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去河畔的小径在花园右边,离最近的篱笆约有二三十码远,路旁有一排矮石棚和库房,都破旧不堪了。我正好经过头天晚上见到那个黑影消失的地方,见到石棚粉刷过的白墙上有个手印儿,那是故意印上去的,因为印得相当清楚,并非是胡抹的,颜色是发亮的紫色。那个手印儿,一开始我还当是幅画儿呢,可我走近一看,真是个完整的手印儿,指纹和关节都清清楚楚。接着,我发现了十分奇怪而可怕的现象,大拇指印儿在一边,手掌上方不是四个而是五个手指头!”
“是左手还是右手?”福尔摩斯问道。
“右手。”
“离地面有多高?”
“这我说不大准,大概离地五英尺左右吧。”
“很好。”福尔摩斯说,又装好一斗烟,“谢谢你让我关注这事,我会尽力协助你识破真相。请接着说吧。”
“午饭时,我向我太太进述了墙上那个紫手印儿的事。‘你看,昨天夜里有人偷偷摸摸来过咱们的花园!’
“‘也许吧。’她说,‘可我闹不明白那人干吗要干那种蠢事呢?’
“‘反正那面墙给弄脏了,我又得找人重新粉刷。’这当儿我忽然转到另一个念头,又说道,‘顺便问一下,昨天中午我听见你在花园里跟什么人讲话,是不是?’
“‘没有吧。’她停顿片刻才答道,除非是跟邮差说过几句话。不,让我想想,你可能说对了,亲爱的,是有位可爱的夫人为捐款那类事来过。她中了暑,感到很累,我就给她倒了杯柠檬水,我们俩交谈了十来分钟。你听到的大概就是这事儿。’‘没准儿是吧。’我说,没再提起我听到的谈话内容。
“几天后,我康复得蛮快。随后大约是在5月27日或28日,我去北方出差四天之后回到家里,见到我太太心情很好。
“‘马克,你不在家的时候,我自做主张雇用了一名园丁,希望你不会介意’。她说。
“‘当然不会。’我答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过去一直靠邻近村子里一个老头儿时断时续地干些活儿,可他对那么大的花园实在力不从心,尽管花园挺美,五彩缤纷,可是有些地方却显得疏于管理了。我问道,‘他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太太说,‘那人是汉普郡人,姓杜布森。他在《园艺杂志》上登了一则求职广告,我认为可以雇用他。他的资历证明很齐全,工作成绩优良,我相信他会把花园整理得很好。他的妻子看上去也是个很好的人,可以帮助玛丽打扫房间。我认为他们可以住在河畔那座旧房子里,我已经安排斯泰恩斯建筑商,明天来把那里收拾一下,然后让他们住进去。’
“‘你受累了!’我说。‘这我都完全同意,那里又有人住进去也好。上星期我还在想那里空着没人住,怪可惜的。’
“他俩给我的印象是一对蛮不错的夫妻,尽管我认为从外表举止上来看有点不大相称。那个男人叫约翰·杜布森,骨瘦如柴,脸色苍白,头发漆黑,沉默寡言得近乎无礼,给人一种受尽苦难的印象。他的妻子却娇小秀气,两颊红润,头发浅黄,倒是我所见到过的一个能说会道的女人。反正也不是因为他俩的外表或谈吐才雇用他们,我因此并不太注意他俩,该干的活计都由我太太给他们安排。
“几天过后,我发现那座小屋的白墙上正当中又有个手印儿。这跟我在四个星期前在石棚墙上看见的那个手印儿一模一样。是右手手印儿,颜色鲜紫,也有那个多出来的古怪而可怕的手指头。”
“这事发生在哪天?”福尔摩斯问道。
普林格从兜儿里掏出一个日记本,默默翻阅:“我想是在6月3日。大约在三个星期前。”
福尔摩斯在一张小纸片上记下几个字。来客继续说下去。
“‘在我看来,杜布森并不像个园丁。’有一天晚上我问我太太,‘他给你的简历证明书在哪儿?’
“‘马克,我恐怕把它弄丢了。’她用抱歉的语调对我说。‘我认为你对他不太公平,杜布森毕竟最近刚开始干活儿。何况,眼下这个季节花园里要干的活儿实在太多了。’
“我从我太太脸上的表情看得出她觉得我是在怀疑她先前的看法,便耸耸肩,不再提那个话题。后来我回想起那次谈话,觉得她说那份简历丢了,实在说得太快,仿佛早就准备好了,几乎像是她一直在等我问她这件事似的。
“这事过后一两天,我下午回到家里,径直走进花园,想晒会儿太阳,看完我在车上没看完的报。片刻后,我好像听到附近有说话声。我坐的那个地方有两排榆树和杜鹃花丛形成的一个天然通道,只见通道尽端那边有两个人,是我太太和那名园丁。他俩紧紧挨着慢慢走过来,显然在交谈。我正要跟他们打招呼喊一声——他俩分明没有看见我——却惊讶地发现他俩拥抱起来了,他搂着她的肩膀,她用胳臂抱着他的腰,我止住了那声喊叫。就在那当儿,我太太抬起头来,视线与我的目光相遇,不由得张开大嘴,耷拉下两臂。我们俩默默对望了几秒钟。
“‘怎么了?’我喊道,却闹不明白自己干吗要那样喊。我太太一脸内疚的神情真叫我不忍目睹。说实话,我这时出现明明打搅了他俩的约会,可我喊出的那一声倒叫我太太摆脱了无地自容的境地。我不明白一个人干吗要帮助另一个人撒谎,我太太借此连忙答道:‘哦,杜布森扭伤了脚踝,我正搀扶他回家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