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最推理》2010年第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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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10年10月3日。晨间大雾,白昼阴霾。
少年湿润明亮的虹膜映出一位年轻女子。
她在雾气氤氲中握着手枪朝少年步近。深灰色车手服,乌亮帅气的短发,一绺挑染的红色飘逸而出。
“妈妈。”他呼喊着。可是这个被少年呼唤的女人,却在恍惚间举起手中的钢枪对准少年。视线无形地聚焦于枪口,女人的表情朦胧不清。
扳机被扣下了。
呯。
“咕……为什么?妈妈?!”
子弹击中了少年左胸,一朵血花绽放。少年充满惊恐和困惑的眼神紧盯着他的妈妈,试图寻得一个解释。
可是。
呯。又一响。
眉心出现残酷的弹孔,少年的头颅被打爆。当场死亡。
“睡吧,天佑。”
她轻声说。
飞碟形的闹钟七点准时响起,激光四射。池天佑痛苦地撑开眼皮,睡在床上的他看见房间里的穿衣镜里映出的自己,以及一个压在他身上让他呼吸困难,自己却在酣然大睡的女人。
那女人着一身深灰色车手服,黑亮的短发里一绺挑染的红色长发垂散于唇际,遮掩不住其主人美艳的睡相以及成熟果实般的柔软香唇,挽起的袖子口露出小麦色纤滑手臂又让她看上去像个小女生。那红蝶样式的戒指,用乌绳系在颈上的骷髅十字架,还有穿在修长双腿上,不羁的挂链长靴也全都不取下来,就这样穿了睡在床上。
池红莲?这个笨蛋女人怎么会跑到我的床上来?!
有些透不过气了,他可不想在自家床上英年早逝,于是发动了他的小宇宙,“咿呀”一声把被子和红莲一并推落到地毯上。
“为什么我会是这个笨蛋女人的儿子呢?”身着睡衣的天佑一面恨恨地挠头叹息,一面迈着无精打采的步伐朝洗手间走去。
他房间墙壁上贴满了有UFO的科幻与游戏壁纸——很明显,他是个不折不扣的UFO迷。
刷牙。洗脸。更衣。弄发型。
“早!阿佑。”红莲见到天佑,爽朗地给了一个精神奕奕的笑容。回到房间的天佑不理她,自顾打开衣柜找衣服。
“嗳,昨晚三点才回家,发现自己晒的被子被风刮走。太累太困了,所以……呼呼……”她一边说一边弄了弄高高翘起的头发,喃喃自语。
“我说,红莲,又和你的猪狗朋友去飙车了吧?第几名?”漫不经心地把校服从衣架上取下,天佑鄙夷地问道。
“没大没小!直呼我名也就算了,那些人里面不少是你爷爷辈的。”红莲一下子有些不高兴了。身为地下飙车俱乐部的高级会员之一,她的收入全来自俱乐部的摩托车赏金比赛,拿到三名以内的名次便会有丰厚的奖金。
有了奖金,便可以维持这个二口之家。
“‘妈妈’……”天佑突然认真起来,然后语气急转直下,“这两个字我可说不出口,跟你在一起总被人误会是姐弟,搞得我总是被一些禽兽同学逼问‘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天佑你怎么跟这么漂亮的姐姐走一块?’烦都烦死我了。”
“噢,给你添了麻烦真抱歉,可想当年我为了把你生下来,什么都可以不要,就连成为钢琴家的梦想都一并抛弃了……”
“知道啦知道啦,你的故事我听过N遍了,要不要我来背给你听?”
让空气都变得僵硬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天佑开始换衣服了,脱去睡衣露出了左胸显眼的伤痕。这伤痕看在红莲的眼里,像一把尖刀在她的心头划了一下。她借故做早餐转身走向厨房,因为担心眼泪控制不住,流下来,会被天佑看见的。
冰箱打开以后,发现没有什么可吃的了。牛奶盒空了,火腿面包也吃完只剩下数个空纸袋,蛋托上只剩下两个鸡蛋。
“你们真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两只蛋。”红莲说着一手把鸡蛋和纸袋取出来,看了看挂钟和燃气炉上在煮的开水。几天没有回来,厨台上显得很乱。她养的水仙因欠缺照料而萎蔫不振,水线也退到卵石之下。
只能做水煮蛋了。她这么想着把鸡蛋丢进沸水里,内心愧疚无比,又像被什么击开了一个空洞。
“我上学了。”弄好头发的天佑拾起挎包准备出门。
红莲一面把他喊住,一面匆忙地把煮好的两只蛋塞进纸袋里递给他。
“路上吃,早餐最宜吃鸡蛋。然后这钱你拿着,别乱花。”她给了他一张百元钞,然后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从门口洒进来的阳光,以及一旁的室内赏叶植物,把这个场景渲染得温馨无比。
天佑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也知道冰箱里只有这些了,但他不想吃,于是装作系紧鞋带,走时把纸袋“忘”在了鞋架上便出门了。
这一天是2010年9月8日。碧空薄云,微风偏南。
天佑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面前拉长了脸皮的生物老师,随即又自顾自的趴在课桌上睡过去,完全无视了体重超过200斤被尊称为老师的男人。
老师伸手指向窗外,一记肥厚的巴掌怒地拍在他的课桌上,嘭的一声,强大的弹性势能把少年震得弹跳起来。“池天佑同学!我问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总算清醒的天佑习惯性地舔了舔腮帮子,顺从地朝外面的当空烈日望了几眼——太阳正一如往日般分文不取地向世界贡献着日光,与澄澈的天壁一道投影在他又大又亮的虹膜里,倏忽之间,一颗流星般的物体掠过。天佑心头一动,双手攀在了窗栏上。不知是他这个动作有些滑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班里响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笑声。
“笑什么!?”老师怒喝一声。笑声被镇压下去。
“报告老师,他昨天上数学课也睡觉了,情形跟现在一模一样。”班长站起来打完报告,有些欲说还休地捂着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