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啄木鸟》2017年第12期
栏目:外国悬疑推理
“外婆,这儿怎么会有以前写给希区柯克的粉丝信?”
外孙女爱弥儿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我听了一时瞠目结舌,顺手把重新看了一遍的那张旧信纸折叠好,放在咖啡茶几上。那是结婚前亡夫寄给我的信,前天在整理物品时偶然发现的。
我说:“你说的希区柯克就是那个电影导演吗?年轻时倒看过他导演的几部电影,说不定这封信就是那时写的。其实,我对他的电影兴趣不大,再说也不知道他当时住在哪儿。”
“如果这个地址是正确的话,他好像住在夏威夷。”爱弥儿说着从书里拿出一个和书本一样大小的信封来。信封原来可能是白色的,现在早已泛黄了,而且还留下了斑斑点点的茶色污渍。信封上的英文是用蓝黑墨水写的,我定睛一看,果然写着“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先生收”的字迹,他的住址写着Niartanosregnarts,该怎么发音已经想不起来了,后面是门牌号码,最后写着檀香山、夏威夷州、美国,并且特意在下面划了两条横线,还用红笔写了AIR MAIL(航空信)。不过,信封上没有贴邮票,也没有盖邮戳。
“怎么会有这样的信啊?”我疑惑地问道。
“外婆,您可能当时写了这封信准备寄走的,不知什么原因又把它忘了,所以就一直留在家里了。”爱弥儿说着又把信封翻过来。
我发现上面没写英文,只用汉字写着寄信人的地址,还特意注明JAPAN。一看寄信人的姓名,我不由得大吃一惊,上面写着“户祭道子”,“户祭”是我的旧姓,现在叫“比田井”,确实是我的姓名。
我有些慌乱地问爱弥儿:“瞧我的记性,这封信放在哪儿的?”
“是夹在这本书里的。”爱弥儿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本书,书皮上墨痕淋漓地留着我写的书名《七十五只鸟》和作者的姓名“都筑道夫”,还带着当地老牌书店的标记,注明是桃源社版。书的内页有昭和四十七年的出版日期,还盖着“户祭道子”的藏书印。
虽然已是年代久远,爱弥儿还是从大量的旧书中偶然发现了夹在书中的这封信,距今已经三十多年了。自从学校放暑假后,她几乎每天都上我家来,一头钻进我的藏书间,贪婪地阅读着大量的古旧书籍。见她这样爱看书,我不由得大为感叹,这大概是隔代遗传吧?我的独生女儿兰梦在高中毕业的那个月就结了婚,成了全职的家庭主妇。她不太喜欢看小说,和父母完全不同。我们夫妇因喜爱看书这个共同点而结缘相爱,亡夫甚至不惜大兴土木,改造了原来的住宅,增加了私人藏书间。所以我们都觉得兰梦不像自己的孩子。不过兰梦的女儿爱弥儿却不像妈妈,反而是外公外婆引以为豪的书虫。
爱弥儿把那只陈旧的信封和《七十五只鸟》并排放在茶几上,然后一边挠着头,一边在我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顺便说一下,爱弥儿只是个绰号,她的本名叫日柳永美,身上没有一点儿外国血统,是个纯粹的日本姑娘,现在在私立的“追扇学园”念高一。她的朋友和同学们都爱弥儿爱弥儿地叫她。时间久了,连家人也不知不觉地叫起了这个绰号。
爱弥儿说:“好像听妈妈说过,在外婆家拿走东西很容易,只要那东西的厚度小于一厘米,就能夹在书本里在外婆眼皮底下轻松地拿走。”
不管怎样,我实在无法认同这种厚度小于一厘米的东西我就看不清的说法,这也太夸张了。不过,我确实很早就养成了一个坏习惯,每当看书停顿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把诸如美术馆的入场券、工资明细单等纸片夹在书里,尽管书本身附有书签,却弃之不用。
“外婆,您刚才看的是什么?是外公写给您的信吗?”
爱弥儿从沙发上探出身子,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那只信封,里面有我重新看过后折叠起来的信笺。信封上写着“户祭道子收”的字样,还贴着邮票,盖了邮戳。邮戳的日期是昭和四十七年三月。信封的反面写着寄信人“比田井雅则”和地址。
爱弥儿好奇地问道:“果然是外公寄来的信,当时他的家在哪儿?是信封上的地址吗?”
我说:“应该是大学附近的男生宿舍吧。你外公大学毕业后又读研究生,然后当助教,在那儿住了一段时间,当时还没有结婚。”
爱弥儿点点头,“原来如此。所以外公就不断地给您写情书,用这种方式来打发难得见面的寂寞吧?”
我们都住在同一座城市的市中心,通常的约会当然有。我正要开口解释,可欲言又止。爱弥儿就爱寻根问底,这样的解释不是诱导她进一步发问吗?
爱弥儿又问:“这封信是外公写给外婆的许多热恋情书中的一封,对吗?”
“是的。这封信主要说两人已经决定要结婚了,希望改变原先生活的事。”
“外公是在不断地示爱求婚吗?”
“过去的男人在感情上的事是不会明说的。”
虽然不是假话,但也很微妙,不能说完全正确,至少就这封信的内容而言是这样的。
我说:“结婚之前当然不止这封信,我收到过你外公许多信,他在信中尽绕着弯和我说话,什么‘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很想一生陪伴你’,还说什么‘你让我感到很温暖’,但后来还是说了大实话,说‘一边工作一边操持家务的主妇是很辛苦的,不用担心,我会帮你一起做家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