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最推理》2008年第06期
栏目:佳篇连载
1
当人们合上了眼睛,整个世界就陷入了黑暗之中。但世界并没有欺骗我们,阻挡我们发现真相的,只是自己的眼皮。可是睁开就能看到真相么?这时,柜中人正屏住呼吸,通过一道狭小的缝隙,两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外面的世界。
那床上的女孩似乎察觉到柜中有人,但只是惊讶了一下,恐怖的神色在脸上稍纵即逝。
我似乎增加了她的恐惧。柜中人暗暗地想。
但不论有多恐惧,女孩都无暇顾及这边,一个男人正企图侵犯她,女孩做出了最后的反抗,尽管那是徒劳的。男人粗鲁地扯开了她的衣服,压在她的身上,一下一下的,女孩发出了悲鸣。柜中人不忍心再看下去,把目光移开。可是肮脏和令人难受的画面似乎充斥了所有的地方。
红褐色的地板被拖得很干净,可以倒映出床上扭动的女孩洁白性感的腿。
抬起头,老式电风扇的叶片亮闪闪的,映出男人的后背,像恶心的蛆虫。
柜中人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可还是逃不脱那男人的喘气,女孩已显沙哑的哽咽和他们肉体摩擦碰撞的声音,这些连绵不绝的声响形成萎靡的符咒,引人躁狂。
这真是一个罪恶的世界啊。
并非不想去救她,可是办不到的事情总归是没有办法,柜中人缩紧了身子,心想:我这么弱小,能有什么用呢?
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了,悲哀的气息弥漫在房间里,也涌进了柜中。柜中人忽然发觉另一个残酷的事实:如若没有自己,那女孩可能还好受些。
也许比起屈辱本身,那女孩更害怕让别人发现这种屈辱,这会形成更巨大的屈辱,并且无法抹去,再坚强也做不到。这会将她的最后一点尊严也剥落殆尽。
一想到自己变成了比那男人更让女孩讨厌的存在,柜中人突然流下了眼泪,这是毫无声息的哭泣。
我为什么这般让人讨厌,仅仅是因为我在这里么?
还是因为我的弱小?
在这一瞬间,柜中人感觉自己被这世界嫌弃了。
讨厌我吧!你们尽管讨厌我吧!
在自暴自弃的呐喊之后,柜中人才渐渐察觉了不对:这房间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她以为是梦境,但并非如此,她确实是在柜子里,可是那床上没有了女孩,那女孩是她姐姐,可姐姐并不在那张床上了,这是和以往梦境不相符的地方。不知是什么让现实和幻想产生了如此交错。睁大眼睛的她只看到几块恶心的尸体取而代之地躺在上面,血液的暗红色遮住了原先床单的颜色。
柜中人钻出了柜子,她忽然记起来了,这是阿西!这是阿西的尸体!
他的头颅已经和身体分离了,落在床的那一头,剩余的身子在腰部被截成两半。最怪异的是,他凸出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红色,似乎是有人在上面抹上了鲜红的液体,让他更像一个丑陋的怪物。
他怎么死了?!
比起尸体,让她更感到害怕的是这个房间。
她环顾了一下,就像看到末世的幻像,血像颜料一样被到处涂抹,很难想像那么小的尸体居然能流出这么多的液体,让血成了这房间的主题,而房间则成了红色的地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由俯下身子,捂住了脸,开始努力地思索起来。
那时阿西正想侵犯我,然后……
记忆的光亮瞬间在脑海划过,像是谁在黑暗中点燃了火柴,她开始仔细地审视四周,才发现整个房间除了红色的部分之外也已面目全非,那灰色是……她突然张大了嘴,傻傻地愣在这里。她还看见了灰色!
她竟然发现,水泥已经被涂上。
不知何时起,门已经消失了!
原先门口的位置,只剩下水泥隐隐约约留下的轮廓,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因为触目惊心的血迹,那灰色开始竟被忽视了,它就像一首爵士乐,低调地在房间内环绕,悄悄地包围了整个房间。
难道我是在密室之中?!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比噩梦还诡异的世界,而在这个严丝合缝的水泥壳子里,她似乎是仅存的活人。
为什么会这样?!
她还是不甘心,奔向窗口,一把扯开绛红色的窗帘,发现后面的玻璃窗也被一层灰溜溜的恶心涂层替代。
这不可能!恍惚间她瞟向自己的手,随后发出惊呼。
2
因为和夏月失去了联系,王峰的心情变得阴郁起来,这一点充分地表现在他的面色上。
他想做进一步的调查,先找到遇袭的法医。这名法医名叫梁广生,比王峰大一岁,他之前去了另一个案子的现场,而王水明的尸体他打算在局里做进一步解剖,没想到出了事。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仍心有余悸,当他把所知道的经过和盘托出后,只换来王峰一声叹息。什么都是废话,简直毫无用处。每到关键之处,梁广生都会用“不知怎么回事”来代替。比如“不知怎么回事,我就眼前一黑,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倒在了地板上”,“不知是谁要把尸体虐成那样,是凶手么?”,“当时这房间里也没有别人啊,真不知是怎么回事,纳闷啊”……王峰是越听越有气,心想你当时眼睛怎么不睁大点?!在警局被袭击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再这么发展下去,警局也变成他妈的“密室”现场了!那边还没搞定,你又给我来一个!不过幸运的是梁广生自己只是后脑被敲了一下,现已无大碍。
“听说这具尸体是在密室里?”梁广生不是不知道局里的“忌讳”,所以问得很小声。
“是啊,现场全部被水泥封死了。”
“水泥么?”梁广生眼睛看着尸体,思路飘向了别处,“小王啊,以我的经验,如果真要在现场涂那么多水泥的话,可得费很大的力气哦。”
“这我知道。”
“准备工作就不简单,需要很多的水泥粉。”
王峰被这句话震了一下,是呢,他说得对,虽然不知罪犯在玩什么花样,但自己真是当局者迷,现场不仅涂抹了那么多水泥,还在门和窗那里砌了砖头,这么大的工作量,一定会留下重要线索的。
“你对这方面熟么?”他指的是水泥消耗量方面,并找出一张纸,在上面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房间草图,凭印象注明了宽度,并向梁广生说了现场大致的情况。
“吃我们这碗饭的,什么都得懂一些。”梁广生先是咧开嘴笑了一下,然后神态严肃起来,仔细地在王峰的“图纸”上计算起来:
1)门1(按240墙计算)=0.4536立方米
2)门2(按240墙计算)=0.4032立方米
3)窗1(按240墙计算,1.5M高,1.2M宽)=0.432立方米
王峰看不懂他在写什么,但这时的梁广生在他眼里变得可爱起来。的确他提醒了自己,与其把思路局限在密室的构建方法上,不妨把注意力转移到水泥墙壁的构筑方法上,从原材料及其准备工作来着手调查来得更直接。过了半晌,梁广生抬起了头:
“虽不是太精确,不过照你说的满打满算,可能门和窗那里砌墙的话需要水泥粉和砂各4百公斤左右。大约每样将近10袋。但这还得看现场的具体情况。这样吧,我先解剖尸体,然后实地考察一下,给你个更准确的数字。”
“这么多?果然是大工程呢。”王峰吃了一惊,这还不包括砖头的搬运,这样的话调查起来就会方便许多。罪犯多数是就近买的材料,还要找人运上5楼,这当中有无数的机会暴露。在谢过梁广生之后,王峰马上把这个发现向章局长做了汇报。章局长听后很受鼓舞,马上让老李跟进调查,走访附近的建材市场和王水明邻居,看看究竟是谁买了这些材料,还运进了王水明的房里。
与此同时王峰也没有闲着,这时最重要的就是“兵贵神速”,他找到了正在技术科进行录像分析的小沈。
“电脑被他们捣鼓得差不多了,应该快出结果了,但从录像来看……”说到这里小沈先顿了一下,然后接下去说道,“我觉得夏月不是凶手。”
“何出此言?”王峰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如果夏月真的不是凶手,她就可能处于危险之中。
“虽然前后两次进入现场的她表现得判若两人,但第二次当她背对我们的时候,没有流露出一点紧张,神情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基本所有的罪犯在警察的监视下重回现场都会心慌,可是夏月没有。她是在你正式质问她的时候才大惊失色,而罪犯在这时往往会比较掩饰。”
“还有么?”王峰皱紧眉头,小沈的推理还是比较偏主观。
“还有就是,她第一次那样如果是演技,说明她的演技很好,第二次就不会表现得那么事不关己,惹我们怀疑。在我看来,她奇怪的举止可能另有理由。”小沈每次说话前都会思索一下,讲的时候还没有任何停顿,让人觉得她思路很清晰。
“这一点是有些奇怪。”王峰这时点了点头,“她的确没必要惹我们怀疑,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沉吟了一下,王峰继续说道,“好吧,我知道了,你现在调查一下王水明生前的情况以及他和父母的关系,我去检查一下他的电脑。”
在小沈出去以后,王峰快步走到桌边用固定电话拨打了一下夏月的手机,一个女声提示无法接通,和前几次一样。王峰无奈地挂上,回忆起王水明奇怪的死亡现场和梁广生的莫名遇袭,不安感再次涌上了王峰的心头。凭直觉他认定夏月一定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并处于危险之中。
有一件事王峰并不想承认:这一次他有点太过在意这位名叫夏月的嫌疑人了。
实际上小沈跟他说的那些他早就想到,只是他不能过早地表现出来。他也不能告诉小沈偷拍夏月其实是另有目的。在衣柜里装针孔摄像头是他临时想出来的点子,一般警察并不会这么做。他真正目的其实只是为了对夏月的脸部进行摄像。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夏月的脸让他觉得似曾相识,这可能也会是案件的突破口。
王峰默默地站了半晌,然后坐在了小沈之前的位子上,点开了夏月的视频,开始仔细观查起来。
3
夏月注意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起沾满了水泥,就像墙上的水泥都是她涂得一样。她知道这并非事实,自己并没有被催眠,也没有被洗脑。那手上的水泥又是怎么来的?
她感到全身乏力,在柜子旁蹲了下来,用手臂环住膝盖,并不停地搓手,让水泥脱落。之前的情景浮上脑海。
记得当时是阿西扑向了自己,她拼命地进行反抗,阿西的粗而短的手指像毒蛇一样伸进了自己的T恤里,让她恶心,她只能狂乱地扭动身子,企图挣脱它,并用膝盖死死地抵住他下身的侵袭。阿西没料到会遭受如此激烈的抵抗,一不留神被她踹到了肚子。这下弄疼了他,他抽回了手,向后挪了一下身体,但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她裸露在裙子外修长的双腿,她真后悔今天穿了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