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捕头又劝道:“既然这般,就可能是生肺病之人咳血,染污了铜钱,也是正常。再说我等是外地官吏,就算真有命案在其中,也当上报开封府衙,与我等无关。常言道:认真您就输了。”
朱公思忖道:“可先让仵作验看一下,看到底是何等血迹,再做计较。”四下里看仵作时,却不见他与文明。
朱公三人又各处找寻一番,但见不远处,文明与仵作正在一灯谜摊子前,与那摊主争辩。
朱公上去问其缘故,文明道:“大人,刚才我和仵作大哥见这里有猜灯谜的,便停下来玩。我看这个灯谜‘半夜叫门闻声谁’,便猜是个‘我’字。可那摊主却不承认,我便要假扮半夜来访,与他演练一番,他若说得‘我’字便输了。可这摊主甚是不爽利,硬是不说那字。”
那摊主也分辨道:“这位客人没猜对,我怎能答应?”
朱公觉得好笑,便说:“既然这摊主说你猜得不对,也不用尽力争辩了。待我也来猜一个。”
那摊主道:“这位客官来猜一次吧,两文钱,若是猜对了,可得笔墨一套。”
朱公付了钱,看那摊子上的灯笼,便挑了最大的一个,只见那灯笼上写着十行诗文:
说去云亦去,
天下怎无人?
春日尽散客已离,
遥见罗敷采药夕阳沉。
欲语停言难开口,
玉手撷去穴旁参,
素衣加体竟显墨,
人却相隔未能诉情深,
尽碎杂木心中恨,
怨天晴,未成伞中两点人。
(每句打一字)
朱公略作思量,对那摊主道:“这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个字。”
摊主笑道:“这位客官真是聪慧过人。以前也有客人猜出,只是第七句解释不清,不能算赢。”
朱公笑道:“你看那‘不分青红皂白’的‘皂’字便知。”又望着那灯笼道,“看这诗文,虽是书法精妙,语句流畅,可作诗之人似有难言之隐。”
杜捕头笑道:“大人真是多虑,出来游玩,也如查案一般。”
文明也笑道:“难言之隐倒是不曾看出来,可依小生经验,此人虽书法高绝,可是字中却少了几分力气,似有重病缠身。”
仵作也应和道:“纵然不是重病缠身,也是受了不少内伤。”
朱公听言,便问那摊主道:“这灯笼上的诗句是何人所写?”
那摊主满面喜色道:“这位书生的眼力真好,这灯笼上的诗句,正是咱们汴梁城有名的苏金雨苏相公所作。只是苏相公宿疾缠身,身体欠佳,很久不给人写字了,我们托了关系才求来了这诗句。”
朱公一听,便来了精神:“这苏相公住在何处?”
那摊主笑道:“客官想必是外乡人,汴梁城人有谁不知道苏金雨苏相公的?就住在前边三胜街上,最高的一座小楼便是。”
朱公又问道:“哦?这么说这苏相公在汴梁城颇负盛名?”
那摊主见朱公要问端详,更是神气,笑道:“那当然,这苏相公可是汴梁城的名家。他住的那三胜街,更是汴梁城的福地。那三胜街上住着三个胜者,头一位便是苏相公。他曾在汴梁城书法会上夺得头筹,书法可称得上是当今一绝,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非常人能比;这三胜街上第二位,便是‘画胜’伍云一,去年汴梁城赛画,他力克群雄,得了第一;还有一位邬大成邬大镖师,别看现在已年近半百,可精神矍铄,前几年在汴梁演武大会上用金钱镖技压众英雄,扬名中原。平日里他又为人最好,我这灯笼便是托他求苏相公写上字的。这三人都是汴梁城一等一的名家,又是街坊邻居,前几年结拜为异姓兄弟,从那时起更是名声大振。这苏相公的表妹还是伍云一的夫人。”
看到摊主说得眉飞色舞,朱公也不住点头。听罢摊主所说,朱公道:“这苏相公题字的灯笼,我甚是喜欢,可否不要那套笔墨,换把这灯笼给我?”
摊主道:“这灯笼却不值几个钱;苏相公的字,可是宝物,若要买来,再给五两银子才行。”
朱公略思量一番,取钱递与摊主道:“我等欲拿着那灯笼去拜访苏相公,若是这字是假,我们再来要回银子。”
摊主笑道:“苏相公的字,汴梁城中学子争相模仿,但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客官若不信,在路边随意问人便是,随便找来个读书人就认识他的字。不过听说苏相公好像是得了病,咳嗽不止,近日极少见人了。”
朱公谢过摊主,拿着那灯笼,便带着四人向三胜街走去。别看钟鼓楼附近一片繁华,可这三胜街,此时却清静非常。原来汴梁人素来敬仰苏相公,都知道他身体欠佳,不愿去打扰;更兼邬大镖师照顾义弟,凭着人脉广大,多面吩咐关照,因此连沿街叫卖的走商菜饭,到了三胜街也不肯高声吆喝。
五人到了三胜街,便看到那苏相公的宅邸。上前敲门时,有一个老家人开了门。朱公叉手拜道:“在下朱某,在街上看到这苏相公写字的灯笼,甚是倾慕,特来拜访苏相公。”
那老家人揉揉眼道:“真是不巧,苏相公外出去了。”
朱公惊道:“听得街头传言说,苏相公久病缠身,为何今日外出?”
老家人道:“我也不知,下午苏相公便独自出去了,说是去城隍庙上香,此刻去方灵验。还说若是天晚,便在城隍庙住下,我们不用等他。”
杜捕头忙问:“既然身体欠佳,为何还独自前往?”
老家人道:“却也奇怪,苏相公平日里并不信鬼神,今日却主动去上香,还不让我们这些下人跟随。只是前几年没病时,时常到庙里与和尚下棋,并不上香。”
朱公又问明城隍庙位置,老人家答道:“这城隍庙甚是偏僻,在东南边城外大树林中。平日里百姓也很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