情地品味了他那淫乱、香甜、魔法一般的吻吧。
裕子顿时感到自己失去了知觉,好像扑通一声坠入深深的洞穴。她就势瘫倒在床上,茫然、绝望,甚至连哭泣的气力都已消失殆尽。
她把手伸向桌上的玻璃杯,豪饮了一口杯中残留的大约三分之一的威士忌。她被噎住了,其扭过去的脸颊映现在阴暗的窗上。她不由得轻声惨叫了一声——黄脸婆!是光的阴影给她造就了这样一个形象。
“四十五岁……”
女人被赋予的时光极为短暂。她把目光挪到男人的睡脸上,不由得再次产生了清醒的意识。一个无论在街头还是酒吧约会都得到女人青睐、朝气蓬勃的英俊男子,怎么能和在互联网的交际网站上萍水相逢、比自己年长一轮的女人真心相爱呢?
深夜十一点半,不得不回去了。家里还有一个十八年来一直念念不忘要抱孙子的婆婆和至今仍然喜欢食用母亲亲手烹调的菜肴、怀有恋母情结的丈夫。那个男人竟然钻了荻野避孕法的空子,将他自己冷淡寡欲的身心之过统统推到裕子身上,并长年逼迫裕子去接受什么不孕不育症的治疗。算了!自己已经受够了。为什么就不能反抗丈夫一句呢?我不是家具!不是玩偶!不是奴隶!尽管如此,我也还必须回到那个家里去不可吗?
午夜时分,末班电车已经驶出。裕子一直在凝望着亲密恋人的睡脸。大约是豪饮了一通吧?他睡得那样深沉,也可能是刚陪着新欢作乐后累得精疲力竭了。
午夜一点……一点半……泪水一直无法自抑。是悲伤还是悔恨?她自己也感到茫然。
午夜两点,裕子打开手提包,从里面取出一只小小的药瓶,里面装有几粒胶囊,这是她在因特网上买到的氰化钾。如今已经是一个无论何等可怕的东西都可以轻易搞到手的时代。
总有一天自己会吞下它,裕子曾如此这般漠然自忖过。让丈夫和婆婆也尝尝,她也曾起过这样的黑心。这个男人应该只属于自己,如今回想起来,当初之所以买下药品就是基于这样的想法。
新欢……鲜艳的口红一定与那个女人很般配。不像是小姑娘,应该是个成年女性!我比不了她,再怎么苦苦挣扎,也不可能把他拽回来。自己已经是一个在人生旅途中累得疲惫不堪的中年妇女,是一个只会纠缠男人别无它能的女人,是一个满脸皱纹、连个讨人喜欢的笑脸都做不出来的女人。
裕子将胶囊含到嘴里,借助膝盖的力量爬到床上。男人的睡脸已经近在咫尺。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和其他任何人接吻。她合上双眼,将脸贴得更近些,将嘴唇凑了过去。此时此刻,她已经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节奏。来了!唤醒官能的微电流。心中之火已经点燃,飘飘欲仙的快感迅速扩散开来,身心均已陶醉。虽然不过是半年的交往,却是十二分的宝贵。独一无二的爱情!他是这个世上自己唯一爱过的男人。你好可爱啊——只有他这样夸奖过自己。
我们一起走吧,好吗?求你啦!说罢,裕子便将自己的唇紧紧贴向对方的唇。刚刚接触到的唇,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似的袭来一阵微痛。与此同时,她用槽牙咬碎了胶囊——后脑有一种遭到雷击似的冲撞感。逐渐失去意识的裕子,嘴对嘴地将唾液送到男人的口中。这是她临终前的一次热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