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位私家侦探去查吧。”沈冰搅动着咖啡,“你还是先休息,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秦森犹豫了下,终于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还没进入办公室,秦森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压低了声音的八卦。
“两个人都煤气中毒呢,沈婷死了,秦森抢救过来了。”
“他们住哪里啊,怎么现在还用煤气?不都是天然气了?”
“你知道什么,还不是秦森没多少钱,他们住的是松江的小区,每天早上6点多就得起床往公司赶呢!”
“以沈婷的条件,怎么会看上秦森啊。”
“还不是秦森老实……”
“老实顶个屁用啊!我跟你们说……”
“一大早都这么闲?工作都做完了?看看你们的业绩都跌到哪里了!”叶媛推开挡在门口的秦森,走进房内大声呵斥。围在一起的同事立刻散开,回到各自的隔断。
叶媛扭头冷冷看了秦森一眼:“怎么?死了老婆连办公室都不敢进了?什么出息!”
秦森挪动脚步,向自己的隔断走去。一路上,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秦森,大概,很多昔日一起说说笑笑的同事,都会在背后指指点点吧:看,这就是那个死了女朋友的家伙。
秦森坐在隔断里,把桌上的东西都整理起来,工作……还有做的必要么?
肩膀被谁拍了一下,秦森转过头,是张永生。
“兄弟……”张永生干咳了下,“沈婷的事……”
秦森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推开,冷冷道:“不关你事。”
“好,好。”张永生看起来十分尴尬,他退后几步说,“齐经理找你。等你心情好了,我们再聊聊。”
秦森站起身,下意识整理了下衣服,向齐经理的办公室走去。
“你看起来很憔悴,要节哀顺变。”齐经理递了支烟给他,“沈婷确实是个好姑娘,失去她我们都很难过。可是小秦,人总要想前看的,是不是?你在咱们公司,是很有前途的年轻骨干,我作为年长几岁的大哥……”
“不要说了,”秦森笑了笑,“不用安慰我,我没事,请几天假就可以了。”
齐经理微微点了点头:“嗯,休息一下也好。我准备了张去海南的机票,去散散心吧。”
“不用了,我哪里都不想去。”
齐经理顿了一下:“我听说……你觉得沈婷是死于他杀?呃……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齐经理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沈婷已经不在了,就算再不甘心,还是希望你不要钻牛角尖。”
“我不会。但如果我抓不到凶手,婷婷死不瞑目。”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但是……你自己去查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秦森再次沉默,静静地看着他。
“OK,OK。你知道,我只是担心你。毕竟刚刚出了沈婷这事,如果你再出现什么闪失,对于你们父母来说意味着很大的打击吧。这样如何?一旦你查到什么,一定要冷静,好不好?毕竟我也听到过一些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不过作为成年人,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我们一定要冷静,不要失去理智,交由警察处理,好不好?”
秦森带着些许疑问退出办公室,抱着空纸箱穿过寂静得可怕的办公区,走向沈婷的隔断。
安静地歪在旁边的旋椅,桌子上漫不经心散落的文件,空空的果汁瓶,斜躺着的小布熊……
一切都显得那么温暖熟悉。只是人已不再。
“秦哥哥……”脆生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秦森转起头看着身后的女生。
是田川。田川今年刚毕业,一直跟着他实习。虽然在电脑和通信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但在社交处理事务方面,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白痴。如果换个人,大概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踢开吧。商场如战场,一个天真到愚笨的搭档,等同于一大堆额外的难缠麻烦。
除了秦森。
因为她近似白痴的沟通错误,他们错失过好几张大单子。秦森冲她发过好几次脾气,甚至想在她的实习鉴定上填上不合格的字样,但是看到她小声抽泣的时候,又会变得于心不忍。
后来又听说她的家境并不好,父母倾其所有供她读完大学,好不容易才进了公司,秦森打消了放弃她的念头。不是可怜她。而是想起了婷,几乎同样的历程。婷时常跟秦森提起,她刚进公司的时候,带她的主管非常照顾她,教了她很多东西,原谅了她很多错误,她才这么挺了过来。
“秦哥哥?你不要紧吧。”田川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蹲下身来,默默地帮秦森捡地上的文件。
“谢谢你。”秦森很认真地说,现在她是公司里唯一没有疏远他的人,“我现在在他们口中,是死掉老婆的衰人,还是可笑的偏执狂?”秦森的语气带点戏谑。
田川抬起头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睛里充满担心:“你不要这样,秦哥哥。你觉得沈婷真的是他杀?”
秦森索性坐在了地毯上:“对,我已经找了私家侦探来调查。”
田川一脸急切:“哥哥,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秦森扬了扬手:“算了,傻孩子。有空还是多学学怎么跟客户打交道吧,以后不见得什么事能靠我。”
田川在身后拉住他的衣角,发现没人注意,才小声说:“哥哥,你要小心点,有些人表面上是一个样子,其实暗地里又是一个样子。”阳光从玻璃窗穿过,洒在田川认真的脸上,将她长长的睫毛染成金黄。
秦森叹了口气:“傻孩子,每个人不都是这样?”
一张淡蓝色的信笺纸从纸箱里的打印纸中飘落,秦森和田川下意识地去看上面红色字迹:你知道么?沈婷是被杀的。
房间里的煤气味道已经散去,处处看着干净整洁,完全想象不到几天前曾吞噬过一条鲜活的生命。
徐川踏进房内,站在门口仔细打量着全貌。吴韬不客气地推开他,一屁股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我说,这现场我们已经勘察过了,你非要再来看一次,有这个必要么?”
“现场百遍。这不是你们警方的准则么?”徐川跟着走进房间,“吴哥,你觉得这案子是自杀还是谋杀?”
吴韬挠头道:“室内的指纹大多是秦森和沈婷的,无血迹、无搏斗迹象,如果这案子真是谋杀,那就是我入警六年来碰到的第一个密室杀人案,可真他妈的玄乎的。”
房子不大,两室两厅,大概八十平方米的样子。客厅餐桌上空空的,只有一个电热水壶放在上面。卧室里的被褥有些凌乱,看得出有人躺过的迹象。
徐川坐在床上,用力往下压了压,还不错,弹性挺好:“吴哥,这案子的笔录你都看过吧。”
“对啊,秦森一直怀疑是谋杀,害得我把笔录看了好多次,想找出些疑点。笔录上大致情况是这样的:警方接到报案后,马上通知了消防队和急救中心。到达现场时,消防队已经撬开了门,打开了门窗进行通风。而且急救中心的医生也已经到达,正在对秦森和沈婷急救。”
“为毛警察比消防和急救到得都晚?”
“因为警局离得远,”吴韬瞪了徐川一眼,“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徐川笑笑:“那也就是说,当警方到达的时候,现场已经被消防和急救破坏了。”
“你这样说也对……不过根据消防和急救的笔录,在他们破门前,这间屋子确实是间密室。而且他们进房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吴韬辩解道。
“那消防员进来的时候,秦森和沈婷都失去了意识对吧,他们是穿着衣服还是脱了衣服的?”
“我记得笔录上写的是……两个人都穿着衣服躺在床上的……对了,好像连鞋子都没脱。”吴韬托起下巴,“经你这么一问,是有点奇怪。如果他们两个是上床睡觉,不应该不脱衣服和鞋子的。莫非是有人将他们弄昏了之后,搬到床上去的?”
徐川没有回答,走出卧室,顺手打开洗手间的门。
脚下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徐川打开灯,是几条毛巾。他俯下身捡起毛巾,还有点湿漉漉的样子。旁边的窗子开了个小缝,不断有凉风吹进,身前的浴缸空空的,一层浮尘。
“真是邋遢的主人呢。”他摇了摇头,走进了厨房。
料理台出乎意料地干净,完全没有那种油腻腻的感觉。刀具全都新崭崭的样子,碗筷也很整齐地放在橱柜里。
“沈婷还挺勤快的。”吴韬由衷地赞叹道。
拉开冰箱,冷冻层里什么也没有,保鲜层里放着几瓶纯净水和啤酒,还有几根火腿肠。徐川拎出瓶纯净水,喝了几口。
“你搞什么?”吴韬皱着眉头问。
徐川丢给他一瓶纯净水,道:“没事,喝吧。我看了,没过期。”